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 【心铁散仙诗】吟曰: 一顶头巾来压住,犹如泰岱压齐肩。 今朝重负全然释,容我逍遥作散仙。 笑比西游孙大圣,归善脱得紧箍圈。 文宗才算真知己,何异开笼方白鹇。 自此天空兼海阔,上蟠下际任飞潜。 他只知拘儒苦把形骸束,那晓得济水春风是大贤。 话说宝玉从潇湘馆出来,连忙问秋纹道:“老爷叫我作什么?”秋纹笑道:“没有叫。袭人姐姐叫我请二爷,我怕你不来,才哄你的。”【仿写前文薛蟠为了哄宝玉快出来,冒政老传唤一文。通行本秋纹好大的胆子!竟然玩弄主子。玉川子】宝玉听了,才把心放下,因说:“你们请我也罢了,何苦来吓我?”说着,回到怡红院内。【通行本秋纹如同薛蟠一般弄性丧气。玉川子】袭人便问道:“你这好半天到那里去了?”宝玉道:“在林姑娘那边,说起姨妈家宝姐姐的事来,就坐住了。”袭人又问道:“说些什么?”宝玉将打禅语的话述了一遍。袭人道:“你们再没个计较。正经说些家常闲话儿,或讲究些诗句,也是好的,怎么又说到禅语上了?又不是和尚。”宝玉道:“你不知道,我们有我们的禅机,别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袭人笑道:“你们参禅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宝玉道:“头里我也年纪小,他也孩子气,所以我说了不留神的话,他就恼了。【前80回宝玉说的可不是孩子话黛玉才生气的,而全是大彻悟之毁僧谤道之言。玉川子】如今我也留神,他也没有恼的了。只是他近来不常过来,我又念书,偶然到一处,好像生疏了似的。”【实续者故意为之,皆为后文之掉包计!玉川子】袭人道:“原该这么着才是。都长了几岁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还像小孩子时候的样子?”【就连续者也感觉宝玉是小孩子样。倘或不小孩子样如何使用掉包计蒙骗呆子样的宝玉呢?玉川子】 宝玉点头道:“我也知道。如今且不用说那个。我问你: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什么来着没有?”袭人道:“没有说什么。”宝玉道:“必是老太太忘了。明儿不是十一月初一日么?年年老太太那里必是个老规矩,要办“消寒会”,【旧俗入冬后,亲朋相聚,宴饮作乐,谓之"消寒会"。此俗唐代即有,也叫暖冬会。见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三。。玉川子】齐打伙儿坐下,喝酒说笑。我今日已经在学房里告了假了。这会子没有信儿,明儿可是去不去呢?若去了呢,白白的告了假;若不去,老爷知道了,又说我偷懒。”袭人道:“据我说,你竟是去的是。才念的好些儿了,又想歇着。我劝你也该上点紧儿了。昨儿听见太太说,兰哥儿念书真好,他打学房里回来,还各自念书作文章,天天晚上弄到四更多天才睡。【伏后文中举。玉川子】你比他大多了,又是叔叔,倘或赶不上他,又叫老太太生气,倒不如明儿早起去罢。”麝月道:“这么冷天,已经告了假又去,叫学房里说:既这么着,就不该告假呀。显见的是告谎假脱滑儿。依我说,乐得歇一天。就是老太太忘记了,咱们这里就不消寒了么?咱们也闹个会儿不好么?”袭人道:“都是你起头儿,二爷更不肯去了。”麝月道:“我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比不得你要好名儿,使唤一个月再多得二两银子。”【照应前文,袭人暗入金屋。玉川子】袭人啐道:“小蹄子儿!人家说正经话,你又来胡拉混扯的了!”麝月道:“我倒不是混拉扯,我是为你。”袭人道:“为我什么?”麝月道:“二爷上学去了,你又该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二爷早些儿回来,就有说有笑的了。