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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化”与《红楼梦》的艺术描写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张毅蓉 参加讨论

    一、“陌生化”的內涵
    “陌生化”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评一个十分重要、同时也是十分耐人琢磨的概念。什克洛夫斯基在他著名的论文《艺术作为手法》中首次提出。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理沦是对雅各布森“文学性”的进一步深化和具体化。
    本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者们认为,过去的文学理论把文学界说为情感的表现或生活的再现以及文学研究者们的那种外在的研究方法,都没有从根本上找到文学本身所固有的特性即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内在特质。他们认为,如果按传统的文论观点和研究方法,从情感的表现方面探讨文学,文学就成了心理学;从生活的再现方面来探讨文学,文学就成厂社会学。以此方法类推下去,文学就成了包罗万象的“文献”。他们认为,既然文学可以表现包括情感生活、伦理、道德等在内的各种各样的题材内容,可见文学作品的特殊性就不在题材内容上,而在形式上;形式问题才是义学的“内在问题”。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所以,语言的运用和修辞技巧的组织安排就是文学之所以为文学的形式特征,这就是雅各布森所提出和理解的“文学性”。
    那么,什么样的语言才是具有“文学性”的语言呢?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提供了答案。他认为,把普通的语言加工成陌生的、扭曲的,对人具有阻拒性的语言,就是“陌生化”的语言,也就是具有文学性的语言。这种语言,它可能不合语法,不易为人理解,但却能引起人们的格外注意和新鲜感受,从而使作品获得较强的审美效果,因此,它是一种很重要的语言形态,是文学之为文学的重要依据。表面看来,什克洛夫斯基似乎只关注语言问题,其实他的这一理论的建立是从心理学开始的。他发现:普通的语言由于被人们反复地使用过,已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它的功能已在反复使用中“耗尽”,而失去功效和魅力,变成了“自动化”的语言,而“自动化”的语言会造成一种人们心理上的“套板反应”。所以,要摆脱这种“套板反应”,就必须使普通的语言变得不再普通即不再有序、不再符合常规,要给它加以变形和扭曲并形成一定的障碍,总之,就是要使它与“自动化”的语言相对立。这样的语言可以增强对于事物的具体描写,可以使读者在变得模糊和复杂了的形式面前,在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情况下,用更多的时间去细细品味,并在此过程中,重新获得对于事物的新鲜感觉和体验。
    在此,需要指出的是:“陌生化”的语言绝不是一头雾水的语言。我们看到,当代文学中,有些论者对“陌生化”的语言的理解有失偏颇,更有一些青年作者在创作中,刻意追求“陌生化”,以为句子越不通就越是“陌生化”的语言,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其实,“陌生化”不仅是指具有阻拒性的语言,它还是一种艺术手段,作为艺术手段,它的任务是提供鲜活的“视象”,它的目的是通过视象重新唤回人们对于事物的感觉和独特的体验。什克洛夫斯基从人们的一般感受的研究分析中发现:人们对于经常做的事和数次感受过的事物,由于对它们过分熟悉而变得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它初次发生在人们身上的那种刺激感和新奇感,随着惯性的作用越来越趋于淡化乃至消失。因此,为了摆脱人们对于事物的机械性,为了恢复人们对于事物的感觉,为了感觉到事物,“为了石头成其为石头”,“陌生化”的手段就是要采用各种方法,通过对于视象的创造而不是对于事物的识别,延长对于事物的感受,使人们的感觉重新回到事物本身上来。在这里,“视象”只是工具,而“感觉”本身才是目的。
    怎样才能达到这一目的呢?途径多种多样,其中之一就是什克洛夫斯基指出的列夫·托尔斯泰经常使用的那种即“他不直呼事物的名称,而是描绘事物,仿佛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物一样;他对待每一件事都仿佛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而且他在描写事物吋,不是使用一般用于这一事物各个部分的名称,而是借用描写其它事物相应部分的作用的词”。①对此,我认为有必要作些阐释。什克洛夫斯基这段话我觉得至少包含了三层涵义:第一,在描写事物的时候,作家要以人物的眼光和感觉来写,故意不去指称事物,故意使熟悉的东西变得陌生,以吸引人的注意;第二,对于虽能感觉到却又说不明白的事物,要采取借用的办法;第三,特别强调“第一次”。无论写物、写事,都要写出它的“第一次”:第一次见到、第一次听到、第一次感觉到……。其实,我以为,强调“第一次”,就是强调事物的质感,强调新鲜感,强调艺术的具体形式:写出了“第一次”,也就是以具体的语言形式和艺术技巧,写出了事物的质感和人对于事物、事件的新鲜感。所以,可以这么讲:如果说,雅各布森的“文学性”是从语言特点上把文学区別于非文学,那么,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就更进一步强调了艺术感受性同日常生活的习惯性的根本区別,从艺术的具体形式方面,阐明了文学魅力的内在根源。
    众所周知,艺术是最忌陈腐的。对于每一个总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焕然而生出崭新的面貌,能给读者以全新感受的作家来说,莫不想求新求异。“陌生化”的语言和“陌生化”的手段,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一定范围内帮助作家实现这一愿望。我们发现,历史上许多伟大的或有成就的作家,总会有意无意地、自觉不自觉地运用它,使作品別开生面,新奇独特。譬如《红楼梦》中就有许多“陌生化”描写。
    二、《红楼梦》艺术描写中的“陌生化”
    《红楼梦》中的“陌生化”描写随处可见,本文仅摘其中较为典型的几例,略加分析说明:
    《红楼梦》中的“陌生化”描写主要表现为两种不同的形态
    (一)对于人物不能识別即不能指称的事物,曹雪芹以人物的眼光和感觉来对待和描写事物,并对事物进行原“本”的、不加润饰的描绘;故意不直呼事物的名称,使熟悉的事物“陌生化”,产生了既陌生又新奇的效果。最典型的一例是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时看到的那个挂钟。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晃。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吓的一展眼。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方欲问吋,只见小丫头子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②
    这一段描写绝妙。那么,曹雪芹是怎样使这一描写达到绝妙的境界的呢?
