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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到了做“历史人物”的滋味 ——读《红学的那些人》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欧阳键 参加讨论

    一
    2003年3月,我在《还原脂砚斋》结尾写了这样的话:“吾生来日,本已无多,况且还有古代小说学、晚清小说、俗文学及文言小说诸课题等我去做,眼下最企盼的则是美美睡上一觉,脂砚斋这一块,就恕我不再奉陪了。”我发愿使自己变成红学的“历史人物”,尽量不讲《红楼梦》,不对红学问题表态。友朋凡涉红学的来信,多置之不答,虽自觉失礼,亦不复计及。
    另一方面,既做了离世之“历史人物”,就得臧否由人,评说随意,本人绝无辩解迴护的馀地。陆放翁诗云:“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问题是:明明还活在这网络时代,不曾闭目塞听,信息又来得迅捷,却要装作“不存在”,确是一种严峻的考验。这才有了如题目之所言——尝到了“做‘历史人物’的滋味”。
    2006年,有署名“相思泪滴”者,在网上贴出《十大搞笑红学家》,小序曰:
    鄙人俺不谙红学,然而但是,对于搞了红学的人们极为特别的格外崇拜了,久矣有志撰写《十大杰出红学家》了。从而于是,对于搞咱红学的人们所搞出的各种笑话也极感兴趣了也,因此所以,先成这件副产品了,名曰《十大搞笑红学家》哈哈。其中有些同志不承认自己是红学家,咳咳;有些同志是别人不承认他(她)是红学家,嘿嘿。不管无论怎样咋地,反正总之他们都已经跟红学纠结在一起了矣。猴子站高了呢呢,红屁股自然当然遮掩不住了呀呀。“红屁股”不雅不雅不雅,姑且暂时借用“红学家”的谥号了,莫怪莫怪莫怪。诸公醉淫饱卧之际之馀之后,确乎端的可发一噱则个——呜呜。相思泪滴百拜顿首谨识。
    他排的“十大搞笑红学家”是——
    第1名  周汝昌(魔头级)——搞笑指数:★★★★★ 
    第2名  刘心武(千岁级)——搞笑指数:★★★★ 
    第3名  霍国玲(荡妇级)——搞笑指数:★★★☆
    第4名  周思源(小丑级)——搞笑指数:★★★ 
    第5名  欧阳健(豺狼级)——搞笑指数:★★☆ 
    第6名  王 蒙(狐狸级)——搞笑指数:★★ 
    第7名  蔡元培(巫师级)——搞笑指数:★☆ 
    第8名  胡德平(饭桶级)——搞笑指数:★ 
    第9名  李云鹤(艺伎级)——搞笑指数:★ 
    第10名  李希凡(宦官级)——搞笑指数:☆ 
    其后,有人援“红楼十二钗”之体例,补充新老红学会长入围:
    第11名  冯其庸 会长级 搞笑指数:☆
    第12名  张庆善 煞尾级 搞笑指数:☆
    在每位名下,还有几句判词,有关欧阳健的是:
    做学问,无是非,只看谁能胡吹。搞水浒,难成名,还须别恋移情。红楼梦,是妙题,正好混水摸鱼。脂砚斋,是骗子,因为我是骗子。你打假,我告状,看你把我怎样!你说东,我说西,这叫避实就虚。红学史,自家修,老子天下最牛。功既成,名也就,只等百年遗臭。
    又有人做了“注解”,有关欧阳健的是:
    现为福建师范大学中国古代小说研究所研究员,程前脂后说的第一把手,说别人头头是道,别人举证,他偏说是伪证,实际上自己也尚未考证,他考证的内容也有待证实,出本《还原脂砚斋》这部书,总的来看是比较失败的。作者对脂砚斋及三脂本采取了全盘否定的态度,但在证据采信上很不严肃,对自己有利的则用,对自己不利的避而不谈,因此,整部书在说服力上大打折扣。
    既然是言明“搞笑”,自然当不得真。后见有人点评道:
    不知是何方神圣,写了这篇《十大搞笑红学家》。平心而论,我并不赞同此兄的这种做法(太尖刻,有失厚道),倒是十分钦佩他的才思。不过,既然冠名“搞笑”,倒也不便认真,茶馀饭后酒足饭饱了聊作一粲,恐也是一桩难得的快事。近日无事,遂将此文翻出来,稍微点评一番。
    不但“茶馀饭后酒足饭饱了聊作一粲,恐也是一桩难得的快事”之语,甚得我心,在“狼”的形象日渐提升,“与狼共舞”成了时髦,“七匹狼”成了名牌的时代,相较“魔头级”、“荡妇级”、“小丑级”、“狐狸级”、“巫师级”、“饭桶级”、“艺伎级”、“宦官级”诸头衔,赐与一个“豺狼级”,不免让人感到莫大荣幸。
    况且不同的声音也是有的,如earthmoon2006-6-6 17:45说:
    别人不谈。且说欧阳建的例子。请楼主举出哪些证据是他“对自己不利的避而不谈”?
    欧阳建的书我看过。他的观点,百分之七十我能接受。诚然,他说脂本是伪本,缺乏有力的直接证据,可是说脂本是真本的人同样没有有力的证据。而且,他举出的有些证据,特别是关于“串行脱落”的那几处,是很难反驳的。不然,楼主倒解释一下,为什么脂本抄本的底本和程甲本在分行上都是一样的?