这会子又假撇清!何苦呢?我都看见了。”【形容毕真。玉川子】 袭人正要骂他,只见老太太那里打发人来,说道:”老太太说了,叫二爷明儿不用上学去呢。明儿请了姨太太来给他解闷,只怕姑娘们都来家里的。史姑娘、邢姑娘、李姑娘们都请了,明儿来赴什么“消寒会”呢。”宝玉没有听完,便喜欢道:“可不是?老太太最高兴的!明目不上学,是过了明路的了。”【只是袭卿还未过得,一笑。玉川子】袭人也不便言语了。那丫头回去。 宝玉认真念了几天书,巴不得玩这一天,又听见薛姨妈过来,想着宝姐姐自然也来,心里喜欢,便说:“快睡罢,明日早些起来。”于是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果然一早到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又到贾政王夫人那里请了安。回明了老太太今儿不叫上学,贾政也没言语,便慢慢退出来。走了几步,便一溜烟跑到贾母房中。见众人都没来,只有凤姐那边的奶妈子,带了巧姐儿,跟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说:“我妈妈先叫我来请安,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儿。妈妈回来就来。”【敢问续者:巧姐叫凤姐应该叫母亲吧?妈妈在红楼梦文本里一般是年老女仆的称呼吧?比如第五二回:“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访查。”玉川子】贾母笑着道:“好孩子!我一早就起来了。等他们总不来,只有你二叔叔来了。”那奶妈子便说:“姑娘,给叔叔请安。”巧姐便请了安。宝玉也问了一声“妞妞好?”【前80回从未闻此称呼。玉川子】巧姐道:“昨夜听见我妈妈说,要请二叔叔去说话。”宝玉道:“说什么?”巧姐道:“我妈妈说,跟着李妈认了几年字,不知道我认得不认得。我说“都认得。我认给妈妈瞧。”妈妈说我瞎认,不信,说我一天尽子玩,那里认得!我瞧着那些字也不要紧,就是那《女孝经》也是容易念的。妈妈说我哄他,要请二叔叔得空儿的时候给我理理。”【通行本巧姐成了小夫子状。玉川子】 贾母听了,笑道:“好孩子,你妈妈是不认得字的,所以说你哄他。【续者怕是忘却了在抄捡大观园一回,凤姐是颇能认得字的。玉川子】明儿叫你二叔叔理给他瞧瞧,他就信了。”宝玉道:“你认了多少字了?巧姐儿道:“认了三千多字。念了一本《女孝经》,半个月头里又上了《列女传》。”宝玉道:“你念了懂的吗?你要不懂,我倒是讲讲这个你听罢。”贾母道:“做叔叔的也该讲给侄女儿听听。”宝玉道:“那文王后妃不必说了。那姜后脱簪待罪和齐国的无盐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能的。”巧姐听了,答应个“是”。宝玉又道:“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家、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巧姐问道:“那贤德的呢?”宝玉道:“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这些不厌贫的就是贤德了。”巧姐欣然点头。宝玉道:“还有苦的,像那乐昌破镜,苏蕙回文。那孝的,木兰代父从军,曹娥投水寻尸等类,也难尽说。”【前80回宝玉说过除明明德外无书,有也是后人借圣贤之名杜撰的,此番如何对这些封建道统思想的书籍如数家珍?玉川子】 巧姐听到这些,却默默如有所思。宝玉又讲那曹氏的引刀割鼻及那些守节的,巧姐听着更觉肃敬起来。