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典文學研究之中,從史料鈎沉出文學史上著名作家的散佚作品,嘉惠學界,可以說是許多古典文學研究者的畢生夢想。只是經過近百年幾代學人之孜孜不倦的考訂補佚,明清以前著名作家之全集已大部分日臻完善,如今不要再談發現大批佚文,就是一篇兩篇,也幾乎可以說是很難的了。 然而最近,筆者卻幸運地在日本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圖書館藏南宋本《歐陽文忠公集》中,發現了一批尚未爲人所知的歐陽脩(1007—1072)書簡。這批新發現的書簡多達九十六篇,且其內容牽涉到不少北宋文壇的重要人物和重大時事,可以預見,這批書簡的公開,對今後的歐陽脩乃至兩宋政治文學史的研究,都將產生巨大的影響。 有關這批散佚書簡的發現之具體原委及考證,筆者已在第六十三回日本中國學會上作了詳細彙報並整理成專文。現謹將初步輯佚出的這九十六篇書簡發表於此,以供海內外學者研究。 一 《歐陽文忠公集》之版本流傳及系譜 衆所周知,現在通行的歐陽脩全集之底本,多出自一百五十三卷《歐陽文忠公集》。這個本子乃南宋周必大(1126—1204)集孫謙益、丁朝佐等學者之力,從紹熙二年(1191)至慶元二年(1196),花費了六年時間刊刻而成,[1]其卷次排列如下: 《居士集》五十卷、《居士外集》二十五卷、《易童子問》三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表奏書啓四六集》七卷、《奏議集》十八卷、《雜著述》十九卷(按,此十九卷包括《河東奉使奏草》二卷、《河北奉使奏草》二卷、《奏事録》一卷、《濮議》四卷、《崇文總目敍釋》一卷、《于役志》一卷、《歸田録》二卷、《詩話》一卷、《筆説》一卷、《試筆》一卷、《近体樂府》三卷)、《集古録跋尾》十卷、《書簡》十卷。 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這份目録之中的一些卷帙,有些並不是歐陽脩本人所編,而是他去世之後,由後人增補而成。關於歐陽脩生前的著作,吴充在撰於熙寧六年(1073)的《行狀》中有過比較詳細的敍録,現將其相關部分轉録於下: 嘗著《易童子問》三卷、《詩本義》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歸榮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議集》十八卷、《四六集》七卷、《集古録跋尾》十卷、《雜著述》十九卷。[2] 將兩份目録相比較,就不難發現歐陽脩去世之時,《居士外集》二十五卷以及《書簡》十卷並未問世。而且,吴充在文中還談到“其遺逸不録者,尚數百篇”,“别爲編集而未及成”。由此可知,這兩個集子確是後人所補。 讓我們再來看看蘇轍《歐陽文忠公神道碑》中的相關記載,這篇神道碑寫於歐陽脩卒後三十四年之崇寧五年(1106),其文云: 凡爲《易童子問》三卷、《詩本義》十四卷、《唐本紀表志》七十五卷、《五代史》七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外集》若干卷、《歸榮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議集》十八卷、《四六集》七卷、《集古録跋尾》十卷、《雜著述》十九卷。[3] 由此可知,此時已經開始了對歐陽脩全集的增補工作。但其時所編撰的《居士外集》,似乎還未形成規模,因此蘇轍只籠統地記爲“若干卷”。不過,時隔不久,到了政和四年(1114),這一部分已經被增補到二十卷了。對此,李之儀在此年所寫成的《歐陽文忠公别集後序》中談到:“得公家集所不載者,集爲二十卷。余幸得而觀之。”[4]此文中的“别集”,無疑就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外集”之原型。也就是說,從吴充到李之儀,經過了四十年之努力,增補到了二十卷的“外集”之基本形態可以說大體已經被固定下來。這亦可以《宋史·藝文志七》“歐陽脩集五十卷,又别集二十卷”的記載爲證。[5]這個二十卷本的“外集”,在北宋當有過比較廣泛的傳播。 由上述考證可知,在周必大編刻一百五十三卷本《歐陽文忠公集》時,《居士外集》之一部分至少已經有二十卷之多。周必大等人必是在這個基礎上再進行增補,最終達到了二十五卷。然而,周必大刻《歐陽文忠公集》中的《書簡》十卷,無論是在吴充的《行狀》,還是在蘇轍《歐陽文忠公神道碑》,甚至是晚到南宋淳熙十四年(1187)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及其他史料之中,都未曾被提到過。這一部分,基本上可以判斷爲周必大等人在編刻全集時新編成的。或正因是初編,周必大在《歐陽文忠公集》卷一五三(《書簡》卷一〇)之卷末,附上了如下之校語: 雖並注歲月,而先後間有差互。既已誤刊,重於改易,姑附注其下。又,不可知則闕之。[6] 周必大等人在刊刻《歐陽文忠公集》時,《居士集》五十卷、《居士外集》二十五卷、《易童子問》三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表奏書啓四六集》七卷、《奏議集》十八卷、《雜著述》十九卷、《集古録跋尾》十卷之一百四十三卷乃已成型之卷帙,因此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文字校刊。