    我不是说欧阳建一定是正确的。但是他提出的观点和引起的争论,对红学的发展是有益的。是作出了贡献的。
    楼主举出的十人里,真正没什么自己的贡献的,恐怕只有江青、王蒙和刘心武。因为这三个人不是搞学问的人。胡德平的观点我没看过,但凭他的身份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真东西。这个存疑。其他人都是作出过某种程度的贡献的。即便是霍国玲这种妄人,也考证出来过:通灵宝玉是红色的。这是扎扎实实的东西,不能一概否定。
    我写这些话不是针对楼主。只是红吧里的年轻人较多。很多人并没有看过这些人的观点。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人云亦云。如果想要对谁作出评价,先把他的书拿来看一看。不要因为别人的意见,就不用自己的脑子思考。
    这就足以让多数“历史人物”放心,世上非尽指鹿为马、妄议古人之辈,终究是会得到公正对待的。
    二
    2008年7月,《红楼艺苑》网开始逐章发表张义春先生的《“治”红学的那些人》。不想2008年8月8日居然发了写我的一章,题为《一生傲岸苦不谐》。2008年11月,网上发帖戛然中止,读者询问“《‘治’红学的那些人》写得好,为什么自2008-11-2 后就没有了?希望张义春先生坚持”,作者不答。2010年9月,此书易名《红学那些人》,由东方出版社正式出版。我邮购一本,出于职业积习,不由将《一生傲岸苦不谐》网络版与纸质版文字比对一番:
    一生傲岸苦不谐——欧阳健网络版(2008年8月)
    欧阳健,字健之,属穿草鞋、短打的红学家——全日制学历仅只初中,后来也没弄个成教文凭,坚苦力学,无师而成。一九四一年八月生,江西玉山人,一九五六年五月参加工作,曾为中学教师,一九八○年参加中国社会科学院招收研究人员考试,被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录取为助理研究员。曾任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明清小说研究》杂志主编。一九九五年九月调福建师大中文系工作,现为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有著作《红楼新辩》、《红楼辩伪论》、《曹雪芹》、《百年红学风云录》、《明清小说新考》、《古代小说版本漫话》、《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主编)、《水浒新议》(与萧相恺合作)等多部。
    欧阳健素性刚方,不随时好,甚至皇帝剃光头——不要王法(发)。“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可以为他绝好评语。文革前就顶风放屁,不怕自己搞臭自己,写日记没遮拦,终于撞出祸来(见附录)。改革开放后,飞雪化春水,春色换人间,但他还犯贱、不安分,本来在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也得意,可他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为了作所谓的博导和享受六十五岁退休待遇,来到福建师大,博导没做成,且因此耽误了妻子的病情,没奈何一怒之下又背起行囊北上山西大学。欧阳健曾经宣言,自己要“在人家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在人家以为问题很多的地方看出并无问题”。
    欧阳健秉斯文气象——骨骼清癯、形容瘦弱。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千年的铜钟——经得起打击。落难时少戚戚之态,不忧不惧,更不作兴讨饶,潦倒而不减壮怀。文革期间,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他被关押在江苏淮阴王营看守所,谁知他浑身是胆雄赳赳,千难万险自应酬,兴奋处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烦闷时等候喜鹊唱枝头。在他的博客上,我曾见过他那时的几首诗,读之使人气壮:
    磊落敢问非自欺,暂居囹圄复何悲?
    红心永向毛主席,凭借东风着意飞。
    ——七绝·述志
    两载峥嵘月,骋辞复难收。
    虎丘吴王剑,山塘楚客舟。
    身暂自由失,胸犹浩气留。
    主席频入梦,哀戚旦时休。
    ——五律·感遇
    绿杨高墙外,金葵铁窗现。纵与旷原隔绝久,仍随红日旋。
    岂曰露锋芒,率性出本愿。迅雷疾风滂沱雨,难教忠心变。
    ——卜算子·葵
    昔誓不同牛鬼伴,悲今镇日厮混间。
    头颅卑贱终方识,何事铮铮惜頳颜。
    ——七绝·诗谶
    木栅、铅网、铁窗,何期辞岁监房?彻寒盈春意,耀眼万道金光。金光金光,我自胸有朝阳。
    ——如梦令·元旦
    初涉长江,久饮淮水,历十二春。记东畴南亩,挥舞锹影;柴扉茅舍,沸扬书声。山芋干粥,稖头面饼,强我骨筋壮我心。尤难忘,与贫下中农,结了深情。
    文化革命风云,以主席思想触灵魂。看大字报上,墨痕淋漓;辩论台前,语锋纵横。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敢舍只身利与名。重抖擞,随天才统帅,迈步远征。
    ——沁园春·淮阴十二春
    九大几时开?时时翘首待。喜鼓欣锣彻夜鸣,我亦狂不寐。
    谱出新诗章,划出新时代。领袖号令待听取,昂首向前迈。
    ——卜算子·九大开幕
    将军气度诗人色,直言何惧遭不测。"河沿柳鹅黄",沁人心脾香。
    堪笑"感兴趣",肝胆真金铸。正大复光明,景行热泪倾。
    ——菩萨蛮·惊闻陈毅即世
    乍起风云,屈指数,二百馀日。高墙外,杏红柳嫩,人间限隔。夜伴绿眉磬折眠,晓捧紫盆箕踞啜。孰料今髠首幽王营,心如棘。忖行止,皆磊落;衷心向,毛主席。纵厕身圊溷,难损芳洁。居事犹怀孺子心,临征岂用懦夫色。正扬鞭策马愁鹰涧,缰绳勒。
    ——《满江红·述怀》
    欧阳健心灵手巧,富有生活情趣——欧阳健的母亲是裁缝,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熟悉这种手艺。加上他有什么都要试一试的情,有时就操持刀尺,做些女红得意。有他的“栗色小帽歌”为证:
    栗色布小帽,乃我亲手裁。
    边馀角碎料,缝缀费安排。
    可头又称意,笑他秋风吹。
    如何挥刀尺,直令闺阁为?