宝玉恐他不自在,又说:“那些艳的,如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文君、红拂,都是女中的──”尚未说出,贾母见巧姐默然,便说:“够了,不用说了。讲的太多,他那里记得!”巧姐道:“二叔叔才说的,也有念过的,也有没念过的。念过的一讲我更知道好处了。”宝玉道:“那字是自然认得的,不用再理了。”巧姐道:“我还听见我妈妈说:我们家的小红,头里是二叔叔那里的,我妈妈要了来,还没有补上人呢。我妈妈想着要把什么柳家的五儿补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通行本之大家闺秀竟也多事起来,更像个多嘴老婆子。玉川子】【怕是续者又忘记了,第77回王夫人笑道:“你还强嘴。我且问你,前年我们往皇陵上去,是谁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了?幸而那丫头短命死了,不然进来了,你们又连伙聚党遭害这园子呢。你连你干娘都欺到了,岂止别人!”柳五儿前回已是死了,此番又活了,岂非仿写黛玉后文回魂证前缘不成?玉川子】 宝玉听了更喜欢,笑着道:“你听,你妈妈的话!要补谁就补谁罢咧,又问什么要不要呢?”因又向贾母笑道:“我瞧大妞妞这个小模样儿,又有这个聪明儿,只怕将来比凤姐姐还强呢,又比他认的字。”【通行本宝玉亦像个多嘴烂舌的婆子样,背着人面嚼起舌来。玉川子】贾母道:“女孩儿家认得字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同宝钗一个口声!难怪老太太要宝钗不要黛玉呢?通行本老太太好个“大义灭亲”玉川子】巧姐儿道:“我也跟着刘妈妈学着做呢。什么扎花儿咧,拉锁子例,我虽弄不好,却也学着会做几针儿。”贾母道:“咱们这样人家,固然不仗着自己做,但只到底知道些,日后才不受人家的拿捏。”巧姐儿答应着“是”,还要宝玉解说《列女传》,见宝玉呆呆的,也不好再问。 你道宝玉呆的是什么?只因柳五儿要进怡红院,头一次是他病了,不能进来;第二次王夫人撵了晴雯,大凡有些姿色的都不敢挑;后来又在吴贵家看晴雯去,五儿跟着他妈给睛雯送东西去,见了一面,更觉娇娜妩媚:今日亏得凤姐想着叫他补入小红的窝儿,竟是喜出望外了,所以呆呆的呆想。【只怕通行本宝玉是在想:柳五儿不是死了嘛,如何又要进来服侍,甚奇!玉川子】 贾母等着那些人,见这时候还不来,又叫丫头去请。回来李纨同着他妹子、探春、惜春、史湘云、黛玉都来了。大家请了贾母的安,众人厮见,独有薛姨妈未到。贾母又叫请去。果然薛姨妈带着宝琴过来。【此番姨妈同灯节时候贾兰一般牛心古怪!不请不来。玉川子】宝玉请了安,问了好,只不见宝钗邢岫烟二人。黛玉便问起:“宝姐姐为何不来?”薛姨妈假说身上不好。【定是胎里热毒发作!玉川子】邢岫烟知道薛姨妈在坐,所以不来。宝玉虽见宝钗不来,心中纳闷,因黛玉来了,便把想宝钗的心暂且搁开。 不多时,邢王二夫人也来了。凤姐听见婆婆们先到了,自己不好落后,只得打发平儿先来告假,说是:“正要过来,因身上发热,过一回儿就来。”【通行本凤姐也得了宝钗之症!玉川子】贾母道:“既是身上不好,不来也罢。咱们这时候很该吃饭了。”丫头们把火盆往后挪了一挪,就在贾母榻前一溜摆下两桌,大家序次坐下。吃了饭,依旧围炉闲谈,不须多赘。 且说凤姐因何不来?头里为着倒比邢王二夫人迟了不好意思,后来旺儿家的来回说:“迎姑娘【前80回从未见此等称呼。玉川子】那里打发人来请奶奶安,还说并没有到上头,只到奶奶这里来。”凤姐听了纳闷,不知又是什么事,便叫那人进来,问:“姑娘在家好?”那人道:“有什么好的!奴才并不是姑娘打发来的,实在是司棋的母亲央我来求奶奶的。”凤姐道:“司棋已经出去了,为什么来求我?” 那人道:“司棋自从出去,终日啼哭。忽然那一日,他表兄来了。他母亲见了,恨的什么儿似的,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子不敢言语。