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蕙莲是《金瓶梅词话》(香港太平书局1982年8月版)中所塑造的一大批有着鲜明个性的市井人物典型之一。她的故事开始于题为《西门庆私淫来旺妇 春梅正色骂李铭》的22回,到26回《来旺儿递解徐州 宋蕙莲含羞自缢》,仅占了5回的篇幅,显然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但作者仍以认真的笔墨着力地描划她。在小说所展示的那个特定环境里,宋蕙莲似流星般的短促升起与殒落,但仍然以其“这一个”所具有的艺术魅力震撼着读者的心灵,给读者留下一个值得思考和慨叹的复杂形象:她既是荡妇群中的一个,又是一个良心未泯,还藏着温情爱心和灵魂贞洁的女人。 宋蕙莲的出身背景如何呢?下面是小说第22回中的一段介绍: 那来旺儿(西门庆家中干役)因他媳妇自家痨病死了,月娘(西门庆家人娘子)近与他娶了一房媳妇,娘家姓宋,乃是卖棺材宋仁的女儿,当先卖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唤,又因坏了事出来,嫁与厨役蒋聪为妻小。那蒋聪常在西门庆家做活答应,来旺儿早晚到蒋聪家叫蒋聪去,看见这个老婆,两个吃酒刮言,就把这个老婆刮上了。一日,不想这蒋聪与一般厨役分则不均,酒醉厮打,动起刀杖来,把蒋聪戳死在地,那人便越墙逃走了。老婆央来旺儿对西门庆说了,替她拿贴儿县里和县水说,差人捉住正犯,问成死罪,抵了蒋聪命。后来来旺儿哄月娘,只说是小人家媳妇,会做针指。月娘使了五两银子,两套衣服,四匹青红布,并簪环之类,娶与他为妻。 从这材料看,宋蕙莲的出身是很不幸的,从小被卖,又遭主人梅辱,还要担起“坏了事”的名声。她的婚姻也同样很糟糕,不是厨役就是干仆,没有社会地位,再加上她自己品行又不好——这样的命运,在那个奴隶连一匹马价都不如的时代并不算子什么特殊。然而她自身的两个因素却使她的命运曲折复杂起来。一是蕙莲生得很漂亮。对于蕙莲的美貌,小说作者一没像传统小说那样写她“眼如水波”、“眉似新月”,而是用极简练、独异的笔法写她的神气:元宵之夜,蕙莲经过一番妆梳,“月色之下,宛如仙娥。”(第24回),与众妇人一起荡秋毛,“飞起在半天云里,然后抢地飞将下来,端的却是飞仙一般,甚是可爱。”(第25回)这是一种充满了青春和热情的美,令人想像到宋蕙莲明艳的容色和动人的体态。一是她性格的机灵。她虽没文化,但看牌比准都快,还能用一根木柴很快做好一个猪头,以至她的工作由大灶转到小灶(当然也有西门庆宠幸的原因,这是后话)。 宋蕙莲知道自己美,所以她注意使自己怎样更美,他“看了玉楼、金莲众人打扮,她也把髻垫得高高的,梳的虚笼笼的头发,把水鬓描得长长的。”(第22回)在那个时代,美丽对于一个出身寒微、处世贫贱的下层妇女并不是一件幸事,所以她每到一处,无论是主子或是家奴都垂涎她的美色,诱惑她堕落。到了西门庆家,“在上边递茶递水,被西门庆瞧在眼里。”(第22回)她是个穷人,生活上并不宽裕,比如嫁与来旺儿,才那么五两银子并少量衣物。常言说“人穷志不短”,但在那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一般人很难保持着那种美好的品德,有时恰恰相反,像潘金莲之类,贫穷使人变得自私、贪婪。而在蕙莲,则以为可以用自己的美丽和肉体去换取好一些的生活。在压力和利诱面前,她果然把持不住自己:背着丈夫做了西门庆的又一姘妇,就是在孟玉楼(西门庆的第三房老婆)过生日的那天,西门庆趁来旺儿出差之机,打发丫环玉箫给宋蕙莲送去兰缎子一匹,并约她成全好事。“那老婆(宋蕙莲)听了,微笑而不言,因曰:‘爹(小说中下人对西门庆的称呼)多咱时分来?我好在屋里伺候,”以身相许,换来的就是这么一点点恩惠。她对此有时表现得还很轻贱。在23回中作写道:“老婆掀开廉子……只见西门庆坐在椅子上吃酒,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他怀里……便道:‘爹你有香茶再与我些儿……又道:‘我少薛嫂儿几钱花钱,你有银子与我些儿,我还她’。”蕙莲对这些举动不能自羞,还往往炫耀于外她每次都大摇大摆地从前厅大门出来,然后用得到的赏银向一个货郎那里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如珠子箍儿、花翠、金灯笼坠子、汗巾儿、瓜子。她这样实际上是在宣扬她与西门庆的暖味关系。她不放过每一个机会炫耀她与西门庆私通,不像别的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忙于掩饰。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