    ——《“梅庄吟”之一》1973年8月23日
    欧阳健与妻子唐继珍情深。他在王营看守所时,每年赋一《中秋诗》以系念亲人,其中以寄妻子的为多。唐继珍晚年患癫痫,由于欧阳健不在身边(欧阳在福建师范大学,唐在南京),由家政公司克林特公司护理。据欧阳健起诉克林特公司说,该公司在护理患者唐继珍过程中,存在未按时给唐继珍服用药物的过错,致使唐继珍的癫痫大发作以至病故。唐继珍故去后,欧阳健曾作《发往冥国的信》,凄切哀婉之情有如韩愈之《祭十二郎文》,亦如李密之《陈情表》。
    欧阳健以研究《水浒》起家,一九七九年三月,发表第一个论文——《柴进·晁盖·宋江》,其成名作是《〈水浒〉为市井细民写心说》(与萧相恺合作)。"为市井细民写心"是鲁迅对《三侠五义》主题的描述,欧阳健把鲁迅的意见移植过来,宣称这也可以概括《水浒》的主题。他的证据很多,如:《水浒》真正的农民少,而吃商品粮的市民却多;《水浒》酒楼、勾栏林立,表现了商业气息很浓的生活;梁山好汉多数的思想感情属于市民阶级——此说影响极大,曾经风闻一时。
    大体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欧阳健兴趣有所转移,爱上了《红楼梦》这一口。欧阳健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凡事总有自己的主意,绝不随了大众,与世浮沉。所以他的研究红学也惊险而不同凡响,或曰“一肚子不合时宜”。一九九一年第五期,《复旦大学学报》发表欧阳健的署名文章——《〈红楼梦〉"两大版本系统"说辨疑——兼论脂砚斋出于刘铨福之伪托》,对历来为学界所认同的脂本早于程本说提出质疑,鼓吹脂本乃是出于后人伪托,脂砚斋实为刘铨福托名。为扩大“脂批伪托说”的影响,一九九二年,欧阳健狠命用心,又做了八篇文章。
    这些文章是:《脂本辩正》,《贵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1期;《脂斋辨考》,《求是学刊》1992年第1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1期全文复印;《〈春柳堂诗稿〉曹雪芹史料辨疑》,《明清小说研究》1992年第1期;《脂批伪证辨》,《贵州社会科学》1992年第7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3期全文复印;《脂批年代辨析》,《求索》1992年第5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4期全文复印;《脂本"本事"辨析》,《明清小说研究》1992年第3~4期;《〈红楼梦〉"探佚"辨误》,《海南大学学报》1992年第4期;《程甲本为〈红楼梦〉真本考》,《淮阴师专学报》1992年第4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3年第2期全文复印。
    与欧阳健提出“脂批伪托说”差不多同时,春风文艺出版社1992年出版了署名宛情的脂本研究专著:《脂砚斋言行质疑》,同样认为脂砚斋作伪。大体赞同这一观点的还有林辰、曲沐、吴国柱、克非、王珏等人。
    欧阳健等的观点针对的是近百年来的整个红学研究,试图动摇整个新红学的研究基础,关系到新红学在整体上是否具有学术价值的问题,所以其受到了强烈的批评。
    一九九三年《红楼梦学刊》第二辑,慎刚发表《1992年的红学界》,标志着对他们讨伐正式展开。同年第三辑《红楼梦学刊》又发表五篇批评文章。对这些人进行全面反驳。这些文章是:《张宜泉的时代与〈春柳堂诗稿〉的真实性、可靠性——评欧阳健同志的若干观点》(刘世德);《〈史记〉抄袭〈汉书〉之类的奇谈——评欧阳健脂本作伪说》(蔡义江文,至第4辑续完);《脂砚斋能出于刘铨福的伪托吗?》(宋谋玚);《甲戌本·刘铨福·孙桐生——兼与欧阳健先生商榷》(杨光汉);《同君共斟酌——与欧阳健“新说”商讨》(唐顺贤)。一九九四年,莱阳举办第七届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冯其庸又进行动员,指责他们剥夺曹雪芹对《红楼梦》的著作权,是蒙骗读者的不良学风,希望与会学者"要为真理而争,要为扫除谬论而争"。
    欧阳健是个向前看的人,一旦认准了自然就干,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脸色,“风波之言不足虑”。现在他仍然挺胸昂头,目光炯炯,“直道而行”。
    一生傲岸苦不谐——欧阳健纸质版(2010年9月)
    欧阳健,字健之,1941年8月生,江西玉山人,好女红善裁剪,属穿草鞋、短打的红学家——全日制学历仅只初中,坚苦力学,无师而成。填表于文化程度一栏,始终填“初中毕业”。
    欧阳健1956年,曾为中学教师,1980年参加中国社会科学院招收研究人员考试,被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录取为助理研究员。曾任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明清小说研究》杂志主编。一九九五年九月调福建师大中文系工作,现为山西大学文学院教授。有著作《红楼新辩》、《红楼辩伪论》、《曹雪芹》、《百年红学风云录》、《明清小说新考》、《古代小说版本漫话》、《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主编)、《水浒新议》(与萧相恺合作)等多部。
    一、丈夫气度
    欧阳健素性刚方,不随时好,甚至皇帝剃光头——不要王法(发)。“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可以为他绝好评语。“文革”前就顶风放屁,不怕自己搞臭自己,写日记没遮拦,终于撞出祸来。改革开放后,飞雪化春水,春色换人间,但还不安分,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欧阳健秉斯文气象——骨骼清癯、形容瘦弱。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千年的铜钟——经得起打击。落难时少戚戚之态,不忧不惧,更不作兴讨饶,潦倒而不减壮怀。“文革”国,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他被关押在江苏淮阴王营看守所,谁知他浑身是胆雄赳赳,千难万险自应酬,兴奋处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烦闷时等候喜鹊唱枝头。在他的博客上,我曾见过他那时的几首诗词,内容绝对精神:
    磊落敢问非自欺,暂居囹圄复何悲?