谁知司棋听见了,急忙出来,老着脸,和他母亲说:“我是为他出来的,我也恨他没良心。如今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罢!”他妈骂他:“不害臊的东西!你心里要怎么样?”司棋说道:“一个女人嫁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跟着别人的。我只恨他为什么这么胆小?一身作事一身当,为什么逃了呢?就是他一辈子不来,我也一辈子不嫁人的。妈要给我配人,我原拚着一死。今儿他来了,妈问他怎么样。要是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只当是我死了,他到那里,我跟到那里,就是讨饭吃也是愿意的。”他妈气的了不得,便哭着骂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偏不给他,你敢怎么着?”那知道司棋这东西胡涂,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流出,竟碰死了!【只为母亲一时气话就自行了断了,向来豪爽之司棋这是何故啊?玉川子】他妈哭着,救不过来,便要叫那小子偿命。他表兄也奇,说道:“你们不用着急。我在外头原发了财,因想着他才回来的,心也算是真了。你们要不信,只管瞧。”说着,打怀里掏出一匣子金珠首饰来。他妈妈看见了,心软了,说:“你既有心,为什么总不言语?”他外甥道:“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我要说有钱,他就是贪图银钱了。如今他这为人,就是难得的。我把首饰给你们,我去买棺盛殓他。”那司棋的母亲接了东西,也不顾女孩儿了,由着外甥去。那里知道他外甥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司棋的母亲看见,诧异说:“怎么棺材要两口?”他外甥笑道:“一口装不下,得两口才好。”司棋的母亲见他外甥又不哭,只当是他心疼的傻了。岂知他忙着把司棋收拾了,也不啼哭,眼错不见,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就抹死了。司棋的母亲懊悔起来,倒哭的了不得。如今坊里知道了,要报官。他急了,央我来求奶奶说个人情,他再过来给奶奶磕头。”【通行本司棋潘又安死的甚蹊跷恨荒唐,且看癸酉本第81回文字:忽一日他表弟来了,司棋母见了,恨的牙根痒,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抓住要打。司棋急忙过来阻道:“我也恨他懦弱不是男人,可如今他来了,还算有情有意。我一时失了脚,就是他的人了,岂有另觅之理?”司棋母獃了半晌,也没有话说了。【这才是正理,不然怎么办呢?玉川子】潘又安又软语慰劝司棋,说自己逃走是一时权变,从此再不会如此了,定要永结同心。正说着,忽听院子里有说话声,只见进来三个女孩子,原来是莲花儿及皆是当初同司棋大闹过厨房的两个丫嬛,今儿是来探望来了。司棋、潘又安忙请进屋。那三个道:“白白的叫他们打了一顿,又辱骂一场,实在窝囊。”司棋道:“此仇不报,誓难解恨,此次既然回来了,就想个法子到他府上弄些东西回来,他那府里的金银细软够咱们花几辈子的了。只是咱们势弱力薄,恐难遂心。”【这才是司棋口声!通行本竟像个小怨妇!玉川子】潘又安道:“我那边有好多道上的朋友,咱们何不同他们结为一党,大干一场呢?”几位皆点头称是。于是潘又安回去把他的十几个兄弟叫来了,成日唧唧咕咕的,那些人皆是游手好闲,专妒人家富贵的,且有几个加入贼寇之帮,听得贾府富贵,都有了不良之念,一伙人大有待时而动之势。日后便知。癸酉本情节并参看当年在大观园厨房闹事之司棋行为,岂不更合、更妙?