而《書簡》十卷,原未成型,乃周必大等人將從各處所收集到的書信首次結集而成。因此,周必大纔直言翻刻時不免有謬誤或缺脫,或存疑待考。由此亦可推知,這一《書簡》部分的編撰,至少對於周必大等人來說,無論是在作品的收集上,還是在作品的考證上,均屬於一個未能盡善的部分。因此,這一部分存在着大批佚文,也就不足爲奇了。 此後,南宋文人又在周必大所編撰的《歐陽文忠公集》的基礎上,不斷地對此進行增補複刻。現尚存世的比較重要的幾個南宋本《歐陽文忠公集》,被分藏在中國國家圖書館、日本宫內廳以及天理大學附屬天理圖書館,現將其書誌信息大略轉抄於下: ○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本(國圖本):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 宋歐陽脩撰 附録五卷 宋慶元二年周必大刻本〔卷三至六、三十八至四十四、六十一至六十三、九十五、一百三十四至一百四十三配明抄本〕四十六册。[7] ○日本宫内廳所藏本(宫内廳本):陳振孫《書録解題》著録六一居士集一百五十二卷,周益公解相印歸,用諸本編校,定爲此本,且爲之年譜。自居士集、外集而下,至於書簡集凡十,各刊之家塾。即本書也。[8] ○日本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圖書館本(天理本):本書爲宋刊本,本文百五十三卷,附録五卷,共三十九册。……本書當屬於慶元二年初刻本。[9] 根據筆者對這三個本子之刻工名字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國圖本與宮內廳本屬於同一版刻系統。而這兩個本子所記刻工之名,無一與天理本同,又可確認天理本乃一獨立系統的版刻本。上引國圖本及天理本之目録解題,均認定各自所藏本爲周必大慶元二年初刻本,然其刻工之名既然迥異,是知至少其中一本不可能是周必大慶元二年(1196)初刻本。其實,筆者已經撰文指出,這兩個本子都非其解題所云之慶元刻本,而是南宋後修之兩個不同系統的本子。[10]之所以會造成如此誤解,無非因解題的作者未能對全書以及現存南宋諸本予以必要的點檢,以致於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之所以能夠判明國圖本以及天理本均非周必大慶元二年初刻本,其實很簡單,這是因爲兩個本子於前文所提到的周必大等人所編輯而成的《書簡》部分均有增補。現將周必大慶元原刻本、國圖本、天理本《書簡》卷一至卷一〇(《歐陽文忠公集》卷一四四至卷一五三)各卷帙所收篇數整理成一覽表。如此一來,這三本之間的先後以及繼承關係就一目瞭然了。 周必大原刻本、國圖本、天理本所存書簡篇數一覽表
由此表可以看出,國圖本乃是周必大慶元刻本之增補本,而天理本則又是在國圖本基礎上進一步增補而成的。這天理本所增補的部分(粗宋體數字),就是今日學界所未知的歐陽脩之散佚書簡文。 可是,既然這些作品已經被編入了南宋版《歐陽文忠公集》之中,又爲何未被其後的明代版本所繼承呢?衆所周知,現在所通行的四庫全書、四部叢刊、四部備要所收之一百五十三卷本《歐陽文忠公集》,均出自明仁宗朱高熾爲皇太子時於永樂十八年(1420)所編撰刊刻的明代內府本,[11]而其底本又是以國圖系統本爲底本,因此,上表所顯示的國圖本所增補的十九篇書簡文,也就經由明代內府本反映到了現在所通行的諸本之中。然而,天理本在國圖系統本基礎上再次增補的九十六篇書簡,由於這個本子本身被毁於南宋末年的戰亂之中,便不爲人知。僥倖的是,其中一本在南宋滅亡大約二十年前的開慶元年(1259),被購買到了日本鐮倉幕府的金澤文庫之中。[12]這個本子,也就是今天的天理本,成了天下之孤本。如此一來,這批在南宋中後期被補入《歐陽文忠公集》的書簡,也就只被保留在了一海之隔的日本。由於天理本又被指定爲日本國寶,很少爲學者所用,這批被增補於各卷末的書簡也就被塵封至今。[13] 二 新見九十六篇書簡文輯存稿 以下將筆者於天理本中整理出來的九十六篇歐陽脩散佚書簡輯存並加標點於下,以供海內外學者之研究參考。按,篇名前之阿拉伯數字爲筆者所加,以明次序。所録書簡文字一般均從原刻,藉以窺見南宋刻本之一貌。但古代刻本用異寫字或俗寫字頗多,一一保留則意義不大,如 1.與呂正獻公 至和二年 以下三十一帖傳於蜀中正獻公元孫伯壽 脩啓。前日定力不得奉言宴,辱示諭以頭昬服藥。不審旦夕尊候何似,必已清康。時暑,更希爲道自重。脩以幼賤,累累疾病,未獲造門,豈勝瞻係!謹奉此咨問,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坐前。 2.又 同前 脩啓。以經夏涉秋雨,喘加以痰毒、風眩,居常在告。近承已出廳,因循未遑祗候。忽辱手誨,承已朝參,且喜尊候已安平,豈勝欣慰!旦夕當遂瞻見。人還,謹此爲謝,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 3.又 同前 脩啓。■阻經夏,不得詣見,豈勝瞻仰!不審初涼體氣何似?拙詩污黷,欲乞一篇以飾陋作,此外惟求聖俞爾。伏恐要知,以居處未定,少暇祗詣,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足下。 