    红心永向毛主席,凭借东风着意飞。
    ——七绝·述志
    两载峥嵘月,骋辞复难收。
    虎丘吴王剑,山塘楚客舟。
    身暂自由失,胸犹浩气留。
    主席频入梦,哀戚旦时休。
    ——五律·感遇
    绿杨高墙外,金葵铁窗现。纵与旷原隔绝久,仍随红日旋。
    岂曰露锋芒,率性出本愿。迅雷疾风滂沱雨,难教忠心变。
    ——卜算子·葵
    昔誓不同牛鬼伴,悲今镇日厮混间。
    头颅卑贱终方识,何事铮铮惜頳颜。
    ——七绝·诗谶
    木栅、铅网、铁窗,何期辞岁监房?彻寒盈春意,耀眼万道金光。金光金光,我自胸有朝阳。
    ——如梦令·元旦
    初涉长江,久饮淮水,历十二春。记东畴南亩,挥舞锹影;柴扉茅舍,沸扬书声。山芋干粥,稖头面饼,强我骨筋壮我心。尤难忘,与贫下中农,结了深情。
    文化革命风云,以主席思想触灵魂。看大字报上,墨痕淋漓;辩论台前,语锋纵横。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敢舍只身利与名。重抖擞,随天才统帅,迈步远征。
    ——沁园春·淮阴十二春
    九大几时开?时时翘首待。喜鼓欣锣彻夜鸣,我亦狂不寐。
    谱出新诗章,划出新时代。领袖号令待听取,昂首向前迈。
    ——卜算子·九大开幕
    将军气度诗人色,直言何惧遭不测。"河沿柳鹅黄",沁人心脾香。
    堪笑"感兴趣",肝胆真金铸。正大复光明,景行热泪倾。
    ——菩萨蛮·惊闻陈毅即世
    乍起风云,屈指数,二百馀日。高墙外,杏红柳嫩,人间限隔。夜伴绿眉磬折眠,晓捧紫盆箕踞啜。孰料今髠首幽王营,心如棘。忖行止,皆磊落;衷心向,毛主席。纵厕身圊溷,难损芳洁。居事犹怀孺子心,临征岂用懦夫色。正扬鞭策马愁鹰涧,缰绳勒。
    ——《满江红·述怀》
    二、倒跨驴背上红坛
    欧阳健冷眼看世界,抽离情感,喜欢独立思考。他以《水浒》起家,最早的文章是《〈水浒〉中的梁山泊聚义不能算农民起义》,写于1978年6月,想扣开《文学评论》的大门,但遭遇退稿。1979年3月,欧阳健含苞38年,才好不容易在《学术研究》开了花——发表第一篇论文《柴进·晁盖·宋江》。欧阳健成名作是《〈水浒)为市井细民写心说》(与萧相恺合作),1980年发表于《群众论丛》第l期。“为市井细民写心”是鲁迅对《三侠五义》主题的描述,欧阳健认为《水浒》主题也可以如此概括。他的证据很多,如:《水浒》真正的农民少,而吃商品粮的市民却多;《水浒》酒楼、勾栏林立,表现了商业气息很浓的生活,梁山好汉多数的思想感情属于市民阶级……在听腻了《水浒》歌颂农民起义的俗套后,欧阳健这篇文章能给人新奇而高明的感觉,再说他自学成才还曾经在监狱混过,所以,当时坊间传他很“牛”,有的说他身高八尺,后脑勺隆起,如魏延突着反骨;有的说他生来有白发九九八十一根,小学毕业半白,初中毕业全白;更有人坚定地认为他学问了得,熟悉六七个国家的语言,能写五种茴香豆的“茴”字……
    大体在20世纪80年代末,欧阳健移情别恋,爱上了《红楼梦》这一口。欧阳健顶天立地,凡事总有自己的主意,绝不与世浮沉,“玩”得就是心跳。“在人家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在人家以为问题很多的地方看出并无问题”,是他的人格魅力,也是他的学术宣言。1991年第五期,《复旦大学学报》发表欧阳健的署名文章——《〈红楼梦)“两大版本系统”说辨疑--兼论脂砚斋出于刘铨福之伪托》,以张果老倒跨毛驴的新异,对学界历来认同的脂本早于程本说提出质疑,鼓吹脂本乃是出于后人伪托,脂砚斋实为刘铨福托名。为扩大“脂批伪托说”的影响,1992年,欧阳健又作八篇文章。
    这些文章是:《脂本辨正》,《贵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1期;《脂斋辨考》,《求是学刊》1992年第1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1期全文复印;《〈春柳堂诗稿〉曹雪芹史料辨疑》,《明清小说研究》1992年第1期;《脂批伪证辨》,《贵州社会科学》1992年第7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3期全文复印;《脂批年代辨析》,《求索》1992年第5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2年第4期全文复印;《脂本“本事”辨析》,《明清小说研究》1992年第3-4期;《(红楼梦〉“探佚”辨误》,《海南大学学报》1992年第4期;《程甲本为〈红楼梦〉真本考》,《淮阴师专学报》1992年第4期,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红楼梦研究》1993年第2期全文复印。
    三、全面开火打倒他
    欧阳健属正统红学而外的异端,极具打击价值,具体表现为四点。一是个人层次高,欧阳健学历差劲,但他是专门研究机构的研究员,一定程度代表国家学术,不是霍国玲、陈林、土默热等的民间性质;二是影响大,欧阳健的论文可以被权威学术刊物接受,有自己专门的发表阵地(如他任主编之《明清小说研究》),甚至《红楼梦学刊》对他也开过大门;三是观点危害大,欧阳健观点的核心是否定脂本与脂砚斋,直向近百年来的红学研究,试图动摇整个新红学的基础,关系新红学在整体上是否有价值;四是“团伙犯罪”,欧阳健之外的其他异端主要是个体作乱,而欧阳健则是团伙犯罪,且团伙成员都有庙堂身份,欧阳健提出“脂批伪托说”前后,另有林辰、曲沐、吴国柱、克非、王珏等,也从不同角度质疑脂本以及脂砚斋,他们与欧阳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因为这几点,欧阳健曾被正统红学界作为重案要案对待。