玉川子】 凤姐听了,诧异道:“那有这样傻丫头,偏偏的就碰见这个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东西来,他心里没事人似的,敢只是这么个烈性孩子!论起来,我也没这么大工夫管他这些闲事,但只你才说的,叫人听着,怪可怜见儿的。也罢了,你回去告诉他,我和你二爷说,打发旺儿给他撕掳就是了。”【皆是自杀,如何还要撕掳?可见是续者没话找话凑文也。玉川子】凤姐打发那人去了,才过贾母这边来。不提。 且说贾政这日正与詹光下大棋,通局的输赢也差不多,单为着一只角儿死活未分,在那里打结。门上的小厮进来回道:“外面冯大爷要见老爷。”贾政道:“请进来。”小厮出去请了。冯紫英走进门来,贾政忙迎着。冯紫英进来,在书房中坐下,见是下棋,便道:“只管下棋,我来观局。”詹光笑道:“晚生的棋是不堪瞧的。”冯紫英道:“好说,请下罢。”贾政道:“有什么事么?”冯紫英道:“没有什么话。老伯只管下棋,我也学几着儿。”贾政向詹光道:“冯大爷是我们相好的,既没事,我们索性下完了这一局再说话儿。冯大爷在旁边瞧着。”冯紫英道:“下采不下采?”【常言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玉川子】詹光道:“下采的。”冯紫英道:“下采的是不好多嘴的。”贾政道:“多嘴也不妨,横竖他输了十来两银子,终久是不拿出来的。往后只好罚他做东便了。”【下棋竟是赌钱!通行本政老竟也三俗了。玉川子】詹光笑道:“这倒使得。”冯紫英道:“老伯和詹公对下么?”贾政笑道:“从前对下,他输了;如今让他两个子儿,他又输了。时常还要悔几着。不叫他悔,他就急了。”【通行本詹先生也不堪了,敢问续者如此不堪如何同政老做朋友?玉川子】詹光也笑道:“没有的事。”贾政道:“你试试瞧。”大家一面说笑,一面下完了,收起棋来。詹光还了棋头,输了七个子儿。冯紫英道:“这盘总吃亏在打结里头。老伯结少,就便宜了。”贾政对冯紫英道:“有罪,有罪,咱们说话儿罢。”冯紫英道:“小侄与老伯久不见面。一来会会,二来因广西的同知进来引见,带了四种洋货,可以做得贡的。一件是围屏,有二十四扇槅子,都是紫檀雕刻的。【好东西!玉川子】中间虽说不是玉,却是绝好的硝子石,石上镂出山水、人物、楼台、花鸟儿来。一扇上有五六十个人,都是宫妆的女子。──名为“汉宫春晓”。人的眉、目、口、鼻以及出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细腻。点缀布置,都是好的。我想尊府大观园中正厅上恰好用的着。还有一架钟表,有三尺多高,也是一个童儿拿着时辰牌,到什么时候儿,就报什么时辰;里头还有消息人儿打十番儿。这是两件重笨的,却还没有拿来。现在我带在这里的两件,却倒有些意思儿。”就在身边拿出一个锦匣子来,用几重白绫裹着,揭开了绵子,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里头金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放着一颗桂圆大的珠子,光华耀目。冯紫英道:“据说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个盘儿来。”【冯公子原来是来送礼的。玉川子】 詹光即忙端过一个黑漆茶盘,道:“使得么?”冯紫英道:“使得。”便又向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包儿,将包儿里的珠子都倒在盘里散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放于桌上。看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溜的都滚到大珠子身边,回来把这颗大珠子抬高了,别处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道:“这也奇怪!”