4.又 同前 脩啓。前日承示手教,兼見還弊製,便欲再伸面請,適值累日牽仍,豈勝區區!脩行能素薄,仰慕清德,夢寐之勤,自謂終所不能企及。惟得託附高名,以見後世,亦庶幾少償其志,不意見拒之深。俗鄙屑屑於片文,誠不足以勤遠大之懷。惟諒其勤切,一揮筆之頃,爲賜無涯,亦何忍却也?謹再以請,惶恐惶恐。脩再拜晦叔學士。 5.又 同前 脩頓首。人至,辱手字,所以誨諭丁寧,豈勝感愧!旦夕詣前,方盡所懷。人還,且奉此。脩再拜晦叔學士執事。 6.又 同前 脩啓。昨日不審見過,失於迎候,深負,恐悚恐悚。臨行忙迫,殊少暇,無由一詣門求别,心實瞻係。惟冀爲吾道自重,以副區區,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十四日。 承侍讀違和,牽冗無由咨問,旦夕必安。希道,下懇下懇。 7.又 嘉祐元年 脩啓。麄冗區區,無由復奉清燕。殘暑,體氣康和。承領太常,此豈足以發賢蘊?然而禮樂殘缺,所存無幾,自非識慮深遠,孰肯勤勤於是?是亦有望於高明也。特辱惠教,但增感愧。謹奉此,聊代布謝,不宣。脩再拜晦叔太常學士。 8.又 嘉祐二年 脩啓。陰霪不解,不審體氣如何?前時同介甫閑話,尋作得一篇,欲乞晦叔同之。久以多故,今謹録呈,乞賜斤斧也,惶恐惶恐。脩再拜晦叔學士執事。十日。 9.又 同前 脩啓。辱惠詩,實深感幸,即送介甫也。人還,附此爲謝,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足下。 10.又 嘉祐三年 脩啓。陰鬱,承體況甚佳。王紘舉子,所存甚遠,豈易得耶?然不及蘇洵。洵之文,權變多端,然辭采粲然明白,恨未得拜呈爾。人還,謹此。脩再拜晦叔學士。 11.又 同前 脩啓。數日不奉言宴,不審尊候何似?王紘者,去年南省所得進士,履行純固,爲鄉里所稱。初見其答策,語辭有深識,遂置之上等。今得其書五篇,粲然甚有可稱。更慮愚鄙偏見,敢質之長者。可否幸示一言,庶幾自信。他留面盡,不宣。脩再拜晦叔學士。 12.又 嘉祐四年 脩啓。自承尊候違和,久闕咨問。亦屢遣人奉詗,知未見客。暑毒方甚,不審體氣何如?必惟已就平愈。稍涼當得詣前,未間,聊奉此布萬一。惟君子爲道,與時自重,不宣。脩再拜晦叔侍講。 13.又 煕寧三年 脩啓。辱諭,竊承尊體微有違和,今必已諧痊復。善人天地之紀,神明所相,更冀爲時倍加慎衛。脩至亳,少留一宿,即趨鈴下,欣幸欣幸。脩又拜。 14.又 同前 脩啓。近辱惠書,嘗布謝懇。及疆,不敢更馳公狀。嚮承台候小有違和,竊喜已遂痊復。見小子言,曾許請見,而尊體尚畏外風,正當將護。脩旦夕至城中,即得披款,乞不出城,懼成煩動。謹專奉此咨聞,幸悉,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執事。初六日。 15.又 同前 脩啓。雪後清凛,伏惟鎮撫之暇,寢餗勝常。脩常幸居僻事稀,足養衰拙。第老病日增,職事多廢,孤危之迹,憂畏實深。壤土相接,未期瞻近。惟冀爲朝自重,以須亨復。企祝企祝,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台几。十二月一日。 16.又 同前 脩啓。新正納慶,方欲馳賀,遽辱惠教,但增感愧。兼審經寒,鎮撫之餘,台候動止佳福。脩衰病如昨,幸此偷安,咫尺鈴下,無由瞻近。未嚴召間,惟冀爲國愛重。病目僅能執筆,區區不宣。脩再拜知府侍郎。十二月廿五日。 17.又 煕寧四年 脩啓。稍闕奉狀,春暄政暇,伏惟尊履清福。脩以春陽發動眼疾爲苦,漠然無復悰況。惟思及公未嚴召間,得爲里民幸矣。執筆甚艱,餘懇莫布,惶恐惶恐。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執事。三月五日。 姚都官,佳士也,希一顧之重。求舟,望略指麾。脩以營辦人車未集,道路泥水,計須月首方得離此。瞻見匪遠,欣幸。 18.又 同前 脩啓。數日不瞻近,承台候萬福。辱手誨,見召湖亭,謹聞命。第秋暑未解,重煩主禮爲愧。人還,姑奉此,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執事。初𠇲日。 脩以道中暑毒,發動齒疾,旦夕始僅能飲食,未任飲酒,幸恕察爾。脩又拜。 19.又 同前 脩啓。昨日承厚顧,宿來起居多勝。辱手誨,見招嘉會,固深感愧。第以昨夕飲次,承見勸過量,舊苦發作,難久坐,不得少奉談燕,惶恐惶恐。人還,姑布區區,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閤下。二十四日。 江寧清德君子,素所欽服。第以方面之重,閑人坐次不便難安耳。幸察。 20.又 同前 脩啓。昨晩略瞻顔采,宿來台候萬福。今晨承私忌,不獲奉慰。脩以久託館宇,且挈幼賤就弊居,更煩飫勞,併深感愧也。人還,粗此布謝,不宣。脩再拜侍讀侍郎台几。十日。 21.又 同前 脩啓。累日不奉宴言,雨後微寒,伏惟氣體清裕。來日朔旦,脩以病足爲苦,艱於步履,不能一詣賓次,豈勝愧惕!欲望更不枉顧,兼慮偏勞郡官旅寓,益匪惶安也。謹此布誠,幸察不宣。脩再拜晦叔侍郎閤下。 22.又 同前 脩啓。脩以足疾爲苦,不堪人事,遂踈奉見。亦承尊體雖已痊和,尚難接客,未敢起動也。辱惠佳篇,以警昬塞,感幸感幸。牽課未成間,姑此布謝,不宣。脩再拜晦叔侍讀侍郎閤下。十一日。 23.又 同前 脩啓。辱教,承宿來台候萬福。