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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曲江七律组诗的悲剧意境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杜甫曲江七律三题四首,《曲江二首》、《曲江对酒》、《曲江对雨》,作于一时一地,题目、文体、题材、意境,皆一以贯之,具有整体性,实为一组七律组诗。
    安史之乱与玄肃之际的政治变局,是此一段唐史的同样重要的两大历史事件。此两大历史事件,对于身在其中的李白、杜甫、元结、颜真卿等人的人生与创作,发生了重大影响,成为此一段唐代文学史的同样重要的两大主要内容。
    杜甫曲江七律组诗,作于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春。此时,继盛唐毁于安史之乱的国之悲剧,肃宗迫害上皇(玄宗)及诸直臣包括杜甫、毁灭人伦伦理和政治伦理的国之悲剧,正不知伊于胡底。肃宗毁灭人伦伦理和政治伦理的国之悲剧,与杜甫身在其中并直面承当之的个人悲剧,是一不是二。就杜甫个人说,此之谓国身通一。就由此而来的杜诗说,此之谓“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诗大序》)。
    杜甫曲江七律组诗,字面多写伤春,部分直写忧国。中国诗伤春象征忧国的传统始自屈原,如《离骚》:“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杜甫曲江七律组诗,是这一传统在近体七律中的发展。
    杜甫曲江七律组诗,以唐代七律前所未有的重大时事内容,近于宗教道德的精神境界,人从大自然获得心灵复苏的哲学境界,和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及其融为一境、臻于化境的高度艺术造诣,标志唐代七律发展到巅峰。用传统的文学批评的话来说,是诗中有史有玄的七律典范。在此,精神境界与艺术意境,是一不是二。
    本文所提出的杜甫曲江七律组诗特质的基本观点,并未经人提出过,尚祈读者指正。
    一、丧钟为谁而鸣:一片花飞减却春
    曲江二首 其一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题目“曲江”,即曲江池,又称芙蓉苑,是唐代长安城东南隅的绝大风景名胜,皇家与士民同游同乐的胜地,盛唐时玄宗杨妃常常来此春游,因此成为盛唐之一象征。
    一片花飞减却春。
    明王嗣奭《杜臆》:“花飞则春残,谁不知之?不知飞一片而春减。语奇而意深。”所言至有见地。只是语犹囫囵,尚未凿开混沌。
    “一片花飞减却春”的意境,其画面为:每一片花,都是春天的一部分;每一片花飞,都是春天的减少和损害。其喻义为: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使人类受到伤害。这一喻义,可以从《曲江对雨》“林花著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之悲杨妃、悲上皇,[1]获得证实。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2]“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3]在杜甫,每一个人死于非命,都使人类受到伤害,都使自己感到人饥己饥人溺己溺般的痛苦,而不论他或她是贫民,或是贵妃。“一片花飞减却春”,诗人道德心的省悟,直上升至宗教道德之境界。
    杜诗“一片花飞减却春”,与英国17世纪基督教思想家、玄学派大诗人约翰•多恩[4]的“泥土”喻,非常神似。约翰•多恩(John Donne,1572—1631)《祈祷文集》(Devotions Upon Emergent Occasions,Together with Death’s Duel)第十七篇: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小块,那本土的一部分。如果一块泥土被海浪冲掉,欧洲就小了一点,如果一座海岬,如果你的朋友或你自己的庄园被冲掉,也是如此: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5]
    约翰•多恩此言,足可发明杜诗。
    杜诗“一片花飞减却春”的意境,同于多恩的宗教境界:“每个人都是(欧洲)大陆的一小块”,“如果一块泥土被海浪冲掉,欧洲就小了一点”,“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别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分解地说,杜诗“花飞”喻与多恩“泥土”喻,喻象相似。杜诗“每一片花都是春天的一部分”,与多恩“每个人都是(欧洲)大陆的一小块”相似;杜诗“一片花飞”,与多恩“一块泥土被海浪冲掉”相似;杜诗“减却春”,与多恩“欧洲就小了一点”相似。
    杜诗“花飞”喻与多恩“泥土”喻,喻义相同。杜诗“花飞”喻的喻义:“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使人类受到伤害”,同于多恩“泥土”喻的喻义:“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丧钟为我而鸣,丧钟为我们每一个人而鸣。
    杜诗意境同于宗教道德境界,庄严,亦美,具有永恒性,超越于人类历史之上。
    风飘万点正愁人。
