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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红杂感(之三)——王小波杂文读后随想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杨乃济 参加讨论

    一、从王小波的杂文随笔谈起
    红学界的朋友,恐怕都不大看王小波这类新潮人物的作品。可我这个“红学”的“槛外人”,却是一进书店就“吃么么香”,什么古的今的、洋的土的,一概兼收并蓄。再加上曾经多次在《读书》杂志上拜读过王小波的大作,所以,当今年这位学界新锐也和曹雪芹一样“四十年华赴杳冥”,出版界赶着出了一大批他的著作时,我也较正规地读了他的两本杂文随笔集,自觉受益匪浅。
    我以为,王小波杂文随笔的特点不外乎“实话实说”和“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因为是实话实说,所以就不光说好听的;因为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就不大顾忌头面人物、桂冠人物的面子。这就使他笔下带有很浓的心里美萝卜的辛辣味儿。此外,在王小波的文字里,时不时也“一涉《红楼梦》小说的一鳞半爪、片言零句”,有时说的也很有意思。如他在《思想和害臊》一文中曾提及“林黛玉和史湘云在花园里联句,忽然冒出些颂圣的诗句”。在《救世情节与白日梦》一文中,又把当年在云南插队的知青,越境去参加缅共游击队的“瞎浪漫的解救”,说成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的“意淫”,说这是“针对全世界的意淫”。此外,他还在《欣赏经典》一文中言及经典作品也不宜多看时,举出了《红楼梦》中的“一杯为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饮驴了。”
    不过正经关系到“红学”的,似乎是他在《我看国学》中说的:
    我个人认为,我们民族最重大的文化传统,不是孔孟程朱,而是这种钻研精神。过去钻研四书五经,现在钻研《红楼梦》。我承认,我们晚生一辈在这方面差得很远,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四书也好,《红楼梦》也罢,本来只是本儿书,却硬要把整个大千世界都塞在其中。我相信世界不会因此得益,而是因此受害。
    以上这段话,在主张“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中华大文化的代表著作之一”的周汝昌先生的眼里,自属应嗤之以鼻的谬论,但我以为这仍属一家之言。不过让我更感兴趣的倒是他的一些字面上并不涉及“红学”,但却说出了我正欲针对红学界中的蹊跷事欲说而未说的话。所以在下这篇杂感的后几个小题,将不断摘引一些王小波先生的话。原因一如知堂先生在《永日集》的序中说的:“要想而想不到,欲说而说不出的东西,固然并不想霸占,觉得未始不可借用。”也就是说我只借用了王小波先生的话,并非一个劲地向红学界举荐王小波。
    二、壮烈的“后红学”
    近来一个非常时髦的词儿是后什么、什么。如现代派(Modern)兴了一阵后,就出来一个后现代(Post Modern);文革之后是后文革,现实主义之后是后现实主义……。以此类推,这“后”的天地广阔又广阔。可究竟这“后”意味着什么呢?王蒙先生在《后的以后是小说》一文中说:
    我为此请教过一个德国人,他告诉我后现代就是把一切看成一个平面。他讲得实在好,可是我不怎么明白。还有个学富五车的教授教导我:“后什么就是反什么之意”。他讲得明晰,也许是太明晰了。既然后而不反,怕是有反以外的意思吧。
    最近读了新进学人女作家徐坤的一些中篇小说,忽然有些个了悟。
    这个了悟就是:“后”者,过来人的意思也。“后”有一种看穿了,疲惫了,丢却了,淡漠了,超越了的意思,进入了又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的意思。