亂道止冀一覧,蒙見諭以刊石,豈勝愧靦!餘留詰朝面布。人還,附此,不宣。脩狀上晦叔侍讀執事。 24.又 同前 脩啓。稍不瞻近,尊候萬福。青、亳二州拙詩十餘篇,輒不自外,卧閤之暇,一咲解睡,慙灼慙灼。脩再拜晦叔侍讀執事。十二日。 25.又 同前 脩啓。稍不瞻近,晴寒,竊承動履沖勝。偶閑發篋,得《峴山》拙記、《丁元珍表》刻石,輒不自外,聊資公退齋中一噱以解睡,慙恐慙恐。脩再拜晦叔寶文侍郎閤下。 府僚必常奉清宴,更承見諭。感愧。 26.又 同前 脩啓。早來獲接餘論,嚮晩承體況沖裕。辱手誨見招,敢不聞命。第以弊疾經旬爲苦,懼酒爾,若止清談一笑,尚可勉奉也。人還,謹此布謝,不宣。脩再拜侍讀寶文侍郎閤下。即日晩刻。 趙説道適寄青州拙惡石刻,輒不自外,取笑取笑,慙恐。 27.又 同前 辱諭湖上之約,深荷意愛。不期偶會,興味至佳。俟脚膝稍安可勉,當奉清賞也,感著感著。脩又白。 28.又 同前 脩啓。佳雪可喜,寒中伏承台候萬福。辱手誨,欲枉旌騎訪戴之事,數百年未有繼者,曷勝爲幸!第以泥濘,重有勞動,兹又悚愧也。人還,布謝,不悉。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執事。十日謹空。 脩十餘日左車牙痛,一兩日方能常食,滴酒不曾入口,寒中甚苦之,惟幸免酒也。惶恐惶恐。 29.又 同前 脩啓。晴和,喜承台候萬福。改朔,未獲詣前,特辱手誨,豈勝感愧!三日祗赴嘉招,餘留面布,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閤下。朔日。 30.又 同前 脩啓。適已附還人手尺布謝。晩來晴寒,台候萬福。偶得京醞,來遠不損,動輒納二器,必不罪輕浼。惶恐惶恐,不宣。脩手啓晦叔侍讀侍郎閤下。 脩以病齒尤苦於前,食物甚艱苦。貸其飲酒,方敢厠談席也。病目不能自書,幸不裁答,惶恐。爲使出虞候,輒附來使,乞不罪。 31.又 熙寧五年二月 脩啓。宿來不審尊候何似?竊計服藥,已經利動,風氣所滯,必遂稍散。春陽方盛,更冀精於調適。不敢請見,懼成起動,姑此咨問,不宣。脩再拜知府侍讀侍郎閤下。二十八日。 脩亦以口齒復發,皆新陽方盛之致也。 32.與孫威敏公 皇祐中 汪逵云,以下四帖真蹟傳于外家 脩叩頭泣血言,哀懇已具號䟽。即日暑毒,不審台候何似?自脩遭罹大禍,已五六賜書存慰,奠祭稠重。荒迷中,雖不即時叙謝,其爲哀感,何可勝言!脩自親老感疾,以至不起,整一周年,心緒憂惶,日夜勞迫。今髭已三分中二分白,髮十分中四分白,恐亦不久在世。然事親已畢,復何所求。昨於哀迷中,就近來潁。其實四海無所歸,欲只就潁,趂明年卜葬。汲汲如此,欲於自己生前了之耳,豈復有意人間邪?哀苦中,又聞希文病,病勢不好,元料恐難起。希文材行高,忌嫉衆,若非聖君仁明,朝家以忠厚爲治,不能保此始終。今年過六十,官爵不卑,於希文不少,所惜用於時者,萬不伸一,爲國家惜耳。家道索然,恰得在徐而終,庶事何憂不了,此亦爲善之効耳。然元規亦自西行,後面事應悉與處置也。平生打破名目,號爲黨人,適値脩在苫塊中,情禮萬不申一。恨,々,々! 33.又 同前 范公平生磊落,其終也昏迷,盖病之然。如公所示,其心未必不分明也。只是治命與母墳同域,此理似未安,如何?雖不可移,亦須思慮,後事皆託明公矣。昨贈官誥,詞是誰作?要見姓名,幸批示。脩病暑目昏,絶無生意。承見教寛節,以終襄事,敢不自勉。但體病,皮骨形骸不復類人矣,必非久在世者也。事親畢矣,何必延生?餘懇更託賈祕校。人行,具道。 34.又 嘉祐元年 脩頓首啓。秋暑,不審台候何似?脩以愚拙,碌碌于此,無所裨補。日思外去,勢有未能,徒以俗冗區區度日。書問之好,亦不暇修,真何益於公私邪!公坐鎮之外,其樂如何?拜見未涯,惟爲國自重,不宣。脩再拜判府資政侍郎台坐。七月七日。 35.又 嘉祐二年 脩頓首啓。區區久闕致問,中間辱書,爲感何已!冬寒,伏惟台候萬福。脩衰病,思得一小郡養拙,三二年間,謀一歸老之地。此願未獲,遽被責以吏事,精力耗竭,何止勉强。不出歲末春初,當在江西矣。薛親幹敏,河東土人民間事可詢問,得佐幙府甚幸。脩爲目疾爲梗,臨紙草率,惟冀鎮撫外以時爲國自重,不宣。脩再拜河東安撫觀文學士坐前。十七日。 36.與王文公 汪逵云,此帖紹聖元年憲録本,刻石在和州 脩近見耿憲所作《杜子美畫像》詩刻題後之辭,意義高遠,讀之數四。不相見多年,根涉如此,豈非切磨之効耶!脩當日會飲於聚星堂,狂醉之間,偶爾信筆,不經思慮,而介甫命意推稱之若是,脩所不及也。脩頓首。 37.與韓門下 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近承有汝陰之請,方與潁人欣竦以俟,而遽聞改鎮,不審即日尊候何如?脩昨過潁少留,營視故居。雖不敢過分大爲制度,而就簡酌宜,猶須一歲,僅可辦集,便當躬自築室。然則居此不過爲一歲計,而地僻事簡,庶少偷安,而衰病侵凌,亦絶無憀賴。持國請麾,不候成書而出,何速也。汝陽(陰)亦自佳郡,乍遠喧譁,必多清思。因風不惜惠問,以慰岑寂。餘乞愛重,不宣。脩再拜持國龍圖執事。七月七日。 38.又 承惠家菊,甚濟用,多荷多荷。因出,見過閑話。脩再拜。 39.與韓獻肅公 真蹟藏吕■■家 脩啓。辱示,庖人已有矣。承許臨顧,甚幸。然以愚所見,五日節假,六日後殿,南牙無班,出宿無害。若趂宿則奉勞,益不惶也。更謀與叔平、武平換一宿,如何?其如出宿,甚有理。京師爲會,其難如此。喜瘡可痛,此乃有所觸耳,當有負過之人,呵呵。脩再拜子華内翰。四日。 40.