贾政道:“这是有的,所以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小弟以为是吸铁石珠子。玉川子】 那冯紫英又回头看着他跟来的小厮道:“那个匣子呢?”小厮赶忙捧过一个花梨木匣子来。大家打开看时,原来匣内衬着虎纹锦,锦上迭着一束蓝纱。詹光道:“这是什么东西?”冯紫英道:“这叫做“鲛绡帐”。”在匣子里拿出来时,迭得长不满五寸,厚不上半寸。冯紫英一层一层的打开,打到十来层,已经桌上铺不下了。冯紫英道:“你看,里头还有两褶,必得高屋里去,才张得下。这就是鲛丝所织。暑热天气,张在堂屋里头,苍蝇蚊子一个不能进来,又轻又亮。”【仿写前文之霞影纱又密又薄!玉川子】贾政道:“不用全打开,怕迭起来倒费事。”【有不用老爷亲叠。玉川子】詹光便与马紫英一层一层折好收拾了。【可不是。玉川子】冯紫英道:“这四件东西,价儿也不贵,两万银他就卖。母珠一万,【吸铁石珠子一万!玉川子】鲛绡帐五千,【蚊帐五千!玉川子】“汉宫春晓”与自鸣钟五千。”【屏风宋钟,五千!玉川子】贾政道:“那里买的起!”冯紫英道:“你们是个国戚,难道宫里头用不着么?贾政道:“用得着的很多,只是那里有这些银子?等我叫人拿进去给老太太瞧瞧。”冯紫英道:“很是。”【冯公子竟是来卖东西的!玉川子】 贾政便着人叫贾琏把这两件东西送到老太太那边去,并叫人请了邢、王二夫人、凤姐儿都来瞧着,又把两件东西一一试过。【不怕玩坏了的。玉川子】贾琏道:“他还有两件:一件是围屏,一件是乐钟。共总要卖二万银子呢。”凤姐儿接着道:“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那里有这些闲钱?咱们又不比外任督抚要办贡。我已经想了好些年了,像咱们这种人家,必得置些不动摇的根基才好:或是祭地,或是义庄,再置些坟屋。往后子孙遇见不得意的事,还是点儿底子,不到一败涂地。我的意思是这样,不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怎么样?若是外头老爷们要买只管买。”【照应前文可卿临死托梦之言。玉川子】贾母与众人都说:“这话说的倒也是。”贾琏道:“还了他罢。原是老爷叫我送给老太太瞧,为的是宫里好进。谁说买来搁在家里?老太太还没开口,你便说了一大堆丧气话。”说着,便把两件东西拿出去了,告诉了贾政,只说:“老太太不要。”便与冯紫英道:“这两件东西好可好,就只没银子。我替你留心,有要买的人,我便送信给你去。”【通行本政老还干牵线搭桥的勾当!敢问收费否?玉川子】冯紫英只得收拾好了,坐下说些闲话,没有兴头,就要起身。贾政道:“你在这里吃了晚饭去罢。”冯紫英道:“罢了。来了就叨扰老伯吗?”贾政道:“说那里的话!”正说着,人回:“大老爷来了。”贾赦早已进来。彼此相见,叙些寒温。 不一时,摆上酒来,肴馔罗列,大家喝着酒。至四五巡后,说起洋货的话。冯紫英道:“这种货本是难消的。除非要像尊府这样人家,还可消得,其余就难了。”贾政道:“这也不见得。”贾赦道:“我们家里也比不得从前了,这回儿也不过是个空门面。” 冯紫英又问:“东府珍大爷可好么?我前儿见他,说起家常话儿来,提到他令郎续娶的媳妇远不及头里那位秦氏奶奶了。如今后娶的到底是那一家的?我也没有问起。”贾政道:“我们这个侄孙媳妇儿也是这里大家,从前做过京畿道【京畿道,唐玄宗时始置,是由原先的关内道划分出来的。京畿道下辖京兆府、凤翔府、华州、同州、商州、邠州,共6个府州。唐代的都城长安(今陕西西安)即位于京畿道。可见胡老爷官做得不小。玉川子】的胡老爷的女孩儿。”冯紫英道:“胡道长我是知道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怎么样。也罢了,只要姑娘好就好。”