    看了王蒙先生写下的这些,生就愚笨的我,竟还是不明白“后”是什么意思,无可奈何之中,我便本能地将那些我所琢磨不透的,似有言外之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通称之为“后”什么了。正其如此,当我拜读了周汝昌先生的大作《还“红学”以学》后,就立即认定这是一篇“后红学”的扛鼎之作。且看他在这篇大作结尾写下的以几行黑体大字为始的“字字写来皆是血”的文字:
    还“红学”以学。
    这学,应是中华文化之学,而不指文学常论,因为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中华大文化的代表著作之一,其范围层次远远超越了文学的区域。这学,应是科学学术的研究,而不指一般的文史基本知识的考据。
    这学,也必然会引发理解认识的“冲突”——思想的,学力的,文化素养的,审美层次的以及人生阅历的种种冲突。(以上均黑体大字)胡风曾在《石头记交响曲》的序跋中将曹雪芹、鲁迅并列。鲁迅在文章中提到《红楼梦》时,称“雪芹”而不加姓氏,又称之为“佳公子”“文字旖旎”,这充分表明鲁迅对雪芹有深切的文化共识而非一般读者论者可比。最近出版的一本《被亵渎的鲁迅》中,孙郁先生的长序提到了:鲁迅之受到“围剿”,那些攻击他的“文章”的文风(“文革大字报”文风的先驱),“不是个人性的问题,而是一个文化问题。巨人出世,开始往往是不被接受的。孔子,耶稣,生前受的磨难,真是不可胜数。阮籍、嵇康、李贽、曹雪芹等,也是被世俗无法容忍的人物。与上述诸人比,鲁迅似乎没有好到哪里。……”这段话,真是有味乎其言,看似轻轻数语,实则极为痛切!由此可悟,“红学”(即“雪芹学”)之会引发“冲突”,会发生“真学”与“假学”与“无学”“非学”的冲突,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文化问题,亦即严重的文化冲突问题,而绝不是某个个人性的问题。它本身带着巨大深刻的悲剧性质。我之所以说这是“后红学”,原因首在这最后一个括号里的四个字——“红学”(即‘雪芹学’)”,此番不称“曹学”而称“雪芹学”,看来是在追随鲁迅的“称‘雪芹’而不加姓氏”。但笔者是学理工科出身的,长着一个数理化的脑袋,一看到这括号里的四个字,就想到解联立方程的代入法,既然“红学”即‘雪芹学’;“红学”又是“中华文化之学”,那么下列的公式即将成立:
    红学=雪芹学——①
    红学=中华文化之学——②
    ①代入②:雪芹学(曹学)=中华文化之学经此一代入,立即真像大白,周先生一再强调的“中华文化之学”、“中华大文化”的“红学”专利,竟然仍旧没有走出“雪芹学”(曹学)的边,没从他的《红楼梦新证》跨出半步,这难道不是“后”味十足吗?也许更合适的命名应该是“换汤不换药的后红学”!不过这的确是一篇足以震惊四座的妙文。且看那文中的用词,什么“中华大文化”“巨大的悲剧性”、“我国近年来学术领域中值得引起注意反省的一大问题”,作者竟其一而再地使用了当前最为新潮的词语——大××,似乎此篇正是以刮起一场大台风,掀起一场大地震的手法,迅速地抢占大市场的大手笔的大策划!这不由得又使我忆起王小波的《智慧与国学》一文中提到的那一则同样有一个“大”字在内的寓言《大山临盆》:
    拉封丹寓言里,有一则《大山临盆》,内容如下:大山临盆,天为之崩,地为之裂。明星辰,为之无光。房屋倒坍,烟尘滚滚,天下生灵,死伤无数……最后生下来一只耗子。中国的人文学者弄点学问,就如大山临盆一样壮烈。
    好一个“后红学”扛鼎之作,无怪乎“字字写来皆是血”了!
    三、“红学”的立法之作
    雪莱在《诗的辨护》里说文人是“人类的立法者”。可惜雪莱没活到今天,没能参与今日中国的“红学”研究,遂使中国的红学界如此无法无天,遂使那些“低层次的人士”、“愧对前贤的今人”,都来“以非学充学之名、占学之位”。
    不过,看了周汝昌先生的《还“红学”以学》以后,我从心底感到雪莱不死的欣慰,至少是雪莱的灵魂没有死,他已转世到中国,因此诞生了这篇“红学”的立法之作——《还“红学”以学》。说它是立法之作,首先在于它对“红学”作出了一个“雪芹学”的严格界定,出了这个范围之外的,属于“‘文学’范围的一般赏析评论”,当然应斥之于“红学”以外的“低层次”,对治此等学问的人,也只能嗤之以“哈哈哈!”