與王懿敏公 真蹟藏三衢范侍讀家 脩啓。自板橋拜别,忽已踰月,即日旌斾已臨治所。秋寒,起居無恙?日思拜問,特苦區區,加以徙居出疆,俗事鮮暇。仰思鎮撫之餘,必多清興。惟爲國自重,以俟來復,不宣。脩再拜端明左丞。九月八日。 41.又 脩啓。近張供奉行,曾奉狀,必達台聽。秋氣漸凉,不審體候何似?自大斾之西,忽已二歲。士夫之論,皆望東歸,諒在朝夕。脩鬱鬱于此,心馳江湖,歲聿莫矣,情意索然。因人無惜手書相慰,此外爲時自重。姪壻陳儀甫,極承頋眄,多感多感。因其行,謹奉狀,不宣。脩再拜知府端明左丞。中秋日。 42.與劉侍讀 見履常齋石刻 脩啓。近賈常行,曾致拙問。辱書,承經暑動履清勝,少慰瞻勤。兼蒙惠以《韓城鼎銘》、《蓮勺博山槃記》,不意頓得此二佳物。脩所集録前古遺蹟,自三代以來,往往有之,獨無前漢時字,常以爲恨。今遽獲斯銘,遂大償素願,乃萬金之賜也。属患𣍿(膝)瘡數日,家居絶客,無人爲辨古文,當徐訪博學者識之,續録寄上。今且於郵中致此粗報,已獲佳貺爾。今歲大熱,疲病尤覺難支。西州高爽,更冀慎護,以副區區,不宣。脩再拜原甫安撫學士坐前。廿一日謹空。 43.與尹龍圖蔡忠惠公 以下七帖並見石刻 脩頓首啓。前送酒人回,曾附書,不審涉夏以來所履何似?脩三月十七日至滑,滑雖爲近郡,而河北之路皆走韋城,其名爲州,反若縣也。自河災至今,民尚未復,千里蕭條,市邑不及一大縣,以此絶少辭訟。加又河注外堤,物役並簡,終日無事,不異山居。於養慵雖宜,而恐自此益墮。夫馬雖善走,若飽飼而繋于櫪,立之數月,則足力損矣。故善養馬者,雖無所用,猶使僕隷騎而走習,蓋惜其天姿,不欲廢墮也。用此每自勉勵,不過尋書史,視古之志士,一慨然爾。紙盡不及它,餘希自愛,不宣。脩再拜師魯十二兄、君謨仁弟。四月四日。 44.與蔡忠惠公 脩頓首啓。今春蒙恩徙酇城,季夏之末,方至官下。首得君謨於家僕處所示書一通,并近著文章一卷,深慰深慰。君謨與脩别未三歲,中間計亦有人事汩之,奈何其學遂進及此!脩每惡前輩學古者,道未及其藩籬,而自相稱譽入於堂奥,不徒妄奸名譽,亦足惑於後人。然見君謨所爲,亦不覺欲稱之勉之。勉之到此,而不可已也。始脩與師魯在洛陽,是時遊者皆一時之俊。今君謨又與師魯在洛,獨恨不得從乎其後也!又知已有旨召試,何時赴期?因人頻乞一信。夏熱,千萬自愛,不宣。脩拜白君謨同年弟。七月九日。 《尹虞部誌文》乞與改抹。公期在洋州䘮室,恐知恐知。 45.又 脩啓。氣候不常,動履何若?前日承惠《李邕碑》,字畫誠佳,輒已入録,多荷多荷。《録目序》中欲更周宣王作穆王,盖曩時但得《石鼓》,今續得《伯囧銘》故也。若已鐫石,不知尚可改否?閑事屢以煩煎,惟恃物外之趣同爾,惶恐惶恐。脩頓首啓君謨内翰足下。三月四日狀。 46.又 脩啓。今日輒以服藥假,家居謝客,因發《茶録》披尋,遂不能釋手,輒書百餘言於卷後。盖嘗蒙見許識書,故聊爲兹論。竊承早來從駕燕宮,當亦歸休。謹勒奉呈,閑資一閲,幸即還付,不宣。脩頓首啓君謨給事三司君。六日謹狀。 47.又 脩啓。數日以家事嬰仍,遂闕致問。氣候愆和,不審體履佳否?聞韓公以《晝錦堂記》奉煩,勢必難却,拙文遂託妙筆以傳不朽,實爲鄙人之幸。幸勉爲一揮,以成一段佳事。承已入辭,應漸治行装。事少間,當頻卜會面。未間,謹勒李敭咨啓,不宣。脩頓首端明侍郎君謨足下。五日謹狀。 48.又 脩啓。數日在告,以兒子不安。今日幸渠小差,不能閑坐,輒取君謨所惠《荔支譜》跋其尾,謹以録呈,斯亦一時佳事。私心區區,以行舟不久留,思略聚話未能得,姑奉此,不宣。脩再拜。 49.又 脩啓。承惠茶,獨酌甚奇,但無佳客與共真賞。仍還空器,無以爲報,併此懷慙爾。前時所餘半圓餅,烹之絶佳,不類坐上烹者。疑喧靜不同,致所得有深淺爾。兹事難爲俗人道,不恠刀刀。脩頓首。十日。 50.又 以下六帖真蹟舊藏興化李氏,今歸前知仙遊吕祖平家 脩啓。前日承惠子魚,絶佳。蓋以四方來饋物,皆却之,今遂無來者,尤以難得爲奇也。歙石屢尋不見,家人云嘗以一巨研送人,不知何處闇投也。聞集碑以“丐餘”爲名,敢不竭所有。郭之美何在?憔悴可憐也。目痛必已愈,何日參假?脩再拜。十七日。 51.又 脩啓。辱惠新茶大餅,多年不曾得,其喜可知。餘俟啓封,見茶致謝。方銓次《集古録》,人還,不暇詳叙,幸賜察,不宣。脩頓首上君謨三司内翰執事。六月旬休日狀。 52.又 脩啓。晴明,尊履康和。前時承諭葛生,不知曾去召渠否?諸廳遷秩恩例尚未施行,渠來能趂得及,甚善。就令不及,可徐俟他便。但恐渠京師難久處,然强親在此,莫不慮是否。公期罰典甚峻,料省庭初亦不意至此,却須與他軟痛過,呵呵。聞魏公《真贊》欲煩巨筆,是否?脩頓首上君謨三司給事坐右。十三日。 53.又 脩啓。辱手教兼惠題名,豈勝感愧!不思䨬潦,畿民訴蠲秋租,費大農心計,乃以閑事相干,此重爲慙爾。不知此晴遂得牢否?人還,草草,脩頓首白君謨給事。十五日。 聞有與禹玉《花》詩,乞一本。 54.又 脩啓。竊承忽有令姪之戚,伏惟悲悼,情何以勝!無由馳慰,惟翼(冀)以寛釋太夫人慈懷爲意。專此咨啓,不宣。脩再拜君謨端明侍郎執事。廿七日。 承已治装,適以祥祭,未皇款見,不勝區區也。 55.又 李隨比部不知於何處葬事,恐郡中去賻奠,望略示及,待令一人同去。州學中有《唐書》、《晉書》否?學生不看,欲暫借可否?脩再拜。 56.與梅都官 真蹟藏汪逵家 適承異貺,豈不媿荷!脩平生不欲奪人奇物,惟度其人不賢,不足以畜佳翫者,或一留之。若吾兄豈不足畜邪?硯,聊領厚意。餘二物,謹以奉歸,幸無疑也。了文字忙,不一一。脩頓首聖俞兄。 