【胡氏正文,且看癸酉本第90回文字:一时贾珍乏了,回到宁府,见尤氏旧疾犯了,已经回来,因问尤氏:“蓉儿还没回来吗?这小子越发混帐了。”尤氏努嘴道:“出去好多日今儿纔回来,也不帮着待客,只在屋子里坐着。也不知他这些天都干什么了。”胡氏出来拿衣襟拭泪道:“劝了几句,他就骂我多嘴,说明天还要出去,又得几日不归。这家里办喜事他也不问,问他在外头都做些什么,他又烦了,举手就打。”可见癸酉本胡氏也同可卿一般,不是大家官宦的女儿,才愿意来宁府续弦,但通行本竟然把蓉哥媳妇写成京畿道府的女儿,太不真了。玉川子】 贾琏道:“听得内阁里人说起,雨村又要升了。”贾政道:“这也好。不知准不准?”贾琏道:“大约有意思的了。”冯紫英道:“我今儿从吏部里来,也听见这样说。雨村老先生是贵本家不是?”贾政道:“是。”冯紫英道:“是有服的?还是无服的?”贾政道:“说也话长。他原籍是浙江湖州府人,【续者阁下想必又忘却前文了,第1回原文为:“这士隐正痴想,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者走了出来。这贾雨村原系胡州【甲戌侧批:胡诌也。】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此胡州并非彼湖州也。玉川子】流寓到苏州,甚不得意。有个甄士隐和他相好,时常周济他。以后中了进士,得了榜下知县,便娶了甄家的丫头。如今的太太不是正配。岂知甄士隐弄到零落不堪,没有找处。雨村革了职以后,那时还与我家并未相识。只因舍妹丈林如海林公在扬州巡盐的时候,请他在家做西席,外甥女儿是他的学生。因他有起复的信,要进京来,恰好外甥女儿要上来探亲,林姑老爷便托他照应上来的。还有一封荐书托我吹嘘吹嘘。那时看他不错,大家常会。岂知雨村也奇:我家世袭起,从“代”字辈下来,宁荣两宅,人口房舍,以及起居事宜,一概都明白。因此,遂觉得亲热了。”【皆是重复前文!想必续者犹在没话找话凑字也。玉川子】因又笑说道:“几年间门子也会钻了,由知府推升转了御史,不过几年,升了吏部侍郎,兵部尚书。为着一件事降了三级,如今又要升了。” 冯紫英道:“人世的荣枯,仕途的得失,总属难定。”贾政道:“天下事都是一个样的理哟。比如方才那珠子,那颗大的,就像有福气的人似的,那些小的都托赖着他的灵气护庇着。要是那大的没有了,那些小的也就没有收揽了。就像人家儿当头人有了事,骨肉也都分离了,亲戚也都零落了,就是好朋友也都散了。转瞬荣枯,真似春云秋叶一般。【此段妙文。玉川子】你想做官有什么趣儿呢?像雨村算便宜的了。还有我们差不多的人家儿,就是甄家,从前一样功勋,一样世袭,一样起居,我们也是时常来往。不多几年,他们进京来,差人到我这里请安,还很热闹。一会儿抄了原籍的家财,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他近况若何,心下也着实掂记着。” 贾赦道:“什么珠子?” 贾政同冯紫英又说了一遍给贾赦听。贾赦道:“咱们家是再没有事的。”冯紫英道:“果然尊府是不怕的:一则里头有贵妃照应;二则故旧好,亲戚多;三则你们家自老太太起,至于少爷们,没有一个刁钻刻薄的。”【余谓不少!玉川子】贾政道:“虽无刁钻刻薄的,却没有德行才情。白白的衣租食税,那里当得起?”贾赦道:“咱们不用说这些话,大家吃酒罢。”大家又喝了几杯,摆上饭来。吃毕喝茶。 冯家的小厮走来轻轻的向紫英说了一句,冯紫英便要告辞。贾赦问那小厮道:“你说什么?”小厮道:“外面下雪,早已下了梆子了。”贾政叫人看时,已是雪深一寸多了。贾政道:“那两件东西,你收拾好了么?”冯紫英道:“收好了。若尊府要用,价钱还自然让些。”【通行本冯公子珍成了买卖人了,都会讨价还价了。玉川子】贾政道:“我留神就是了。”紫英道:“我再听信罢。天气冷,请罢,别送了。”贾赦贾政便命贾琏送了出去。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