    第一,曹雪芹满段写“挂钟”却始终没有呼出“挂钟”的名称,只按刘姥姥听到的、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对挂钟作了一番本“色”的描述,比如,那钟声、那“匣子”与“秤砣”以及关于钟声的两笔形容,就都是刘姥姥耳中的、眼中的和心中的,这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引起了读者的兴趣,勾起了读者的好奇心,写来新颖别致。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刘姥姥听后,看后,想后,又被吓后,方欲问个究竟的时候——我想,也可理解为曹雪芹正欲通过刘姥姥的“提问”、小丫头的回答来直道出钟名的时候——“奶奶下来了”。“奶奶”一来,就没有了“姥姥”上前去问的份儿了,自然也就没有曹雪片直呼其名的机会了。如果让曹雪芹从一开始就对钟进行指称性的描述,其结果恐怕是刘姥姥志得意满了,而读者却兴味索然了。
    第二,曹雪芹在艺术描写中,从不同的方面,故意把人们司空见惯的“挂钟”,写得既陌生又新奇,不加扭曲地描绘了一幅关于钟的立体而全面的“视象”。“视象”是什克洛夫斯基“陌生化”理论中经常被提及的一个名词,它指的是用“陌生化”的手段所创造出来的可闻、可见、可感、可触的具体生动的物象,它具有激发人的想象力特别是激活人于事物的感觉的功能,所以,在艺术描写中,什克洛夫斯基十分重视“视象”这一概念。他说:“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象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在这段的“陌生化”描写中,曹雪芹就从钟声、钟的方位、钟的形状和钟的构造及其整体与局部,特别是刘姥姥对于钟的“自由联想”和比喻等方面,勾画了一座既普通又精致的挂钟的可见“视象”,为我们对于钟的感觉提供了依据,这使我们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了它的声音,看到了它的样子,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第三,曹雪芹绘声绘色地写出厂“挂钟”的质感。由于是写挂钟,且由于是刘姥姥对挂钟的注意、观照和想象均来自于钟声,所以,一段中光写钟声就有三处,且每处写来,其意趣、笔法又不同。不同的钟声,具有了不同的音色,钟的质感由此生成,它唤醒了沉睡在我们心中的对于“第一次”听到和看到挂钟的音响和形貌吋所产生那种最初的冲动、刺激、好奇心和新鲜感。
    第四,准确地描摹了人们在陌生事物面前的心理神态,尤其是对陌生事物感受的模糊状态。刘姥姥由于不认得挂钟,所以,当她被钟声所吸引之后,就使出了浑身解数,调动起了各种心理机制:听觉的、视觉的、回忆的和联想的,企图努力地识別它。对此,曹雪芹作了不加任何伪饰的描写,很符合人物对于陌生事物的认识和感受的特点。这种对于事物感受的模糊状态,正是来自于对未知事物初次接触时必然产生的陌生感。曹雪芹对人物的这种模糊状态的准确描叙,也为“陌生化”的艺术描写增添了不少秀色。
    曹雪芹用同样的方法写人物眼中陌生的事件,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在对“钟”的描写之后,紧接着有一段关于奶奶们用饭一事的描写。……这段描写,写得既有层次又独具特色。吃饭一事,本是一件极普通极平凡的生活琐事、俗事,对于大手笔来说,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似乎只可“高高挂起”,但曹雪芹却为什么不惜笔墨把它写得如此详细呢?我以为原因大致有二:其一,无论事大事小,都是刘姥姥亲眼看到的,曹雪芹要如实写来;其二,重要的是我以为这其中包含了一种人生味即阶级的对立:以贾家这豪门宅第的奶奶们的一顿饭的排场与奢华与刘姥姥的贫穷互相映衬,这不仅是作品外形式的要求,更隐含了曹雪芹对当时社会人生的一种态度。可见,“陌生化”的艺术手段,有时在与作品的具体情况相结合吋,就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形式技巧,它还包含着内容。从“陌生化”手段的具体使用来说,曹雪芹是把钟故意陌生化即对熟悉的事物作了陌生化的处理;而在吃饭一事上则有意使一件简单的事变得复杂。