余聞梅聖俞嘗以翡翠鼎贈歐永叔,前帖所謂奇物者,乃此也。潁叔。 57.與蘇編禮 治平■年 脩啓。昨日論《范公神道碑》,今録呈。後爲其家子弟擅於石本減却數處,至今恨之,當以此本爲正也。脩再拜明允賢良。 58.與曾舍人 辱示介甫鄞縣新文,并足下所作《唐論》,讀之飽足人意。盛哉盛哉!天下文章,久不到此矣! 59.答張仲通 名洞,時從晏无(元)獻公辟於長安 皇祐三年 某啓。前已辱書,謂已西行,故未及附問。適又人至,承惠誨,多荷多荷。某自夏秋老兒不安,調理方似平愈。偶一小嬰沉劇,因此驚憂,又却發動,方營理未暇他事。足下入臨淄幙,送詩不敢草草,續附上。某亦臨淄門生,樂爲詩也。墨竹、建茗皆佳物,銘佩銘佩。漸遠,千万珎愛。忙撓中,不子細。某再拜機宜推官。中元日。 南都鮮嘉物爲答,筆數十枚,起草可也。 60.又 皇祐三年 某啓。前時急足還,附狀。此人續至,又辱書并惠藥,見愛之厚,感刻何已!老兒久病經年,近又一小兒在潁生者患,日夕不保,老母用此憂傷。方患少藥,得此萬金之貺也,多荷多荷。某自此兒病困,日憂老兒增疾。醫者盈門,公事亦未暇管勾。詩於足下何惜,但不欲草草耳,續當附上。正此憂撓中,不子細。某再拜機宜推官。七月二十二日。 61.又 皇祐四年 某頓首。孤苦閑居,少便附信。昨因郵中嘗奉號䟽,不知果達否?歲暮寒沍,體氣若何?前承寄惠許道寧山水,真奇筆也,珎荷珎荷。碑文極煩費,然非相知在彼,亦無由得,更望因有所得,不惜分示,貴成集録,爲助之惠不細矣。詩筆頓精,但欽服。日奉宗工唱和盛事,餘劍守可道,保愛不次。某再拜機宜推官足下。十一月初八日。 媿無物以報嘉惠,紫甌十隻稍佳,亦頗難得如此者,恐知。副以青漆匣,此則尋常,聊爲遠信耳。 62.又時以大理寺丞再從晏公辟在西京 至和元年 某啓。辱書,承無恙,增慰增慰。某服除,被召還闕。入見之日,便請蒲、同,朝旨見留,遂領銓管,視職七日,遽以罪逐。尚賴聖恩,遂其初請。更旬餘,當即西首過洛,却得一相見,亦以爲幸。未間,秋暑珍重,不宣。某再拜司録寺丞。八月一日狀。 惠碑,多荷多荷。盛製尤佳,他容面叙。 63.又 時任祕閣校理出知棣州 嘉祐六年 某啓。辱書,承歲豐民安,豈非仁政之惠也。某衰病,待罪西府,碌碌無所稱。朔陲事有可施爲者,目見當得其實,不惜見教,寡陋之幸也。秋寒多愛,某再拜知郡學士足下。八月十二日。 64.與丁元珍學士 以下五帖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前日承訪别,豈勝依依!審已登舟,治行匪易。稍寒,氣體想佳。應須别卜日解繂,無由一詣,攀違但增瞻戀,惟冀寛中加愛,以須亨復,區區不宣。歐陽脩手狀上元珍學士。十月四日。 65.與陸學士 脩啓。昨日承見過書局,仍約來旦枉頋弊居,方飭家人少具薄饌奉待,忽報來晨宣看刈麥,午後幸尋前約也。謹此咨啓。脩再拜子履學士足下。七日。 66.又 脩啓。自被大水驚恐,意子履一相訪,杳然初不承問者累日。不審水後餘暑,體履佳否?旦夕幸冀枉駕,故專此咨啓。晝日事多牽迫,燭下奉此,草率不罪。脩啓上子履學士足下。十五日。 67.又 脩啓。節中暄和,體候康 68.又 來日無事,幸見過,約持國閑話。脩再拜子履,且納原父詩去,如了,便送劉舍人也。 陸經帖附 經啓。永叔有簡相邀,來日約甚時同徃,幸示諭。久不見君子,使我勞吝勞吝。切申懇子華欽聖,不宣。經再拜持國。十四日。 數日叔父東行,隨分牽率。昨夕出宿華嚴,今日晚方還,疲甚。不謹不謹。 69.與杜郎中 以下二帖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公私多故,頗闕致誠。辱書,承經寒體况康福。相别數年,交游日益零落,在者不老則病,理亦宜然。脩多難早衰,曏嘗屢自懇激,冀鄉里一麾,漸爲歸計。誠願未遂,遽誤器使。貪冒榮寵,忽已三年。碌碌無稱,俯仰羞愧。第未有必去之名,不欲輕發。然愈久則責咎愈多,豈懷安苟偷于此者,不知所以勉强之方。故人其何以見教?兹語難爲不相知者道也,幸察幸察。自去年夏秋以來,百疾交攻,尤苦牙車,飲食艱難。此前所謂理宜然者,不足具道也。相見未涯,惟多慎愛,以副瞻企。脩再拜挺之郎中運使執事。正月十九日。 兩目昬淚,臨書不知筆畫輕重,可歎可歎! 70.又 昨自聖俞云亡,識與不識,皆爲之出涕。盖其材可惜,其志可悲也。况於吾儕,宜如何爲懷?其嗣子孤弱,未堪家事,雖相知竭力,未知果不失所否?吾徒老大,朋游零落殆盡,存者無幾,又苦乖離,就使幸而相聚,索然數衰翁,豈復昔時情緒,徒益可悲爾。漳州之後,何嘗忘之,深可念也。脩兩手指節拘攣,屈伸皆難,目愈昏暗,自非久處于此所宜,獨得免於罪戾而去,則爲幸也。相見何時,鄙懷難遽盡道,南望瞻渴。脩頓首。 71.與范蜀公 以下二帖見榮今堂石刻 脩啓。經節,竊惟體履清勝。家人言前在沖卿家,曾拜見縣君。欲初四日攀請枉頋弊居,無佗客,只是吴宅爾。先此咨啓,幸不爲阻也。脩再拜景仁舍人。二日。 72.又 脩昨日歸時不甚醉,中夜忽覺舊患左臂疼痛,舉動艱難,頗甚驚疑,早遂且請朝假。承見招,謹當奔赴,惟難飲酒,在矜寛爾。脩再拜景仁舍人。十一日。 73.與樞密侍郎 石刻在夔州 脩啓。多日不奉言宴,竊承台候萬福。脩以淋渴爲苦,虗乏未任朝參。特辱存問,豈勝感愧!人還附謝,不宣。脩再拜樞密侍郎台坐。十六日。 74.與李舍人 脩啓。累日不奉見,稍涼,氣體清佳。來日午後幸垂頋,與介甫、持國、晦叔閑話,幸不阻。謹此奉聞,不宣。脩再拜才元學士。十五日。 75.