    1993年,慎刚首先出马,在是年《红楼梦学刊》第二辑发表《1992年的红学界》,拉开了清算欧阳健的序幕。紧接着同年《红楼梦学刊》第三辑,又以庞大的阵容,组织五篇批评文章,意味着对欧阳健的立体清算。这些文章是:《张宜泉的时代与(春柳堂诗稿〉的真实性、可靠性——评欧阳健同志的若干观点》(刘世德);《(史记〉抄袭(汉书〉之类的奇谈——评欧阳健脂本作伪说》(蔡义江文,至第4辑续完);《脂砚斋能出于刘铨福的伪托吗?》(宋谋玚);《甲戌本·刘铨福·孙桐生——兼与欧阳健先生商榷))(杨光汉);《同君共斟酌——与欧阳健“新说”商讨》(唐顺贤)。一九九四年,第七届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在莱阳举办,冯其庸以中国红学会会长的身份致《’94莱阳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开幕词》,标志着清算欧阳健到达高潮。
    冯其庸说:
    “红学一直在前进中,尤其是‘文革’以后的这20年——红学也一直在不平静之中。不平静并不是坏事,而且多半是好事——只有一种不平静,我认为是与红学的前进背道而驰的——南京的欧阳健诬称刘铨福伪造脂本和妄论程甲本是最早最真的《红楼梦》本子——没有什么真正的研究成果——我们不能退让,我们要为真理而争!要为除谬论而争,要为广大的青年读者,为广大的读者不受蒙蔽而争!孟子说:‘吾岂好辩也哉?吾不得已也!’我相信学术真理是在论辩中放射出自己的光芒的,希望大家不要掩蔽自己所涵藏的真理之光而一任邪说横行!我相信这一点将是中国红学会第七次全国会议的主要内容之一”。(《红楼梦学刊》1995年第1辑)
    莱阳会议而外,1994年10月,武汉召开“第五次当代红学研讨会”。《湖日报》发表题为《红学专家在汉呼吁:红学研究不能欺世盗名》的通讯稿又称:
    “反对哗众取宠、欺世盗名成了全国第五次红学研讨会的重要议题——专家们指出:正如市场上的一些名牌产品总是有假冒一样,某些人也企图借红学为晋升之阶,热衷于说假话编假材料,致使红学蒙上了“不洁”之名——南京欧阳健‘是作伪的例子’”。
    1994年11月3日,《解放日报》复以《近百名红学家提出:红学研究不能欺世盗名》为题,对《湖北日报》稿进行转载。
    四、揖别红楼去
    对正统红学灭绝性的打击,欧阳健曾经奋起反击。1.借《四川社科界》发表声明,反对强加给他的帽子和棍子。针对有人指责他搞“非学术的喧闹”,“蒙蔽群众”,“欺世盗名”的问题,他说,“一二红学权威”,“掀起‘文革’式的狂潮,并通过新闻媒体肆意诋毁他人的人格,企图扼杀这场有关红学命运和前途的大论争,事实俱在,究竟是谁在搞‘非学术的喧闹’,是谁在‘蒙蔽群众’,是谁在‘欺世盗名’,难道还不清楚吗?”。2.状告《湖北日报》、《解放日报》社侵害名誉权。认为两报对1994年武汉“第五次当代红学研讨会”的报道,是“人身攻击、诋毁名誉,不属于正当的学术争鸣的范畴,超越了法律规定的范围,给原告带来的名誉损害非一般影响”。
    欧阳健的反击曾经有些收获,不过价值不大。关于状告《湖北日报》的问题,通过庭外调解,他与该报达成和解协议,赔偿不过是该报发他一篇文毒——《〈红楼梦〉美学与〈红楼梦〉版本》,并加几句欧阳健不错的编者按;关于状告《解放日报》社的问题,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曾判决如下:
    1.解放日报社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30日内在其主办的《报刊文摘》上刊登经本院认可的向欧阳健赔礼道歉的文字,以消除影响,为欧阳健恢复名誉。
    2.解放日报社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给付欧阳健精神抚慰金1000元。诉讼费50元由解放日报社负担。
    与现实中大量无法执行的判决一样,欧阳健什么也没得到。
    几个回合过后,欧阳健没辙了,加上过往坎坷,晚来富贵也有些娇气,所以,2003年,他出了一本书——《还原脂砚斋》,此书的结尾题了一首诗:
    忍性动心十二年,证伪证实岂徒然。
    而今揖别红楼去,一梦沉酣到黑甜。
    书中说:“吾生来日,本已无多,况且还有古代小说学、晚清小说、俗文学及文言小说诸课题等我去做,眼下最企盼的则是美美睡上一觉,脂砚斋这一块,就恕我不再奉陪了。”
    三
    有人说,古人若从坟墓中跑出来,面对后人的描述,都一定会惊愕地问:“这里说的真是我么?”据代序《纵横诗笔见高情》介绍,《红学那些人》“虽属学术人物传略,也在乎对学问得失的分析。但相当的篇幅却写人的性格,甚至是搜逸——囊括奇情侠气逸韵英风。这不仅决定了其在取材上利用了大量的别人没有用的资料,也构成了娱乐消遣的阅读属性。” 我不认识张义春先生,和他也从没有过联系(我在山西有不少朋友),他是通过什么方法,掌握“别人没有用的资料”,来对我作大致不差的绍介?让我这个“历史人物”感到惊讶。
