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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走火的过程当中，不宣传成为最好的宣传。彻底无消息的状态刺激读者对新作的期待，酝酿潜在的高潮，而它一旦被传媒点火，就星火燎原无法灭火了。 ●《1Q84》可能比以前的作品稍微积极。读者会期待，能看到“虚无”“孤独”或“治愈”“救济”后面等待着什么。 千野拓政：日本早稻田大学文学学术院教授、博导，上海大学中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中文著作有《我们跑到哪里去？》《亚文化与青年感性的变化》等。 村上春树好像是在今天的世界最畅销的作家。在日本，他的新长篇《1Q84》第一卷、第二卷去年5月出版以来，已销售244万册(2010年4月底统计)。第三卷更厉害。今年4月16日上市以后，不到一个星期发行量超过100万册。在中国，今年5月底《1Q84》第一卷翻译出版，首印超过100万册。美、英、法、德、西班牙、葡萄牙、以色列、巴西、阿根廷等40多个国家和地区竞相购得版权。 目前读者主要的关心之一在于《1Q84》为何如此红火。在作品本身找原因可能有点困难。因为对作品的评价每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比如在日本，有的评论家说，《1Q84》是村上春树作品的集大成，最大最高的杰作。有的说，娱乐性、可读性很强，但内容平凡。但小说的销售方式和读者对这个方式的心理反应上，我们能看到把作品导致于红火的很有趣的现象。 实际上，《1Q84》如此红火，对出版社也是出乎意料之外。新潮社(刊行该书的出版社)的编辑铃木力和宣传营业部职员町井孝回答记者采访说：“因为销售量远远超过预测，我们跟不上对应，实际情况如此。”(《创》杂志，2009年9月)根据他们的采访整理，《1Q84》的销售情况如下： 本来，村上春树写完作品以后才跟编辑联系，给他发稿。那以前村上写什么样的作品，从哪个出版社出版谁都不知道。关于《1Q84》，到了2008年年底才决定从新潮社出版。从2001年他们出版《海边的卡夫卡》以来已经过了7年。之后作者和出版社开始商量这部小说的销售方式。出版《海边的卡夫卡》时，他们事先给书店和书评家提供作品的内容和有关消息，作为宣传。但不少读者批评说，“出版社事先流出的信息过多”。他们反思如上经验，决定“这次不事先公开作品的内容，而且做得比较彻底”。所以，2009年2、3、4月，分别在《朝日新闻》《每日新闻》登广告时，只告诉村上春树出新长篇，后来加上书名如何、上下两册、5月上市、定价多少。除了这几点以外，什么都不公开。说实在的，3月底以前连书名都还没正式决定，所以对任何闻讯出版社只能回答：“除了现在公开的信息以外，我们也没有任何信息。” 结果，部分狂热的村上春树爱好者当中出现各种预测和推理，甚至有些人在博客上展开自己推测的故事情节。有如上潜在的反应之后，5月25日亚马逊网络书店公开发表，该书预售已超过1万册。出版社本来决定第一卷、第二卷首印分别为20万册和18万册。因为《海边的卡夫卡》首印15万册，考虑这实绩而决定。有如上消息以后，印数增加为25万册和20万册。那么媒体又有反应，《产经新闻》5月26日报道“《1Q84》出版以前早已增印”，其他的媒体也敏感，各种报纸、电视台纷纷报道如上新闻。最后，5月28日，作品上市的当天，同时出了再版和三版，印数每版5万册。然后，电视台陆续报道新闻并播送特辑节目，该书的出版成为某种社会事件。［上述情况根据小森阳一〈代替序文〉《1Q84STUDIES BOOK2》(WAKAKUSASHOBO，2010年)概括。］ 如上现象表示着，《1Q84》走火的过程当中，不宣传成为最好的宣传。彻底无消息的状态刺激读者对新作的期待，酝酿潜在的高潮，而它一旦被传媒点火，就星火燎原无法灭火了。我们一般认为，多宣传多刺激消费者的欲望是资本主义销售战略的原则。其实，人的欲望很复杂。经济学的理论告诉我们，质量差不多的话，消费者购买便宜的货。可是我们买礼物的时候，不一定选择最便宜的。恋人们约会吃饭时，最重要的可能不是味道和价格而是氛围。有时候，宣传过多可能麻木人的购买欲。没有宣传也会一个传一个，最后为世人所知。这种消费者的欲望虽然发动的原理很复杂，但一旦在他们的心里形成固定的印象，不容易改变而传染也很快。我们一般把它称作感情资本。对这一点，《1Q84》的走红可以说是感情资本发动的结果。在日本《1Q84》第三卷比第一、二卷还走红，可能证明这一点。 当然，不只是销售方式，作品本身也有特点。以前的村上春树的小说氛围又很酷又潇洒，剧中人充满虚无和孤独感。同时带有类似“没关系，可以这样”(《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感觉，读者可以感到某种“治愈”或“救济”。但《1Q84》稍微不一样。 天吾和青豆不由得进入跟现实的1984年稍微不同的世界，青豆把它称作1Q84。我们的世界本来充满暴力。人往往被某种“体系(sysytem)”束缚，普普通通的人也会做到非常残酷的行为，奥姆真理教事件、“911”事件果然发生。我们就有这么一个历史。天吾和青豆进入的1Q84更厉害。小小人(littlepeople)操作人，通过宗教团体图谋实现他们的欲望，且稳步进展。好像真是会有另一个更恶劣的我们的世界。 可是，他们虽然不是主动地参与而是被动地卷入事件，但反正开始行动，参与改变世界。天吾通过改写小说，青豆通过暗杀宗教团体的教主。而且他们感受对方的存在，已经感到自己不是孤独，而互相需求。对这一点，《1Q84》可能比以前的作品稍微积极。读者会期待，能看到“虚无”“孤独”或“治愈”“救济”后面等待着什么。 那么，最后他们是否成功？他们能否相聚？世界到底能否改变？我们能否抓到另一个历史？村上春树究竟是否有变化？讨论这些，可能为时尚早。等到作品出齐了，我们再聊天吧。 原载：《文汇读书周报》2010-06-2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