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批语问题 批语,是批本的重要特征,也是胎本的工要价值所在,因而关于批语的论争是《 红楼梦》 版本六论战的重要内容。欧阳健的《脂批伪证辨》(见《 贵州社会科学》 l992年7 期)首开其端,其目的是“揭穿脂批为脂本提供伪证、通同作伪的本质”。论文指出,借助批语为经过篡改的本子作出“古本”、“原本”伪证的始作俑者是金圣叹。毛宗岗也承袭了金圣叹的故伎。而脂砚斋、脂评本的特点,“是在经过改动的文句之下,特意添加某些批语,以显示脂本种种早于印本的特征,从而传达其‘原本’的身分与价值”。这些批语大抵可分为三类:一是加注音训,以显其文字之“古”;二是评品技法,以显示文笔之“真”; 三是议论旨归,以显其立意之“正”。然后分别举例加以说.明。论文最后指出:“不论是哪种情况,脂批都扮演了一个处心积虑以虚伪的证明来共同欺蒙读者的角色。暴露了脂批与脂本关系的实质”。“至于脂批添加的时问,从多数情形看,是在脂本对原本的改动的同时,与之通同作伪的”, “篡改者与加批者,可能即系同一人或同时人”; “但也有的脂批,是事后发现了脂本的漏洞,方出来竭力加以弥缝纠辩的”。“篡改原本与添加批语,可能非出同时人之手”。“由此可见,脂批的产生,有一个逐渐累积的过程。”所谓脂砚斋,是与很晚出现的脂本相伴而来的一群先后相承而又各不相谋的作伪者的共名,大量体例紊乱,内容矛盾的脂批,就是他们作伪的铁证”。 嗣后,欧阳健又在《 脂批年代辨析》 (见《 求索》 1 9 92 年5 期)一文中指出,现存的脂本都不是曹雪芹的原本,而是相当后出的过录本,并且很难说是曹雪芹原作的直接过录本;这些本子,都明显留下了后来修改、整理的痕迹。其批语的系年、害名、内容都有不少疑点,因此不能盲目相信抄本字面上的干支纪年。论文认为,脂批的年代,当在其自我标榜的乾隆甲戌(1 754)至脂本出现的一百七十年间。有正本的出现早于1 927 年,列藏本出现于有正本之后,甲戌本之前,年代是确定的。脂批与列藏本批语比较,则列藏本的批语近于原批,而脂批则为后出的转录之文.脂批文字较之有正本,皆以有正本为佳。脂本中的许多批语,实际上来源于有正本,是据有正本的批语转录的。论文还进一步通对排比、对勘,指出己卯、庚辰本夹批的署名,是把有正底本上的相关文字改功而成的,还出现了己卯、庚辰二本把有正本的夹批抄入正文,庚辰本有写又把有正本的正文抄作夹批的情况,可见“脂批当据百正本的批语抄录改易而成,其年代要迟于有正本是可以肯定的”。从小说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关于元春与宝玉的年龄的异同比较,可知有正本晚于程甲本、程乙本。脂本中凡与有正本相同的批语,统统是有关小说的文字、章法、主旨的一般意义上的批评,至于脂本中所有的包含有关小说本事、作者家世的内容,以及署有干支年号的种种内容的朱笔眉批、行间侧批,在列藏本、有正本中,均无可印证,是脂砚先生自造之文。 《 明清小说研究》 1 9 92 年3 、4 合期又发表了欧阳健的《 脂批“本事”辨析》 ,论文指出,“脂批的特点之一,是每每将批者自己与作者相提并论,隐然以知情者自居”;还有多处联系批者自身的经历而大发感慨。而这种联系批书人自身经历与体验来评点小说的手法,并不是脂砚斋的首创,实袭自金圣叹。脂批还涉及作者的创作心理,仿佛真是作考的“第一知己”,其实不过是批书人的推想之词,不了解作者的人也同样说得出来。有些批语则表明,批者完全是局外之人。论文认为,“脂批确实有意把自己与曹雪芹搅在一起,甚至以‘一芹一脂’相提并论,但稍加辨析,却不难拆穿真相”。有事例证明,脂砚斋为了显示自己涪熟贾府内情,往往将自己参加进小说情节,但又不免露出破绽;有时故作神秘,却暴露了自己的无知;有时批语则自相矛盾。