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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刚刚问世的时候，茅盾就说过:“在中国新文坛上，鲁迅君常常是创造新形式的先锋。”他说《呐喊》中的十多篇小说，一篇有一篇新形式。其实这些“新形式’，中，就包括了鲁迅受日本近代文学的影响而创作的“自我小说”作品，如《一件小事》、《头发的故事》、《故乡》、《社戏》、《兔和猫》、《鸭的喜剧》，以及《仿徨》中的《弟兄》、《示众》和《在酒楼上》等。 “自我小说”是日本近代文学中一种特有的文学现象。要了解这一文学现象就必须对日本近代文学的发展作一个简单的回顾。日本的近代文学是从明治维新时期开始的。日本的明治维新，虽然打倒了封建幕府政权，但封建残余势力仍很强大，尤其是思想文化领域封建势力仍占统治地位。为了建设新型的资本主义国家，一些启蒙主义思想家向西方学习，开展了多种形式的启蒙运动。作为启蒙运动的一个重要内容的文学改良，特别是小说改良，便促成了日本近代小说的产生。由于启蒙运动主要是向英法学习，所以英法文学，特别是左拉为代表的自然主义文学，对日本近代文学产生了直接而深远的影响，随后在日本逐渐形成了一个自然主义文学运动。这种自然主义文学以1887年二叶亭四迷的小说《浮云》为标志，到1926年(大正末年)无产阶级文学兴起，前后统治日本文坛达四十年之久。在这股自然主义文学大潮中，又有众多的流派和倾向产生，如自然派、新思潮派、新早稻田派、白桦派、余裕派、唯美派、新浪漫派、新现实主义、人道主义文学、自我小说等等。日本近代文学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充满着对封建势力的批判和对人生的探索精神。 鲁迅受日本近代文学的影响比较早。并且对“自我小说”又似乎特别关注，他在日本留学期间，正是自然主义文学流行的时期。竹内好认为:“鲁迅留学日本时是明治三十年代，二叶亭的流派还没有消失，认为他是直接受到二叶亭的影响，也没有不妥当。②”但竹内好又说:“鲁迅对于日本文学是具有相当严肃的批判眼光的，‘他’没有引进日本的自然主义，也没有引进法国的自然主义。……鲁迅所引进的是日本文学的支流，主要是有岛武郎和厨川白村。”③竹内好所说受二叶亭的影响恐怕是就日本近代文学这个整体而言的，而引进厨川白村和有岛武郎，则和鲁迅初期接受尼采思想影响有关。但有岛武郎是白桦派的作家。白桦派正式形成于1910年，以《白桦》杂志创刊为标志。这个流派的作家大都写作“自我小说”，有岛武郎本人就写作了大量的“自我小说”作品。他还曾在《生艺术的胎》一文中说:“生艺术的胎是爱，”艺术除了艺术家的自我表现之外，别无其它。④这是白桦派典型的艺术观点。这种观点和其他“自我小说”作家的主张是极相似的。日本的“自我小说”并不是一个流派，而是由自然主义文学直接发展起来的一种文学现象。明治四十年(1907年)田山花袋的小说《棉被》出版，标志着这种“自我小说”正式产生。但在“自我小说”产生初期，由于主要是自然派作家的创作，所以并不叫“自我小说”，统称为自然主义文学。到大正期间，“自我小说”创作进入全盛时期，此时各流派的作家都竞相写作，如原来的自然主义作家岛崎藤村、田山花袋、正宗白鸟，新思潮派的芥川龙之介、久米正雄，白桦派的志贺直哉、有岛武郎三兄弟，余裕派的夏目漱石、高滨虚子，新早稻田派的葛西善藏、广津和郎、宇野浩二等，都创作了大量的“自我小说”作品，形成了一股席卷日本文坛的文学大潮，一直到大正末年、昭和初年无产阶级文学兴起才逐渐消退。鲁迅在日本留学的时候，虽然“自我小说”尚末形成统治文坛的气候，但正当鲁迅弃医从文时，这种“自我小说”就正式产生了。1907年，鲁迅在日本筹备创办文学杂志《新生》时，田山花袋被誉为“自我小说”奠基之作的《棉被》即已问世。1908年起，岛崎藤村的“自我小说”《春》、《家》、《新生》，田山花袋的自传体三部曲《生》、《妻》、《缘》，正宗白鸟的《到何处去》等作品也相继出版。随后，这种“自我小说”作品便一天天多了，在日本文坛遂成泛滥之势。当时正密切注视国内外文坛动向，以全副热情研究文艺运动的鲁迅，自然受其深刻的影响。 鲁迅在日本留学期间，曾着手翻译介绍外国文学。他和周作人一起翻译了两本《域外小说集》，此后又有译作《现代日本小说集》、《壁下译丛》等。鲁迅通晓日文、德文，又以日文为最好。不仅他翻译的许多外国文学作品是通过日译本转译，而且直接接触的外文原著又绝大多数是日本文学作品。有资料介绍，鲁迅一生共翻译了15个国家百零六位作家的二百多种作品，其中日本作家就有四十人⑤。在这些日本文学译作中，又以白桦派的作品较多。鲁迅似乎对白桦派有所偏爱。而白桦派形成的时候，又正好是日本“自我小说”大行于文坛的时候。况且，“白桦派的作家都有如实地以自己的生活作题材的作风，那些所谓自我小说，白桦派写的要比自然主义作家写的更多。⑧”鲁迅后来还说过:他最爱读夏目漱石和森鸥外的日本小说⑦。这两人都是余裕派的作家。他喜欢森鸥外作品的原因暂且不说。而喜欢夏目漱石的作品，主要是由于夏目漱石主张“有余裕的文学”。1908年夏目漱石在给高滨虚子的小说集《鸡头》作的序言中说:“有余裕的小说，即如名字所示，不是急迫的小说，是避了非常这事的小说。世界是很广阔的，在这广阔的世间，起居之法也有种种不同:随缘临机的乐此种种起居即是余裕，观察之亦是余裕，或玩味之亦是余裕。有了这个余裕才得发生的事件以及对于这些事件的情绪，固亦依然是人生，是活泼泼地之人生也。⑧”这种所谓“有余裕的文学”，和“自我小说”的性质是完全一致的。“自我小说”也正是提倡作者直截了当地描写自已的日常生活和身边琐事。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