    “一片花飞减却春”,何况“风飘万点正愁人”?“一片花飞减却春”,是春天的第一片落花。“风飘万点正愁人”,已是春天的全面落花。此句之画面,呈现出诗人直面承当那风飘万点之形象——宛如一尊雕像。“风飘万点”,春的消失,象征盛唐毁于安史之乱的悲剧,尤其是肃宗迫害上皇及诸直臣、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悲剧。如英国美学家李斯托威尔所说:“古代某种灿烂的文化,由于受到未开化的野蛮人的蹂躏而没落了,这本身就是一个深刻的悲剧景象。”[6]安史之乱毁灭了盛唐,是野蛮势力毁灭文明的悲剧。因为安史集团是胡化势力,而当时“中国的文化是世界上最光辉的”。[7]肃宗迫害上皇及直臣,则是专制君主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悲剧,悲剧性更为深刻。因为在历史条件下,对毁灭文明的野蛮势力还可以应付,对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专制君主,则几乎无法应付。面对专制君主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悲剧,杜甫以中国文化所托命的人格,奋不顾身地以廷争、弃官、不赴召相抗争,[8]择善固执,生死不渝,体现了真正的悲剧性精神。如李斯托威尔所说:悲剧的第一个特征,“是巨大又异乎寻常的不幸”,“第二个特征,就是人格的伟大”,“一种比苦难还要坚强得多的灵魂。”[9]“风飘万点正愁人”所呈现的诗人直面承当那“风飘万点”的形象,正是一尊“比苦难还要坚强得多”的人格雕像。
    “一片花飞减却春”所呈现的同于宗教道德的精神境界,是“风飘万点正愁人”所呈现的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的根源。因此,在杜甫曲江诗意境中,近于宗教道德的精神境界,和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乃是有机地融为一整个意境,意境臻于化境。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且看欲尽花经眼”,再写直面落花,不同于“风飘万点正愁人”,此是写出随时间的推移,飞花已将飘尽,唯有最后飞花数点,横空经眼而过。以上三句,写出诗人直面承当从春天的第一片落花,到全面落花,直到最后数点落花的伤春全过程,亦即写出诗人直面承当国家个人悲剧的全过程。人可能承受此莫大悲剧耶?故下句“莫厌伤多酒入唇”,写借酒浇愁。这实在亦是人性的呈现。酒能伤人,而“莫厌伤多”,是因为悲剧伤心之多,不能不以酒多而获得充分的暂时麻醉。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此二句就眼前曲江景物,示现盛唐悲剧时事。“江上小堂巢翡翠”的“小堂”,指曲江行宫,如《哀江头》“江头宫殿锁千门”,及《曲江对雨》“芙蓉别殿”所写。“翡翠”,即翠鸟。翠鸟分水栖翠鸟和林栖翠鸟两类,多数是生活在水滨附近的树枝上。杜甫《戏为六绝句》:“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绝句六首》:“竹高鸣翡翠”,皆言林栖翠鸟。“江上小堂巢翡翠”,言翡翠巢堂而非水栖或林栖,是象喻世事之错乱、荒诞。此好比屈原《湘君》“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湘夫人》“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肃宗迫害上皇及直臣,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正是世事之错乱、荒诞。
    “苑边高冢卧麒麟”,芙蓉苑边,高冢之前,旧时所立麒麟,已经倒卧在地,象喻世事盛衰无常。此好比阮籍《咏怀诗》:“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安史乱前,杜甫游曲江,作《丽人行》,隐忧盛唐政治之败坏;安史乱后,在沦陷的长安,杜甫潜游曲江,作《哀江头》,悲痛盛唐之毁灭;如今长安虽然光复,而安史之乱未已,唐朝政治恶化,昔日繁荣昌盛的盛唐,已经无可挽回。在诗人眼中,芙蓉苑是盛唐之繁荣及其毁灭的悲剧的象征。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物理”,指事物盛衰无常的道理。“浮名”,婉词,字面指为官,实际指对现实的关怀和牵挂。此最后两句是反语,字面是说:细察事物盛衰无常之理,须自由快乐,何必做官束缚自己?实际是说:自己希望自由快乐,却割舍不了对现实的关怀和牵挂。结语的背后,仍然是对悲剧的直面承当。
    二、亲生命性: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曲江二首 其二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10]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诗言日日散朝回到曲江,每日皆尽醉而后归家。曰“日日”、曰“每日尽”,是从大小不同时间单位的角度,极言忧伤之充满全幅生命,而牢不可破。故唯有借酒浇愁,尽醉而归。克服忧伤,本是生命的需要,人性的呈现。
    “朝回”二字,深藏痛心。自至德二载(757)十一月杜甫自鄜州回到长安朝廷左拾遗任,至乾元元年(758)六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之前,此半年光阴,看似杜甫一生仕宦最荣耀、生活最安好的一个阶段,其实却是杜甫一生内心最痛苦的一个阶段。唐肃宗自天宝十五载(756)七月抢夺皇位,至至德二载(757)五月罢免房琯宰相,诏三司推问并欲杀害疏救房琯的杜甫,八月排斥宰相张镐出朝,闰八月以墨制放逐杜甫还家鄜州,十一月解除还京行至凤翔的上皇的卫队武装,置上皇于肃宗武力监控之下以至于今日,肃宗迫害上皇及诸直臣、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悲剧之最终结局,早已不问可知。