有些批语直呼作者其名,似乎所言有关内情,其实不过是生活中大量存在、人人都可亲见身厉的平凡琐事。相反,脂砚斋倒在另一些极有分量的批语中,·明白宣称,他对小说中的人和事并不熟悉。脂批虽然对作者身世的记载和追忆,有清晰的干支年月的记录,但疑点甚多,不可凭信,至于脂批经常有愈把作家的家世,曾任江宁织造的曹寅联系起来,“正因为它‘满足’了后人考证作者家世生平的需要,所以恰牵恰是靠不住的” 在此基础之上,欧阳健还对有正本的批语进行了辨析。《 有正本头记批语辨析》 (见《 明清小说研究》 19933 年1期)一文,运用版本学的理论和方法,对全部批语的性质、作者、年代进行了详尽深入的辫析。有正本的批语由正文中的双行夹批、回前回后的总批和眉批三部分拟成,其眉批出于书局老板狄葆贤或甘同时人之手、且一一揭示了有正本与程甲本的异文,以证明前者优于后者,后者对前者进行了篡改;并且第一个提出了批语为作者自撰的观点。这完全出于他“为推广‘有正本宣传”(《俞平伯论扛楼梦》 第929页)动机的驱使。其回前回后的总批根本没有与正文融为一体,统统为后人抄录时所添加。总批的添加当与眉批出于同一时。立松轩之名署于下集卷首,以之为有正本总批作者的代表。 亦无不可。有迹象表明,批者决非和曹雪芹共同生活的“身历者”和“经历者”,“ 决非直接参与《红楼梦》的创作修改和整理定稿工作”的人物。总批的突出问题,一是错批乱评,二是迂阔浅薄,还有为经过篡改的文字故意回护的情况。之,从版本的形式与内容,都说明有正本的回前回后总批不是《红楼梦》原-本所有,它们出于后人所加,是不多置疑的”。至于有正本的夹批,也同样大量存在错会文意的毛病,这是“出于批者对小说及其写作过程中的隔膜,许多夹批明显流露出批者与作书人在时间上存在的距离。 ”批者的所谓“近时”; “至早亦当在光绪丁丑(1877)以后”。从夹批曲意为正文的窜改进行辩护亦可证明是后出之批。”判定夹批的相当部分文字也是出于后人之手,大约亦是无甚疑义的”。 徐乃为在《明清小说研究》 19933 年2 期发表题为《“脂批伪托说”不能成立一与欧阳健先生商榷》的论文,首先考定今见胡适原藏的甲戌本是刘铨福藏本,不是民国年间书贾伪造的。证据是,一、甲戌本刘铨福的四条跋语是刘氏真迹;二、胡适对甲戌本上刘氏跋语的字体曾作过验核,认定是真迹;三,冯其庸l980 年在美国目验今藏美国的甲戌本原本,纸张确是乾隆时的竹纸;四、孙桐生在正文中校改的单个字与眉批同体。论文说,伪造“脂本”总要有脂本作依傍,胡适的甲戍本l961年影印问世,那么解放前发现的庚辰、己卯本作伪就无听依傍。其次:分析了脂砚斋批语“因命芹溪删去”, “初倒猢狲散”, “雪芹旧有《 风月宝鉴》 之书”等:指出刘铨福无法伪托,只要没有参与《红楼梦》 的创作、构思、修改,就无法写下脂批。论文还列举了外证;刘氏不会在十六回残本本作伪,作伪的书也不敢在行家中流布,又如列藏本双行夹批与甲戌本相同,准为刘氏伪托之反证。 蔡义江《 史记沙袭宁、书之类的奇谈一评欧阳健脂本作伪说(续,》 、见《红楼梦学刊》 1993 年第4 辑)第三部分“脂评问题”针对欧阳健断定脂评系后人伪造的总体理由,举例说明,一个作象可能在自己作品尚未最终完成前让别人加评,脂砚斋加评得到作者允许。从批语内容行,作片还把创作意图告诉过他。否则不了解创作内情,小说中有许多人名、地名、物名的谐意寓意,是不大可能想到的。脂砚斋批书认真细心,一字一句不有轻易放过。脂评比其后任何一家的评语都更出色,更有价值。脂评所作的暗示,与今人研究的成果,考出的史实多有相符,证明脂评是准也伪造不出来的。 吴国柱《 论脂批形成的年代》 (见《 明清小说研究》 1994年l 期)指出,脂批明标‘乾隆”二字的仅一条,算不得真正评语,又为庚辰本独有,是个单页,无署名落款,等等可见,其真实可靠性令人生疑;即便是真,也是孤证。