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下午,著有《失乐园》、《化妆》、《一片雪》等畅销爱情小说的渡边淳一先生带着他的新作《丈夫这东西》来到上海人民出版社与沪上媒体见面。尽管是刚下飞机,午饭也是在休息室匆匆用过,年逾70的渡边先生仍然挺拔矍铄,举止言谈间显出日本人特有的恭谨谦逊。这是他第三次访华,也是时隔20年后再次来到上海,他显得兴致盎然。
我的双重身份使我更了解生命 谈起他的文学历程,渡边先生说,35年前,他曾经于札幌攻读医学课程,但由于加入反对心脏移植的组织,被迫离开校园,南下前往东京,开始了他的文学创作。在成为职业作家之前,渡边先生曾担任过10年的外科整形医生。这段经历使得他早期的文学作品往往以医院为舞台,主人公也往往以医务工作者为主。在从医的经历中,他看到许多患者在面临病痛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时,唯一能够安抚其心灵的只有爱人的关爱。“我想我看到了这么多死亡的恐怖,我就更愿意写关于爱情的作品,我不能确认爱是不是能战胜死亡,但是我非常愿意写这个主题。” 医生和作家的双重身份使得渡边先生思考了医学和文学在探究人的过程中的不同。他认为,医学是从肉体上对人进行剖析的科学,它更多的是从理论上推演人究竟是怎样的结构。然而,人是很难在理论上完全能够展现的一种生命。一些在理论上无法解决的感情和精神的问题,只能把它转移到文学的领域去探究。 同样,当晚在复旦大学“我的恋爱,我的文学”的演讲上,渡边先生深入阐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从政治、经济的角度看,个人是很渺小的生物,以科学、政治为背景的小说也许很快将消逝在人们的视野。而爱一个人,与之分离的惆怅和痛楚对于个人来说是一个庞大而永恒的世界,爱情以及描写爱的小说则是永恒的。现代社会中的人,一面学习着最先进文明的知识,一面自身也发生着人与人之间的故事,进步的文明和非文明化的情感构成了现代人的生活。然而,科学的传承和发展由于可以建立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而显得尤为迅速,爱的世界则不可能有如此的积累,它完全是本性的、个人的体验。每个人对于爱的体会如同沙滩上建立的城楼,随着个体生命的消亡而覆灭,新生的个体只能从自己的生命历程中去体悟爱的真理。他呼吁年轻人要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去体验爱,在挫折和痛苦中铭记真爱。人生不是一门简单的学科,而是一种生命的领悟。 情爱小说应表现无法用常理言说的世界 很难想象,这位不苟言笑的老人在将近40年的时间里,产出了50多部小说,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情爱小说,这样的写作如今仍在继续。据日本出版方介绍,今年9月渡边先生的新小说《幻觉》又将面世。 “我始终是怀着爱意写作。”渡边先生这样说道,“我喜欢人,尤其喜欢女人。我想关注最本真的人性状态,任何个人的爱都是不应该受到干涉和批判的。” 从题材上看,渡边先生的小说多选择“中年危机”为切入口,描写了中年男女在长期现实社会压力、伦理道德压力和婚姻家庭压力中寻找情感释放的故事。他认为,社会伦理和个人情爱两者不可能共存。尽管有些作品“让读者不快”也引起了评论界的批判,但是他认为情爱小说应当表现常理不能说明和容忍的世界。他对昭和年间发生的“阿部定事件”表示了极大的称赞。阿部定出于对爱人狂热的爱,最后将其杀死阉割的举动,在渡边看来是个人对爱的极致表达。 “我从不写无聊的东西。”渡边先生坦言,在其创作中从不表现平庸而符合常理的爱情故事。“男主人公出身良好,英俊潇洒,头脑聪明……这样的小说我只觉得无聊。我的作品中,人物并不那样完美,带有缺陷和执拗的性格。作品中通常还会涉及到一些情感里奇怪而不合道德评判标准的东西,因为爱涉及到人的本能。” 针对作品中男女主人公的精神交流和身体相吸的顺序往往相互倒置的问题。渡边先生说,肉体在男女交流间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年轻人的恋爱往往先有很多浪漫的设想,而成熟男女尤其是男性往往最感兴趣的是对方的身体。