最后,两次描写都用了“借代”,但其巧妙各不相同:刘姥姥对钟的企图识别、认知,是限于她的生活经验和知识水平的。很符合她的身份,是刘姥姥的直接“借代”;(以“匣子”代钟,以“秤砣”代钟摆)而对于吃的“借代”则是刘姥姥的听觉:“鸦雀无闻”,是听不见的声音。用“鸦雀无闻”来代奶奶们吃饭、吃饭时的情形:“食不语”,吃相又很雅,都符合这诗缨之旅、礼教之家的规范;同时这个词又把生活中吃饭这一极琐、极俗的事写了个优“雅”,别“致”。自然不用说,曹雪芹在写物写事时,都是仿佛自己亲历亲见亲闻亲感,写来自然真切、给人以如亲历如亲见如亲闻如亲感的美好享受,使我们加强了对作品的审美体验。
    (二)对于那些心中所有而口里所无即能感受到而又说不清的事物,曹雪芹就用已知的事物来写,正是什克洛夫斯基所说的“借用描写写其它事物相对应的词”。③当然,需要说明的是:这些“陌生化”的语言,不是滞涩不通的语言,它只是在用词组上颇费了一番心思,但与作品的具体语境和情境及人物的心境结合起来看时,它又显得自然而有新意,可以明明白白地感觉到是人物的脱口而出。所以说,《红楼梦》中人物语言的陌生化,是与当吋景、物完全吻合的。是与人物此时此刻的心态、情绪极相吻合的。这样的语言可以说是受阻的但并不是堵塞的,是别致的并不是别扭的,它给人的是趣味盎然的新疑感。总之,《红楼梦》在艺术描写上的成功,从它的“陌生化”的描写及人物语言的“陌生化”中,均可略见一斑,为当代文学的创作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借鉴。
    三、正确运用“陌生化”手段
    俄国形式主义者们在解决文学的内在问题吋,企图以“文学性”来确定文学的特性,又用“陌生化”釆解释“文学性”,这是片面的。因为文学不仅仅是一个语言的外壳,它还包含着内容。所以,寻找“文学性”,就不仅要从语言方面,还应该从情感、生活等各方面去找。但是,“陌生化”作为一种具有阻据性的语言,打破了语言的常规,增加了感知的难度和吋间,使读者摆脱了“自动化”语言所带来的“自动化”反应,加强了作品的审美效果。“陌生化”作为一种艺术手段,是各种艺术手段中的一种,它在强调文学增强生活的感受性上,正确描述了作品新鲜、奇特的艺术效果。由此看来,当代一些作家随着文学的现代化进程而追求“陌生化”是可以理解的,它也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向开放,艺术描写手法异彩纷呈的表现。但要注意的是:不能把“陌生化”的语言视为晦涩不通的语言;不能把“陌生化”的手段等同于整个艺术描写,它只是艺术描写中的一种,而非全部。因而,对“陌生化”的运用要有一个正确的、合适的“度”。一个作家,在一部作品中,可以根据创作的具体需要,在认为是适当的、非用不可的地方运用它,可调节读者的情绪,引起读者的兴趣,延长读者的感受时间,增强作品的可读性,但不能因此就视“陌生化”描写为唯一的描写手法,如果我们不能正确地、艺术地处理“陌生化”描写手法和其它描写手法的关系,势必会造成至少以下两种不良后果:(1)由于语言阻拒性过强过多,使读者无法理解,造成接受的困难;(2)“陌生化”的手段,需要作家原原本本地写出事物的视象,若用得不好,会使作品拖沓冗长,呆板沉闷,缺少生机与活力。除非像列夫。托尔斯泰的《霍斯托密尔——一匹马的身世》或夏目漱石的《我是猫》,由于是以马、猫的眼光和感受来写社会人生,需用“陌生化”来构造全篇,一般的作品。应从创作的实际需要出发,把“陌生化”手段与其它描写手法结合起来使用,会使作品取得较好的艺术效果。
    ①什克洛夫斯基:《艺术作为手法》,见《俄苏形式主义文论选》第6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②《红楼梦》第六回第54页,华夏出版社。
    ③什克洛夫斯基:《艺术作为手法》,见《俄苏形式主义文论选》第6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3。
    原载:《辽宁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
    
    原载:《辽宁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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