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摩司·奥兹,以色列文坛泰斗。他的作品多部被翻译成中文,其中包括译林出版社出版的《何去何从》(姚永彩译)、《我的米海尔》(钟志清译)、《沙海无澜》(姚乃强、郭鸿寿 译)、《了解女人》(傅浩、柯彦玢译)、《费玛》(范一泓、尉颖颖、徐惟礼译)和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黑匣子》(钟志清译)等。《爱与黑暗的故事》是作者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被公认为奥兹的巅峰之作,目前已被翻译成20余种文字。 “他们像潜入似水年华的巨人,同时触及间隔甚远的几个时代,而在时代与时代之间被安置了那么多的日子——那就是在时间之中。”合上阿摩司·奥兹的自传体长篇小说《爱与黑暗的故事》,脑海中萦绕的,竟是这样一段文字。当年,普鲁斯特正是用这个句子结束了他那伟大的划时代作品《追忆似水年华》。 68岁的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有着无数令人羡慕的文学桂冠——法国“费米娜奖”得主、德国“歌德文化奖”得主、“以色列国家文学奖”得主、“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奖”得主,“当今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希伯来语作家”,然而,如果你能写出《爱与黑暗的故事》这样一部沉郁博大的作品,即便是“诺贝尔文学奖最有力的竞争者”这样的“头衔”,也已经显得无足轻重。 当写作与生命熔铸在一起,任何世俗的荣誉至多不过是锦上添花。 日前,受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邀请,阿摩司·奥兹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和着刚刚出版依然泛着墨香的中文版《爱与黑暗的故事》,阿摩司·奥兹谈起了他的文学与人生。 “我们之间的交谈,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文学的魔力,在于它能把陌生的地方变得熟悉。我读莫言的作品,就仿佛被他带到了中国的乡村,触摸到那里的人们,甚至闻到了那里的气息。除了文学,其他方式很难让人能做到这一点。” “成就伟大的文学作品的奥秘,就是作家以另外的眼光、立场来审视自己。”奥兹说,“我从小就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愿意赋予某件事情第二次机会,当然,它不可能拥有这次机会——至今,这样的冲动仍驱动着我前行,不管我何时坐下来写小说。”写作《爱与黑暗的故事》,正是这样的一次尝试—— “我把那些已经过世的亲人请回我现在的家里,和他们谈论那些在他们生前我们从未谈论过的话题。我们有许多话要说,我有许多问题要问。在那些年,在我的童年时代,我们从来没有交谈。一次也没有。一个字也没有。没有谈论过他们的过去,没有谈论过他们的梦想、梦想如何破灭,没有谈论过他们的感情、我的感情。而在今天,我们之间的交谈,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正是这样的交谈,使作者分享着家族三代人的记忆,一起寻求那些曾经并依然困扰着犹太民族的问题答案。这使整个作品焕发出史诗的光泽。正如《华盛顿邮报》所评论的那样:“奥兹以无止境的深刻和宽广,为我们展现了这个时代和他那片地方的精彩场景,并且避免教条式答案的诱惑,使他那些问题的范围无限深远。” “这是一部爱与黑暗的历史” “伊斯坦布尔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我依附于这个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在他的自传性作品《伊斯坦布尔》中这样写道。在帕慕克笔下,写尽的,是对伊斯坦布尔的迷恋、挚爱与哀愁。而同为自传性作品,奥兹《爱与黑暗的故事》中的耶路撒冷所显现的,却是犹太民族的迷茫、不安与心灵挣扎。 “整个犹太人的历史,就是一部爱与黑暗的历史。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没有自己的家园、没有自己的语言、没有安全感。除了书籍,我们一无所有。 我小时候希望自己长大以后成为一本书,而不是作家。人可以像蚂蚁一样被杀死,作家也一样,但书呢,不管你怎样试图要将它灭绝,却总会有一两本伺机生存下来,在某个鲜人问津的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享受上架的待遇。” “想成为一本书”的背后,竟是一颗如此忐忑不安的幼小心灵。 “《爱与黑暗的故事》写的是犹太人如何回到家园的故事,也是犹太民族的梦想变为现实的故事。但事实上,梦想和现实之间依然有很大的距离,因此,我的故事也在悲剧和喜剧间徘徊。” 在奥兹笔下,长辈们在内心深处,依旧对他们曾经生活的欧洲充满依恋,尽管在那里他们并不能获得认同;脚下的以色列土地,是他们的终老之所,但长达2000年的放逐,让他们隐隐感到与这片曾经朝思暮想的土地之间的隔膜。尽管有诸多不适,但精通多国语言的父辈,却不愿孩子学习希伯来语以外的其他语言,怕的是他们禁不起由此带来的外部世界的诱惑;年轻一代,虽然渴望成为拓荒的犹太英雄,但最终又发现,“即使我的皮肤最后晒成了深褐色,但内心依然苍白”。在奥兹的笔下,充满了矛盾纠缠的悖论。 “如果用一个词描述我的作品,那就是‘家庭’;用两个词描述,那就是‘不幸的家庭’;允许用更多的词,那就是‘家庭是宇宙中最神秘的细胞,家庭最充满悖论,每个家庭都包含着生与死’”。 “这部作品是我自己的‘和平进程’” “母亲的死和她所讲述的故事让我变成了作家。我的写作,就是为了回忆她、理解她。”奥兹的这段话不禁让人想起《爱与黑暗的故事》中,在耶路撒冷的雨夜,奥兹与病中的母亲相互温暖的凄美时光。然而,同样是悖论,母亲以自杀结束了生命。对此,奥兹无法原谅母亲。正如巴以两个饱尝流离之苦的国家却无法达成和解一样,父母这对好人却不能平和地生活在一起也成了他无法释怀的心结,直到他完成了《爱与黑暗的故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创作也越来越个人化。在写我的家庭之前,我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我意识到,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两个灵魂在对话。只有学会与自己生活,才能与别人友好相处。今天,我能够理解和原谅我的父母。《爱与黑暗的故事》就是我自己的‘和平进程’。” 《爱与黑暗的故事》并不完全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母亲的自杀是作者最后一个章节,虽然只有短短的两页,却足以让人为之动容。作者对母亲痛彻心肺的呼唤,令我们的泪水无法与作者的文字一道戛然而止。 “我是带着微笑写作的,即使是在写那些令人痛心的时刻,比如母亲的自杀。当我是一个年轻的作家时,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或许,只有经历过漫长的爱与黑暗的煎熬,才能体会。 《爱与黑暗的故事》钟志清译译林出版社 原载:《光明日报》2007-09-1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