    但毕竟“隔了一层”,此书于事实的表述和理解上,还存有距离。既自许为“历史人物”,他人的评骘高下,自不应置喙,毁誉由之,宠辱不惊。为了对历史负责,对事实提出辩证,似乎是会得到理解的。现姑将自我当作“客体”,从两个版本的不同点入手,来作一点补充和分析。
    纸质本从原先的3100字增加到4300字,分段加上小标题:“丈夫气度”、“倒跨驴背上红坛”、“全面开火打倒他”、“揖别红楼去”,显得更为醒目,色彩也更为浓烈。其具体文字修改是:
    1、楔子第一节,在“属穿草鞋、短打的红学家”句前,添加“好女红善裁剪”,是因了将原文第一段第一、二节删去,故改用这一句概括之(详下)。于“全日制学历仅只初中,后来也没弄个成教文凭,坚苦力学,无师而成”一段,删去“后来也没弄个成教文凭”,后面加上“填表于文化程度一栏,始终填‘初中毕业’”。
    ——不知“没弄个成教文凭”之妙语,作者是如何想到的,删去未免可惜。我1964年参加徐州师院函授,面授为淮阴教师进修学院,讲古代文学的就是晏嗣平老师。文革结束后,好些人都凭着这函授学历,弄到了正规文凭(“弄个成教文凭”),我却不知此道,自然未去奔走。1980年可考研究生,后选择报考社会科学院,虽录取为助理研究员,却与硕士学位无缘。当年一同考进社科院的孙津(取为资料员),1986年考上北师大黄药眠教授的博士生,我如欲混个博士亦颇可能,因不甘俯首听命,终失交臂。1995年作为“人才”引进福建师大,但依“高教法”不给教师证,故“填表于文化程度一栏,始终填‘初中毕业’”。这或可作“一生傲岸苦不谐”之一证。
    2、第一段“丈夫气度”第一节,将“‘文革’前就顶风放屁,不怕自己搞臭自己,写日记没遮拦,终于撞出祸来(见附录)”句后(见附录)删去,文末附录《十年日记  四载冤狱》(原载《群众》1979年第3期)4200字亦全部删去。
    ——删去《十年日记  四载冤狱》,可能是因为有“英明领袖华主席”的话头,也可能是为了节缩篇幅。而附录实可证明“写日记没遮拦,终于撞出祸来”之真相,表明日记问题不是什么“不怕自己搞臭自己”,而恰是现代文字狱的典型案例。
    3、同节“改革开放后,飞雪化春水,春色换人间,但他还犯贱、不安分,本来在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也得意,可他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为了作所谓的博导和享受六十五岁退休待遇,来到福建师大,博导没做成,且因此耽误了妻子的病情,没奈何一怒之下又背起行囊北上山西大学。欧阳健曾经宣言,自己要‘在人家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在人家以为问题很多的地方看出并无问题’”一段,压缩为“改革开放后,飞雪化春水,春色换人间,但还不安分,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删去“他还犯贱”四字,是恐有骂人之嫌;“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之后删去,可能是担心对来福建的动机叙述不准,下笔称得上慎重。惟新版本既已加上“全面开火打倒他”、“揖别红楼去”二段,自应知晓我在江苏省社会科学院虽曾得意,但离开南京却是被迫无奈。当时,我的文章一篇接一篇的发,影响越来越大,他们决定全力围剿,想一举把我燃起的野火扑灭;不止这样,他们还采取了非学术的手段。不但要让我沉默,而且想让我主编的《明清小说研究》不再和他们抗衡,迫使我1995年南下福建。我永远记得刘冬同志说过的气话:“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到处不留人,老子投八路。”当时我是在岗的江苏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江苏社科院明清小说研究中心主任,《明清小说研究》杂志主编,古代小说研究学术带头人。至于福建师大,最吸引我的不是作所谓的博导和享受六十五岁退休待遇,而是这里声称要成立的中国古代小说研究所和要创办的《中国古代小说研究》杂志。要说是“骑着驴骡思俊马,官居宰相望王侯”,自然亦无不可;不想开的是空头支票,于是乎又有了“恩疏媒劳志多乖”的结果。
    4、第七节“在他的博客上,我曾见过他那时的几首诗,读之使人气壮”,改为“在他的博客上,我曾见过他那时的几首诗词,内容绝对精神”。
    ——我的狱中诗词,曾有网评说:“有些红学人物虽然地位很高,其实他们吃不了几碗干饭。如欧阳健、张锦池、邓遂夫等。可能是因为自己是个文化人,想风骚一把,他们都写过格律诗词,但都不入门,除了丢人什么也说明不了。”话说得很轻飘,但并不负责任。我写狱中诗时于格律确实尚未入门,但却是用生命和血泪写的。称其“内容绝对精神”,不失公允。
    5、第二段“倒跨驴背上红坛”,删去了第一、二节:
    欧阳健心灵手巧,富有生活情趣——欧阳健的母亲是裁缝,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熟悉这种手艺。加上他有什么都要试一试的情,有时就操持刀尺,做些女红得意。有他的“栗色小帽歌”为证:
    栗色布小帽,乃我亲手裁。
    边馀角碎料,缝缀费安排。
    可头又称意,笑他秋风吹。
    如何挥刀尺,直令闺阁为?