與王文恭公 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適辱延頋,繼承惠教,兼以金漆書案爲贈,益所珍荷。不獨可置筆研,兼可以列盤肴也,呵呵。人還,謹此致謝,不宣。脩再拜禹玉内翰執事。廿九日。 76.又 以下三帖真蹟在文恭公家,近歸石林葉氏 脩啓。承答教,以侍疾爲憂。早來因見張康,言太夫人脉似結滯,然不可便下,當以平順湯散解之。因聞其説,遂去咨問。所要醫工,下處醫婦人常用能音耐,人姓日宣者,今且令去。不知治傷寒如何,更乞審細相度。張康莫且可與商量否?憂心中,不宜怱遽,三兩日參假,祗候不宣。脩再拜。 77.又 脩啓。乍闊言笑,頓爾索然,宿來體况何似?昨日寫牓了,第一甲八个卷子,不知曾封起否?脩到家,始覺四體病如醉人,今日方思得,適已令人去問陳寺丞也。更告禹玉,特指揮陳寺丞,或傳語聖俞,且令速去封起。此事最切,却乞批示。客多,忙,不謹。脩再拜。 78.又 脩啓。適自外歸,得手誨。承惠車鰲,解釋勞乏,當自引一盃。其餘,俟三兩日少間可烹,併伸感愧。人還,姑此爲謝,不宣。脩再拜禹玉内翰。九日。 79.與直講寺丞 以下二帖見豫章卷雨樓續帖 脩啓。近辱書,承歸自丹陽。又兒子自都下來,云屢相見,喜經暑體况康和。脩經春在病告,忽被恩徙,并憂恐惶惑,累力懇乞淮西如素志,未報,遂此留以俟旨。衰殘難勉强,惟相知必深亮其誠,餘復何云?炎毒,講道外加愛,不宣。脩再拜直講寺丞足下。五月廿七日。 80.又 熙寧四年 脩解綬還家旬浹,尚以自春來渴淋爲苦。潁、蔡至近,猶以道中傷暑,舊疾更增,足見衰悴不堪疲曳爾。脩此歸,榮幸非一,尤以殘軀得養息,冀漸嚮安。上恩淪於骨髓者,爲尤深耳。學舍寂寞,非守道之固,何以久處?然講論必益精。未期會話,秋暑多愛。因人奉此,不宣。脩再拜直講寺丞足下。七月十八日。 81.與推官 以下二帖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自得吾子,獲益已多。乍别,勉學慎愛。爲今日文字多,不暇寫書,只託附介甫書并紙去,不宣。脩白推官先輩。廿四日。 82.與編校屯田 脩啓。辱教,承尚未衙參,未得奉見,久别可勝瞻渴。乍到,庶事匪易。聞别卜居,倉卒如意否?張祕校書信已領。人還,聊復此,不宣。脩再拜編校屯田足下。十七日。 83.與宛丘祕校 真蹟藏會稽石氏 適見賢兄言,方知暫歸。時暑,體况清佳。知不能久留,幸一迂駕,欽渴欽渴,草率奉此。脩再拜宛丘祕校。 84.與運使司封 真蹟藏汪逵家 脩啓。嚮以公私怱怱,無由少奉款曲,每以爲恨。遂承使舸遽爾東下,不得握手爲别,尤所依依。春候方暄,更冀以時自愛。脩尸素無補,衰病交侵,未能引去,不知何以少逃罪戾。昆仲事契不淺,尚有可教,不惜誨言。自餘區區,非筆舌可盡。人還,謹此。脩再拜運使司封執事。十八日。 85.與張續 脩啓。人至辱書,備見勤厚,且承經秋體履康乂,至慰至慰。脩性多病,加漸老益衰,殊不喜京居,深自勉强。亳𣕤(棗)遠寄,多荷多荷。人回,偶書如此,不一一。脩白張君足下。 86.又 熙寧三年 脩向作范文正文字,而悠悠之言,謂不當與吕申公同褒貶。二公之賢,脩何敢有所褒貶?亦如此而已耳。後聞范氏子弟欲有所增損,深可疑駭。别紙所喻甚善。如范氏子弟,年少未更事,願以此告其親知。脩白。 87.此帖恐是與焦千之 脩以多日不得書,嘗於逓(遞)中附書,但慮州司不爲致達,不知果得達否?兹人遽來,承書,可勝慰喜慰喜。續次,公人送到《胡先生表》,字畫淳古,甚可佳,庶幾陋文得託以傳,爲胡公不朽。前書粗述鄙懷,若果達,可知萬一。其實無佗,第材薄任重,憂責難當,衰病雖不可勉,然當竭其所可爲爾,餘非筆墨可盡。小官難處,知所屈伸,則爲遠久之資也,甚善甚善。嚮秋多愛,不宣。脩又白。 88.見履常齋石刻,未知與何人 脩頓首。使至,承教,惠以洛陽花、笋。笋不食十餘年,花不見二十餘年矣,其爲感宜如何!謹且以此附還使爲謝,不宣。脩再拜大學士尚書。坐前謹空。 89.見履常齋石刻,未知與何人 脩啓。前日飲酒殊歡,遂至過量,醉中不能相别,還家遽已頽然。小兒生六七歲者,未識乃翁醉,皆驚呼戲咲之。凌晨食肝生,頗覺當年情味猶在,但老不任酒力矣。竊承使騎來日遂行,道塗寒冷,盡將息理。無由瞻戀馳情,不宣。歐陽脩上。 90.此帖恐是與范文正公 師魯拜之翰爲兄,於尹材乃父執也,爲其諸父作行狀。之翰平生與師魯厚善而無怨惡,必不故意有所裁貶,不過文字不工,或人所見不同。材當作書叙感,然後以所疑請問,而反條駮難。又所駮多不當,如之翰言“器使”二字,乃駮云非爲人所使。至如《論語》言“君使臣以禮”,豈亦不可乎?其輕易皆此類。後生小子,但見其叔平生好論議,遂欲倣効,既學問未精,故所論淺末,不知其叔平生潜心經史,老方有成,其自少所與啇(商)較切磨,皆一時賢士,非一日而成也。率然狂妄,甚可恠。脩在楊州,極不平之,亦曾作書拜聞。明公若愛師魯,願與戒勗此子。仲尼曰:“由也兼人,故退之。”無使陷於輕率也。師魯功業無隱晦者,脩考之翰行狀無不是處,不知稚圭大駡之翰,罪其何處?此又不諭也。稚圭處,脩自附去也。 91.與陳内翰 名繹 熙寧■年 以下二帖江西運司石刻 脩啓。時序遷速,忽已霜寒,竊惟感慕傷摧,何以堪處。公私多故,闕於候問,更希順時節哀,以全孝履。《漢書》不廢校正,居閑諒可精求,所須悉已應副。人吏往來,有事不惜示及。因人謹此奉慰,不宣。脩再拜至孝和叔學士。廿日次,九月三日。 子履學士不别書,希節哀自愛。 92.此帖未知與何人 脩啓。辱賜教,知見愛之深,豈勝銘感!天譴不虛出,未行之事,止當深罰。主議者恐不濫及平民,而使當罰者安然自如也。