红楼梦中的“水”与“泥”
《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话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是亲女儿而远男儿的。一些人认为这是专指。水做的女儿指黛玉,泥做的男儿指薛蟠。话虽不错却未免偏颇。曹雪芹历尽人世沉浮,他看透的是人的心性,而绝非两个人。而况,宝玉在说这话时用的是类指而非特指。同时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宝玉并不只亲近黛玉,大观园中一干女子他皆是姐姐妹妹叫的亲热。当然他讨厌的男子也并非薛蟠一人,如果贾政不是他父,恐怕也难逃脱他的嫌隙。 贾雨村有言,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所秉也。宝玉认为,天地钟灵毓秀的气息只钟情于女儿。那么在宝玉看来女儿应属仁者,而男子则是这恶者。 女儿如何是水做的骨肉?在男权社会里,女子是弱者,是受欺凌的对象。很多风流才女淹没于尘世。纵是金陵十二钗,千般才情万般貌容,也难逃凄凉厄运。真是“千红同窟,万艳同杯”。在这悲怜伤叹的世界,少不了泪水。就似以泪还甘露的绛珠仙草,身体里尽是眼泪。这么说来,若是女儿不是水做的骨肉,哪来这些眼泪? 深居闺中的女子,多是与世无争,就如娟娟溪流,包容万物,隐忍谦和。有水之脾性的女子,自是水做的骨肉。何况,自古就有很多以水喻女子的传统。在此作者更是,以水来赞誉这自然神秀钟爱的人。 宝玉并非喜爱所有女子。他是不大爱理那些讲经济学问的女子的。薛宝钗与史湘云只因劝说宝玉要识经济,他便翻了脸。可见他爱女孩是有选择的。他爱的是本原的纯真女子,一旦她们受到世俗的污染便叹惋不已。这本真可以说是自然赐予的良好禀赋;还有就是不曾被世俗沽名钓誉的风气污染。恐怕这后面原因才是真正原因。 女儿处于弱势地位,受到男子的编排很多。倒不能说宝玉近女儿是出于同情与怜悯,因为在女儿中他并不以救世主的名义自居,反而觉得自己是个须眉浊物恐污了女儿的清静之地。男子的浊大概来自这强势地位。为官的作威作福,巧取豪夺;为奴的,还要仗势欺人;下层人,变方求取门路,阿谀奉承。总之,各人为了所谓的经济学问绞尽脑汁。宝玉恨自己不是女儿,归根结底是恨自己脱不了男儿身体里的劣根性,使自己不得像女儿一样。 就像喜欢女儿有选择一样。他讨厌男子也是有选择的。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并不怎么讨厌秦锺与蒋玉涵,对柳湘莲也持互敬的态度。 宝玉心中实是懂得经济之道。只是太清楚官场里的黑暗。他看清了官场里的弄权游戏。他觉得那是一个迷津,其中夜叉海鬼无数,稍不留神就堕入泥沼。成了泥做的骨肉,浊臭逼人。因此他说的泥做的骨肉,应是这些陷入经济仕途沽名钓誉之人,而又因大多数男子都在这旋窝中,因此他就用男子来代替这泥做的骨肉。同时女儿因传统里的弱势而不能介入政治,得以保存了她们的良好天性,所以作者用水做的骨肉来称道这存之不易的美德。 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出了嫁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子;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春燕举例子对这句话做了注解:“只说我妈和我姨妈老姊妹俩个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从这我们可以看出,宝玉并不是一味看女儿貌容的人,他更爱闺阁女子清纯善良的本质。那么说,这水就是,一种好品质的代言。闺中女子大多天真无邪,未经世俗污染,所以品质纯良,也即水做的骨肉。而男子因为社会地位的缘故,从小就被教以经济仕途。因着本性仗势横行的多。宝玉因为是男儿也免不了沾上些许不好的习性。所以他厌恶男子,实是厌恶他们体内的恶习,这恶习就是浊臭不堪的污泥。因此,他喜欢闺中女儿,厌倦世俗男子;讨厌世俗的老妇人,亲近高风亮节的男子。 水,一种品质,善利万物而不争。 泥,一种恶劣的习性,贪残万物而无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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