    ——《“梅庄吟”之一》1973年8月23日
    欧阳健与妻子唐继珍情深。他在王营看守所时,每年赋一《中秋诗》以系念亲人,其中以寄妻子的为多。唐继珍晚年患癫痫,由于欧阳健不在身边(欧阳在福建师范大学,唐在南京),由家政公司克林特公司护理。据欧阳健起诉克林特公司说,该公司在护理患者唐继珍过程中,存在未按时给唐继珍服用药物的过错,致使唐继珍的癫痫大发作以至病故。唐继珍故去后,欧阳健曾作《发往冥国的信》,凄切哀婉之情有如韩愈之《祭十二郎文》,亦如李密之《陈情表》。
    ——此处第一节的内容,化为开头添加的“好女红善裁剪”:其实我何尝“好女红善裁剪”?当时一家四口,只靠继珍一月40元工资存活,我又患了胸膜炎,不自己动手做衣,怎么过活?记得我以4尺4寸零头布,用“一片裁”的方法为继珍做了一件上衣,确是非常得意的。至于用“边馀角碎料”缝出“栗色布小帽”,亦是快意之事。删去第二节,则可能担心牵涉到起诉克林特公司。原作“唐继珍晚年患癫痫,由于欧阳健不在身边”,于事实不合,但“欧阳健与妻子唐继珍情深。他在王营看守所时,每年赋一《中秋诗》以系念亲人,其中以寄妻子的为多”、“唐继珍故去后,欧阳健曾作《发往冥国的信》,凄切哀婉之情有如韩愈之《祭十二郎文》,亦如李密之《陈情表》”未得保留,殊为可惜。
    6、在“欧阳健以研究《水浒》起家”前,加上“冷眼看世界,抽离情感,喜欢独立思考”;其后,加上“最早的文章是《〈水浒〉中的梁山泊聚义不能算农民起义》,写于1978年6月,想扣开《文学评论》的大门,但遭遇退稿”。在“1979年3月”后加上“欧阳健含苞38年,才好不容易在《学术研究》开了花——”。又删去“把鲁迅的意见移植过来,宣称这也可以”。
    ——这些都是为了叙事的委宛。
    7、下文把“此说影响极大,曾经风闻一时”,改为“在听腻了《水浒》歌颂农民起义的俗套后,欧阳健这篇文章能给人新奇而高明的感觉,再说他自学成才还曾经在监狱混过,所以,当时坊间传他很‘牛’,有的说他身高八尺,后脑勺隆起,如魏延突着反骨;有的说他生来有白发九九八十一根,小学毕业半白,初中毕业全白;更有人坚定地认为他学问了得,熟悉六七个国家的语言,能写五种茴香豆的“茴”字……”
    ——所谓“坊间传他很‘牛’”,不知作者从何坊间听到?与此可媲美的是我在王营狱中,听南赵集的“同犯”说我的事情,他“一肚数”,说我是兵派武斗总指挥,腰挎一把五四式手枪,手下有好几千号人,简直是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8、把“欧阳健兴趣有所转移”,改为“移情别恋”;在“爱上了《红楼梦》这一口”后删去“随了大众”,将“所以他的研究红学也惊险而不同凡响,或曰‘一肚子不合时宜’”,改为“‘玩’得就是心跳。‘在人家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在人家以为问题很多的地方看出并无问题’,是他的人格魅力,也是他的学术宣言。”在“《复旦大学学报》发表欧阳健的署名文章——《〈红楼梦〉‘两大版本系统’说辨疑——兼论脂砚斋出于刘铨福之伪托》”后,加上“以张果老倒跨毛驴的新异”。在“1992年,欧阳健”后,删去“狠命用心”四字。
    ——“在人家以为没有问题的地方发现问题,在人家以为问题很多的地方看出并无问题”确是我的学术宣言。但与“玩’得就是心跳”并不相干。
    9、新增第三段“全面开火打倒他”,将第一、二节“欧阳健等的观点针对的是近百年来的整个红学研究,试图动摇整个新红学的研究基础,关系到新红学在整体上是否具有学术价值的问题,所以其受到了强烈的批评”删去,重新写了一段话:“欧阳健属正统红学而外的异端,极具打击价值,具体表现为四点。一是个人层次高,欧阳健学历差劲,但他是专门研究机构的研究员,一定程度代表国家学术,不是霍国玲、陈林、土默热等的民间性质;二是影响大,欧阳健的论文可以被权威学术刊物接受,有自己专门的发表阵地(如他任主编之《明清小说研究》),甚至《红楼梦学刊》对他也开过大门;三是观点危害大,欧阳健观点的核心是否定脂本与脂砚斋,直向近百年来的红学研究,试图动摇整个新红学的基础,关系新红学在整体上是否有价值;四是‘团伙犯罪’,欧阳健之外的其他异端主要是个体作乱,而欧阳健则是团伙犯罪,且团伙成员都有庙堂身份,欧阳健提出‘脂批伪托说’前后,另有林辰、曲沐、吴国柱、克非、王珏等,也从不同角度质疑脂本以及脂砚斋,他们与欧阳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因为这几点,欧阳健曾被正统红学界作为重案要案对待。”
    ——新增内容把“受到了强烈的批评”,改为“曾被正统红学界作为重案要案对待”,比较接近事实,惟把“春风文艺出版社1992年出版宛情的《脂砚斋言行质疑》”删去,稍欠全面。又介绍1994年莱阳举办第七届全国红楼梦学术研讨会,冯其庸进行动员,希望与会学者“要为真理而争,要为扫除谬论而争”,“标志着清算欧阳健到达高潮”,交代得更具体详细。