而大量批语表明,批书和作书不是同时进行的,脂批形成的时间至少应在作者逝世以后,当在程高本出版之后。脂砚斋不避“寅”字讳、不是曹家人,亦非侯门世家出身、也不认识作书人。至于脂批中却有部分批语明言“作考与余实实经过”之类,大致分两种情况,一是批书人读作品时,联想和回忆到自己的人生遭际和生活经验,抒发心中的感慨;二是批书人自拟书中人事。和书中人物乃至和作书人作即兴式直接对话;表面看来似乎煞有介事,实则是寄托自己的情思,更富“取乐”意味。总之,脂批形成于嘉庆年间,脂本之所谓甲戌、己卯、庚辰是嘉庆十九年甲戌(1 8 14 》 、嘉庆二十四年己卯(1 8 19 )和嘉庆二十五年庚辰(l 8 20 )。若将脂本和脂批署年按新红学家的论断推后六十年,则与事实正相对榫。 侍问樵、张训《 脂批不是伪托么?― 对蔡义江等驳论的评议》 (见《 明清小说研究》 1 99 4年3 期)指出,脂批曾指出《 红楼梦》 是曹雪芹所著,曹家也即是贾府,曹雪芹即是贾宝玉或贾宝玉的亲属等等,如果“脂批和《红楼梦》 的创作是同时进行的”,读者最初所接触到的也就是这样的抄本,所谓“曹雪芹的家事”,这一问题也就“-一锤定音”,以后的“影射之说”就根本不会出现、、蔡义江说“作者的思想、经历、家世等等是从来不在考据范围之内的”,而脂批一再交代作者、批者,书中£寸人物京型,反证了脂批是伪托的。论文对甲戌本刘铨福跋进行了诠释,基本上同意刘铨福的“评点的文字中也有赝品”这一看法。脂批本作伪手法的特点就是与曹雪芹拉上关系以独树一帜。在逐条剖析了蔡义江、宋谋玚、杨光汉、唐顺贤等人引述的裕瑞《枣窗闲笔》 中关于抄本和脂批的文字后指出,用来围攻欧阳健的火力并不是真枪实弹。论文认为,脂批中有多条和非脂批本互见;有些言之凿凿的脂批,乃是附会而成;有些脂批与原义难符;有些脂批乃是从张、金批语中化来;脂砚斋的身分至今还言人人殊。可见“所谓脂批并不是曹雪芹的最亲近的人在其授意下写出的”。甲戌、庚辰两本在一大群的伪托者中起的乃是承前启后的作用。刘铨福、孙桐生所见“甲戌本”并非今天的样子,今天的“甲戌本”乃是进一步“升级”而来。50年代后期破土而出的所谓“靖藏本”,有人揭发,就是毛国瑶等人合伙炮制的。 宛情在《 明清小说研究》 1 9 94 年2 期发表题为《 脂砚斋批书远在作者身后》 的论文,指出.“甲戌抄阅再评”一语,是脂砚斋自报的一面之词,“甲戌”年份本身,值得怀疑。那十五个字不是原有的,有明显的斧凿痕迹,语意不完整、有语病,不可能出自曹雪芹之手。且甲戌本上又有丁亥、甲午的注年,有那么多与书中内容不相对应的批语。如果甲戌年己经抄阅再评,则敦诚的《四松堂集》 、明义《 绿烟琐窗集》 、永忠的《 延芬室集》 等有关记载无一合榫。“仍用石头记”的“仍用”说明是书原用《 石头记》 ,后改用《红楼梦》 ,至脂砚斋“仍用”《石头记》 。脂砚斋的批书,不但批在是书曾以《 红楼梦》 总其名的流传过程之后,还批在是书脍炙人口之后。不但程高等人如是说,还可以从脂批中得到证实。脂砚斋是以已经有人加过批语的《红楼梦》 批本作底本抄阅再评的,这从直些批语的对象与书中内容不相对应、批语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观点两方面可以证明。脂砚斋的批书,还要批在已经有人续成所谓“后拼回”之后。《红楼梦》 的脍炙人口的开始时期最早不能早于乾隆三十三年(] 7 63 ) ,脂砚斋的批书已经远在作者身后。 原载:《明清小说研究》1995/01 原载:《明清小说研究》1995/0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