其餘難遽述,不宣。脩再拜。 93.與大寺丞 治平四年 以下四帖真蹟並存 廿四日王昌等書信必已到。前日得汝逓(遞)中書,知與諸幼安樂,又知迎子已安,頓解憂憶。吾此内外各如常,今遣江從去,排祭諸事必已辨。只是孝服,汝更擘畫。祭文用不用?内東門别進功德䟽、御衣,並早問,當報來,勿令悮事。此外好將息。六月廿九日押。付發。 彭州劉比部書、北京浣口書,各令入逓(遞)。 薛少卿書,如未離齊州,速令進奏官附去。如已起來,即與文忠候本宅迎接人將去。汝亦可作一書同附去,述在他部下之意,累有書來問着也。 邸報胡侍郎有事,必恐是的。汝有書來,更不要言及。恐大新婦有書與二新婦,亦勿令言及。 孫家契書今附去。贖得錢,且令王昌寄在定力,亦得。 孃道重喜,只與緣身,早令逐便。 王昌去時,書内問者數件事,一々子細報來。 亢翼課狀,爲五郎新婦下財成親月日,如課狀在,則附來;不在,則别令課一本,速附來。 94.又 同前 今日寫下發信黄清等書信,欲行次,得先差急脚子回來書,知汝與新婦、二孫各安,兼知婆孫藏府已較,舉家欣喜,更不别寫書。只是前書内王昌排祭一節,已别有劄子與王昌,便令京中一面勾當,雇人造作。如恐勾當忙時,更不用令王昌來作生日,只遣宅前兵士二人随急脚子來可也。急脚子回時,於張永壽處覔些止瀉和氣藥,要與翁孫喫。向迎子,婆孫道,莫厮爭,翁々婆々憶汝。八日晩押。付發。 95.又 同前 昨日黄清與急脚子行,已有書并信物,今又遣此牙前去勾當,排辦致祭物色,更不寫書,只是指揮與王昌所用御服五件,並只就京師製造,用好顏色疋帛精細做,千萬分明指揮與王昌也。九日第三書,押。付發。 脂麻油三二斤,葛布子買三二百文,因便人附來。 96.又 大哥計程今日當至潁,在路安樂否?且得一向晴明,到潁後事件,專俟回人知委細也。此中老幼各安,勿憂勿憂。餘事如去時所説,勿移也。天氣不常,慎護爲切。今因宅兵行,附此,續别遣人也。二月十五日押。付大寺丞發。 附記:35《與孫威敏公》之三與《歐陽脩全集》書簡卷三《與馮章靖公》、42《與劉侍讀》與《全集》書簡卷五《與劉侍讀》之二十五、69《與杜郎中》與《全集》書簡卷八《答杜植》雖有部分文字相近,但從内容上可以判斷並非同一書簡,當從天理本作新出之佚文。於此筆者將另作專文討論。 注释: [1]《歐陽文忠公集》卷末附有校正者、覆校者名録,參與“編定校正”者爲孫謙益、丁朝佐、曾三異、胡柯四人;參與“覆校”者爲葛潨、王伯芻、朱岑、胡柄、曾煥、胡煥、劉贊、羅泌八人。又,本稿在寫作及翻譯過程中,先後得到了陳尚君、朱剛、洪本健、中里見敬等先生的指教,特表謝忱。 [2]《歐陽文忠公集》附録卷一,四部叢刊縮印本,198册,頁1255上。 [3]參見《欒城後集》卷二三,《欒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頁1432。 [4]參見李之儀《姑溪居士後集》卷一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1120册,頁693下。 [5]《宋史》卷二〇八,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頁5365。 [6]參見《歐陽文忠公集》卷一五三卷末校語,頁1245下。 [7]《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年,頁534。 [8]《圖書寮典籍解題 漢籍篇》,東京,大藏省印刷局,1960年,頁79。 [9]文化廳監修《國寶》,東京,毎日新聞社,1984年,頁93。按,此本欠缺部分如下:卷三五至卷四〇第一葉、卷七三第十八葉至卷八五、卷九四第一葉至第十六葉、卷九五第二十六葉至第二十九葉、卷一四〇第一葉至第五葉。也就是說,一百五十三卷之中,屬於後人補寫部分不到二十二卷,可以說比較忠實地保留了南宋刊本之大貌。此本於1952年被日本政府指定爲日本國寶。 [10]參見拙稿《周必大原刻本〈歐陽文忠公集〉百五十三卷について》,擬刊於日本九州大學中國學會編《中國文學論集》第40号,2011年。 [11]按,四部叢刊本《歐陽文忠公集》過去一直被誤認爲元刊本,其實也是出自明代内府本。參見森山秀二《元刊本〈歐陽文忠公集〉を巡って》,《經濟學季報》51卷1号,2001年,頁113—212。 [12]參見陳翀《兩宋時期刻本東傳日本考——兼論金澤文庫之創建經緯》,《西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版)》第29卷第3期,2010年,頁35—43。 [13]天理本系統本現在還未發現有全本,但《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所記載的現藏於中國國家圖書館的十種南宋本《歐陽文忠公集》,通過調查,筆者發現其中被著録爲“歐陽文忠公集一百五十三卷 宋歐陽脩撰宋刻本二册 九十七至一百一 一百五十至一百五十三”的南宋本與天理本爲同一版本。不過,此書現僅存九卷,因此基本上沒有引起學者們的注意。其書簡部分雖僅存四卷,但這次發現的九十六篇書簡之中,亦有三十六篇見於該本。由此亦可證明天理本所著録的書簡並非日本僞造之作。 【作者简介】:東英寿,係九州大學大學院比較社會文化研究院教授,譯者陳翀係九州大學人文科學研究院專門研究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