    10、新增第四段“揖别红楼去”,内容较为翔实,前面说“对正统红学灭绝性的打击,欧阳健曾经奋起反击”,而结尾处:“几个回合过后,欧阳健没辙了,加上过往坎坷,晚来富贵也有些娇气”,与原来的结尾大为不同:“欧阳健是个向前看的人,一旦认准了自然就干,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脸色,‘风波之言不足虑’。现在他仍然挺胸昂头,目光炯炯,‘直道而行’。”
    ——这一改动,实有质的变易。有篇题为《欧阳老先生退出红学江湖》的网文说:“从退出宣言里看出,欧阳老先生还是很遗憾的:明明看着一般所谓的‘新红学家们’在跳大神,自己却无可奈何,这心情是很不爽的。”其实,我的“退出”,只是在权衡如何支配馀生。“来日无多”的提法,曾引来猜测,以为是身体不佳,甚或以为抱病在床。我的身体虽属“亚健康”,体检的各项指标却是好的。这不妨碍我有“来日无多”的意念。前些天见周强讣告,知享年75岁,不由得扣去自己的年龄,心想:还有5年时间,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还得好好抓紧。决定从红学抽身,2003年3月是因为想做“古代小说学、晚清小说、俗文学及文言小说诸课题”,还在古代小说研究的范畴;2006年10月则是要从战略上实行转移,要对“自身资源”进行挖掘,在有生之年完成三本带有自传性的书。总之,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很多,不必在红学一条路上走到黑。但就红学本身计,确实也有不想“耗”下去的意思。这与“晚来富贵也有些娇气”,毫无关连。
    四
    应该承认,本书关于我的一章,笔下是有神彩的。代序提到“描欧阳健的豪杰不受羁绊,一片热血直喷而出,直让懦夫挺身有勇;写胡文彬之厚貌深情,即使奸如商贾,也会诚实守信”、“王利器‘专捡有气力的打,很少揍比自己弱小的,他不屑于那种小萝卜'是俗;如‘欧阳健素性刚方,不随时好,甚至皇帝剃光头——不要王法(发)’,‘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可以为他绝好评语——则是雅中有俗,俗中有雅。”都说明了这一点。
    还有,以《一生傲岸苦不谐》为标题,也是出于作者的好意。“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出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是绝对的好诗。其前后诗句为:
    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
    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
    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
    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
    说我“素性刚方,不随时好”,“秉斯文气象——骨骼清癯、形容瘦弱。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千年的铜钟——经得起打击。落难时少戚戚之态,不忧不惧,更不作兴讨饶,潦倒而不减壮怀”,虽说奖掖过甚,我却并不推辞。也许是遇上了好时代,我发文章从未交版面费,评职称从不拜揖请托;平日从不首长串门,离席敬酒;见佛像从不下拜,遇强暴从不讨饶。为小说研究辛苦了一辈子,临了依然是“六○居士”,学历、学位、学衔、立项、津贴、得奖,数据都是0。福建师大党委副书记游小波,在他还做组织部长的时候说:“我知道引进你是为了申报博士点,但博士点申报成功以后,只有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似乎与事实差近。
    旧释“不谐”为不能随俗;谐又有和合、协调的意思。“一生傲岸苦不谐”,但更有“谐”的一面;“恩疏媒劳志多乖”,但更有心想事成的一面。回首坎轲一生,幸尚收获得治学的无穷乐趣,更收获得挚友的无限真情。我做《水浒》研究,想扣开《文学评论》的大门,遭遇退稿;但却得到《学术研究》、《群众论丛》、《学术月刊》的支持。80年代初因《水浒传》研究受到第一拨冲击的时候,素不相识的杨海中、黄毓文、凌左义挺身而出,仗义执言;90年代初因《红楼梦》研究受到第二拨冲击的时候,侯忠义、曲沐、吴国柱与我结下了战斗的友情。更不要说老一辈学者刘冬、朱一玄、魏子云的鼓励赞许了。还有很多从来没有谋过面的人写信给我,这些信中有的非常动情,这些,岂降志辱身谋来之奖项所能及?
    2010年11月3日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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