就他了解到,女性往往并不了解内心隐藏着庞大的爱欲。这与男女的成长过程有一定关系,男性在年少的时候就萌发出强烈的冲动,并且有自我开发的方式,而女性的成长则相对缓慢和被动,往往要在男性的引导下发掘出自己爱的能力。 个人的体验至上 当记者问及:“‘爱’是处理个人与现实世界关系的重要途径。婚姻是背离世界的姿势,艳遇是通往世界的途径。您如何看待,如何处理与外部世界关系?”时,渡边先生沉思良久,说:“我,是最重要的。我的爱,是我生存的动力。” 渡边先生希望读者在其作品中看到他对传统婚姻的不满。而对于自己稳定的婚姻,他说人与人是不同的。他其实并不适合传统的婚姻,作品中很多情节往往也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创作而成。“我想,如果要从事创作可能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因为作家是极度个人主义的存在。在日本有这样的说法‘作家是无赖,千万别跟作家结婚。’有妻儿可能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如果要写,也必须冲破家庭等各种伦理关系的局限。我的体验和创作至上。”尽管渡边先生认为爱情并不等同于激情,然而也并不存在可以取代激情的东西来诠释爱情,如果有,也是极少的,柏拉图式的。 “情死”是爱情的最高境界 《失乐园》的结尾男女主人公服毒自杀这样的情节,在渡边先生的小说里比较常见。对此他认为感情到了最后无法解决的层面或者到了最为美丽的阶段,最好的方式是死亡。如果选择婚姻,就像平常男女,激烈的感情会随着生活的磨耗而消退,失去了爱情原来的意义。并且,在日本文化中,死亡并不是消极,而是强烈、精彩盛放自己生命的积极方式。“我很惭愧,在体验火一样感情时,尽管有过一瞬间想过以死来成全永恒,但是我毕竟还活着。不过,爱在我的生命中循环往复地出现,我成了一个爱情的表现者。我认为,一个生命的伟大并不能够以年岁的多少来衡量,而是要看其拥有多少值得回忆的闪光点。” 还想写关于婚姻无聊的讽刺短篇 就《为何不分手》等作品,渡边先生进一步说明自己对男女关系中微妙而讽刺的细节有所兴趣。该作品中,夫妻双方在明知对方有外遇的前提下仍旧能够维持正常的婚姻家庭生活,其意义在渡边看来并不在于为何维持婚姻,而在于这种心知肚明的背叛所包含的讽刺意味。 渡边先生举了生活中的一个例子来说明婚姻生活的琐碎与无聊。他的编辑同事,一个结婚二十多年的男性,曾经因为多年来无法忍受妻子挤牙膏的方式而与其爆发争吵不肯回家。“在男女关系尤其是婚姻关系中,倦怠、激怒、分歧总会产生,我对此颇感兴趣,正打算收集该方面的素材编写一部‘无聊夫妻的吵架原因’的短篇小说集。” 新书是理解我小说的一面镜子 新书《丈夫这东西》作为渡边先生主题随笔名作《男人这东西》的姊妹篇,仍将笔墨着力于男女关系做了深入的探究。其中的篇章,曾在日本某以中年人为读者群的杂志连载两年之久。与《男人这东西》不同的是,该书着眼于对家庭核心人物、建立在婚姻关系基础上的男性——“丈夫”,以年龄为划分界线,对其在现代社会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其外表与内心世界如何,进行了深入细微的剖析。这虽然不是一部纯文学作品,但与其笔下的男女情爱故事有着必然的联系,为读者理解和欣赏他笔下的人物及其行为轨迹提供了一面镜子。 据日方出版社介绍,在日本,该书于今年4月26日出版之后已经第三次印刷,为新书推广而举办的讲演上,曾上演了能容纳600人的礼堂竟有6000人要求进场的火爆场面。上海人民出版社此次获得该书的独家授权,也于4月28日同步推出此书,这也是其在全球的第一个外文译本,至今也已经第二次印刷。 在当晚复旦大学的演讲会上,渡边先生的直言不讳给到场的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论是演讲还是提问,气氛始终活跃而愉快。会后,渡边先生还向提出精彩问题的同学们赠送了亲笔签名的新书。 原载:《新京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