    这篇“红学”的立法之作,简直可以起到文革中的“清理阶级队伍”的作用。文中写得很明确,除了一位大洋彼岸的洋学者和作者自己——一个“勉强冒称”的“三流”学者以外,其它通通是“尚不如我,根本不具备研治此学的条件”,当然应清除出“红学”队伍了。更有甚者,周先生对已经作古的蔡、王、胡、鲁四大“前贤”中的蔡、王、胡三位,也都用尽了挖苦的言词,说蔡是“一大堆自编自设的‘笨谜’而自己以为‘猜中’了的自欺欺人”,王是“感想多于学术,不过拉来一个外国人借题发挥自己的悲剧观。……在‘红学’的严格意义上讲,却不占什么重要位置,无有自己研究的创获可言”。对胡则是“对曹雪芹这部书的真涵义真价值,可说一无所论,简单肤浮得令人惊讶——一个真正够得上‘学’的专科学术体系,是不会那么空虚浮泛的。”
    在四大前贤中,他唯一未置贬词的是鲁迅,可偏偏周先生竟忘记了鲁迅先生有关《红楼梦》的论述,绝大部分是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和《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之中,显然鲁迅先生是将《红楼梦》当做小说来研究的。其所言所论,大体皆在周先生所不耻的“文学常论”的范畴之内。
    看来四大前贤皆不在话下,那一洋一中的孤家寡人地位便愈见其崇高了!可说到底我还是认定雪莱附体与真正的雪莱有东施西施之别。为此,又使我联想起王小波《思维的乐趣》里的两段话:
    在我看来,知识分子可以干两件事:其一,创造精神财富;其二,不让别人创造精神财富。中国的知识分子后一样向来比较出色,我倒希望大伙在前一样上也较出色。
    还有一个爱说的话题就是别人“格调低下”,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兄弟我格调甚高,不是俗人!”我在一篇匈牙利小说里看到过这种腔调,小说的题目叫做《会说话的猪》。
    四、大文化还是大力丸
    《红楼梦》是一部小说,早已为世所公认,可《还“红学”以学》主张“《红楼梦》是中华大文化的代表著作”,因此不能把它看成小说;“红学”既是“中华文化之学”,当然不能从属于文学。为建立这一力排众议的新说,周先生在《还“红学”以学》中,先后三次言及“红学”与“中华文化之学”的关系:
    红学却又是很受关注的一门学问。在我个人感觉上,它很重要,是了解与理解中华传统文化之宫殿的一件极可宝贵的黄金钥匙。
    红学在我国学术史上是一门特殊的学科,它本身独特性甚强,却又很容易被当做一般对象对待。它的文化内涵极丰富,文化品位极高,……”还“红学”以学。
    这学,应是中华文化之学,而不指文学常论,因为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中华大文化的代表著作之一,其范围层次远远超越了文学的区域。
    以上三则引文中,最后一则引自文章结尾的黑体大字的结论性的文字。可以看出作者搞的是逐步升级的战术,从理解传统文化的钥匙,到与中华文化之学画等号。但无论说得多好,小说还是小说,中华文化还是中华文化,二者虽密切相关,却绝非一家。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中曾就王国维“附会叔本华以阐释《红楼梦》,不免作法自弊”时说:
    夫《红楼梦》,佳著也,叔本华哲学,玄谛也;利异则两美可以相得,强合则两贤必至相?……吾辈穷气尽力,欲使小说、诗歌、戏剧与哲学、历史、社会学等为一家。参禅贵活,为学之止,要能舍筏登岸,毋如抱梁溺水也。
    以上钱钟书先生这一段话,不知周先生以为如何?依在下之见,还是及早将“红学应是中华文化之学”这一故弄玄虚玩深沉的口号收回为好。“抱梁溺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大概是我的悟性太差,对周先生提出的“红学”是中华文化之学的说法,一直不知所云。当然也由于周文中所提的这一命题,并没有深入论证,全文十之八九的篇幅都用在对蔡、王、胡及俞(俞平伯)、余(余英时)的点名批判和对另一些人的不点名批判,以及对自己和那位“难逢的扎实而正派的”洋学者的颂扬。但笔者还是想就此长点见识,因此就想到从周先生的其它著作中求索。可偏偏手上没有《红楼梦与中华文化》,只有一本更新的周著《红楼艺术》,翻开一看真令人高兴,该书的第一章恰恰就是“《红楼》文化有‘三纲’”,纲这个词儿咱可一点不生疏,“路线是个纲,纲举起目张”、“抓纲治国”都还言犹在耳。但再一看下面的文字,又让我这个悟性极差的人陷入云里雾中。周文是这样写的:
    若问三纲皆是何者?那当然不会是三纲五常的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红楼》文化之三纲:一曰玉,二曰红、三曰情。常言提纲挈领。若能把握三纲,庶几可以读懂雪芹的真《红楼梦》了。
    玉在吾华夏文化传统中,人们的心目中,总是代表一切最为美好的人、物、境。
    红,对我们来说,是七彩之首,是美丽、欢乐、喜庆、兴隆的境界气氛的代表色。它还代表鲜花,代表少女。
    情是什么?不必到字书词典里去查“定义”“界说”。此字从“心”从“青”而造。中华语文的心,与西医的“心脏”不同,它管的是感情的事。而感情亦即人的灵性的重要构成部分。再者,凡从“青”的字,都表最精华的涵义,“精”本米之精,又喻人之精。“睛”乃目之精。“清”乃水之精。晴乃日之精。“倩”“靓”也都表示精神所生之美。那么,我不妨给“情”下个新定义:“情人之灵性之精华也。”
    好,文抄公到此打住。我真不知这篇又拆字又玩深沉又浅入深出的,全盘超乎文学常论的蹊跷文字,如何能教人“读懂雪芹的真《红楼梦》!”不过确实应该承认这是一篇卖点极好的“龙门红学”的又一杠鼎之作。所以,“红学”—与“中华文化之学”联了宗、并了体,便愈见其玄妙崇高,这不由得又使我想起王小波在《花刺子模信使问题》一文中说的:
    中国的学者素来有卖大力丸的传统,喜欢作妙语以动天听。这就造成了一种气氛,除了大力丸式的学问,旁的都不是学问。你懂不懂“红学”就是中华文化之学倒也无关轻重,相信俺卖的大力丸包治百病也就行了!
    五、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艺术》的第二章“‘奇书文体’与《红楼》‘三要’”中说:
    还不具备足够的中华文化基本素养的人,实际上是读不了《红楼梦》的。
    虽然作者对“足够的中华文化基本素养”未加具体解释,但对照了周先生在《还“红学”以学》中说的:我国红学界的“症结就是号称红学而缺少真学的本质。”那么红学界既然如此,那一般老百姓就更甭说了。看来普天下能读得了《红楼梦》的人也超不过一巴掌。大约在周先生眼里,曹雪芹与《红楼梦》都太伟大了,伟大到只有极少数“为芹辛苦”、“一生为芹忙”的人,才能与芹呼吸相通,才能读懂《红楼梦》。但不知周先生想到没有,全国各出版机构印制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已达千万册上下,却都卖给了“读不了《红楼梦》的”人,岂不荒唐罪过!
    《红楼梦》可以说是国之瑰宝,是全国人民的精神财富,岂容少数人独占!别唱什么“还‘红学’以学”了,今天的当务之急是“还‘红学’以红”,是把《红楼梦》当做小说《红楼梦》来研究、赏析、吸取精神营养。而且必须“还红于民”。因此我又联想到王小波在《跳出手掌心》一文中说的两段话:
    一个知识分子在面对文化遗产时,必定会觉得它浩浩洋洋,仰之弥高。不过,我以为它的来源更值得尊重,那就是活着的人们所拥有的智慧。这种东西有如一汪活水,所有的文化遗产都是它的沉积物。这些活水中的一小份可以存在于你我的脑子里,照我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保存在文化遗产里的智慧让人尊敬,而活在人头脑里的智慧更让人抱有无限的期望。……我认为,把智慧的范围限定在某个小圈子里,换言之,限定在一时、一地、一些人、一种文化传统这样一种界限之内是不对的;因为假如智慧是为了产生、生产或发现现在没有的东西,那么前述的界限就不应当存在。这两种知识分子的形象可以这样分界,前一种一世的修为,是要做个如来佛,让别人永世跳不出他的手掌心;后一种是想一生一世之中,只要能跳出别人的手掌心就满意了。我想说的就是,希望大家都做后一种知识分子,因为不管是谁的手掌心,都太小了。
    我是不想跳进周汝昌先生的手掌心,去追随他念那“三要”“三纲”的文化经的。至于他人做何抉择,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不过总还想再说一句:何去何从,望君慎择!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8年第二辑
    
    原载:《红楼梦学刊》1998年第二辑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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