    事实是:不久之前,乾元元年(758)春,肃宗罢免贾至中书舍人;不久之后,五月,罢免张镐宰相,六月,罢免房琯太子少师、刘秩国子祭酒、严武京兆少尹、杜甫左拾遗,同年,罢免韦陟吏部侍郎;上元元年(760)七月,上皇自兴庆宫被肃宗武力劫迁至西内冷宫加以囚禁,其后离奇地“辟榖”;宝应元年(762)四月五日,上皇离奇地死于肃宗之死前十三日。种种迹象表明,上皇当是死于非命。[11]
    唐朝政治制度,包括两大监察系统。御史台系统之职官,专门负责监察百官的过失;门下、中书两省之谏官,则专门负责监察皇帝的过失。杜甫所任之左拾遗,为门下省谏官。杜甫此时眼睁睁地看见唐肃宗迫害上皇及直臣、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的国之悲剧,身为专门负责监察皇帝过失的谏官,却无法阻止此悲剧及其进程,其心痛可想而知。杜甫当时心态,可以借用其《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忍能对面为盗贼”,来加以形容。为盗贼者,自能忍为盗贼;而对面之人,能忍耶?若是能忍,尚能为人耶?杜甫不忍对面为盗贼,故弃官漂泊以死,也不再回头。此杜甫之所以为杜甫。有此杜甫,始有杜诗。
    自唐玄宗天宝十五载(756)六月安史叛军陷长安之后,杜甫经历了一系列高峰经验:[12]一、陷身叛军占领的长安,亲历叛军的血腥统治和忠于唐朝的地下活动;[13]二、至德二载五月逃出沦陷的长安,出生入死奔赴凤翔行在;三、拜左拾遗;四、疏救房琯;五、诏三司推问,几乎杀头,坐牢多日;六、闰八月墨制贬还鄜州省家。[14]这一系列高峰经验,无论是悲、是喜,无不惊心动魄,而且即使是喜,随即亦是悲。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亲历如此之多的惊心动魄的事件,这不是常人所堪忍受的。陈寅恪在讲授白居易《卖炭翁》时说:“老翁已经够累的了。”[15]这可借用来说明此时的杜甫。故杜甫此时不能不借酒浇愁。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酒债寻常行处有”,言忧伤之深重,故处处赊酒。“人生七十古来稀”,言生命寸阴可惜,故应该破忧为乐。诗人破忧为乐,却不止借酒浇愁一途,尚有向大自然寻求精神的自由解放一条路。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深深”,画出翩翩蛱蝶穿越花林的纵深航线,示现出诗人注目蛱蝶自由飞翔之时间之长久。“款款”,画出蜻蜓点水之自由自在。两句诗纯是自然万物之描写,无一字抒情,而见出诗人沉醉于自然万物之自由自在之深。这当下,即是人心从忧伤获得了自由解放。依中国哲学,自由自在地生活,是万物与人类的共同道理。《易传》:“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中庸》:“万物并育而不相害”,《老子》言:“万物并作”,皆是言此理。
    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
    “流转”,犹言大化流行,指道的运行和体现。《论语•阳货》:“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册府元龟》卷八百九十五《总录部•达命》载五代隐士郑云叟曰:“阴阳流转,四时之常气也。”《周易•系辞上》:“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清李塨《周易传注》云:“造化流转者,乃阴阳本然之善也。”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就是造化流转。造化流转是个善。后人郑云叟、李塨以“流转”指大化流行,杜甫开其先。
    “风光”,指春天万物,它体现大化流行。一花一草,穿花的蛱蝶,点水的蜻蜓,皆体现大化流行。
    “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是言:请带话给春天万物,让我们合为一体在大化流行中涵泳流转,获得自由解放。——虽然为时短暂,但我们当下的相赏相契,便是永远的不离不弃。
    此诗意境,有两个层面。一是忧愤而托之行乐。仇注引王嗣奭《杜臆》:“初不满此诗,国方多事,身为谏官,岂行乐之时?然读其‘沉醉聊自遣’一语,恍然悟此二诗盖忧愤而托之行乐者。”说得甚是。
    意境第二层面,可称之为从大自然汲取生机。从大自然汲取生机,以复苏忧伤心灵,是杜诗独创的体验和意境。始见于《北征》:“菊垂今秋花,石戴古车辙。青云动高兴,幽事亦可悦。山果多琐细,罗生杂橡栗。或红如丹砂,或黑如点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齐结实。”人间世在呻吟流血,大自然却仍然在开花结果,灿烂的山花,丹红、漆黑的山果,在雨露滋润下,纷纷开花结果。这些细小而顽强的生命,深深地感动了诗人,复苏了他悲怆的心灵,滋长了他精神的活力。自然的生机,人心的生机,融为一体。在诗人全幅心灵和诗境里,从大自然汲取的精神力量,转化成了投入现实人间的精神力量。《曲江二首》的意境,亦是从大自然汲取生机,以复苏悲剧心灵的意境。这是对悲剧的一种超越。
    大卫•铃木《神圣的平衡》说:“人类只有在面临重大危机时,譬如精神崩溃、寂寞与死亡,才会想要奔回自然的家,寻求疗伤止痛的慰藉。”[16]又说:“人类可能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发展出一种深植于基因、渴望与其他物种相伴的需求。威尔森创造了一个新词:‘亲生命性’,来形容这种需求,意指‘专注于生命与生命互动进程的先天倾向’,会产生‘人与其他物种的情感联结,这种多样化的情感反应交织为象征,而成为文化的一部分’”。[17]亲生命性的学说,有甚深道理,可以用来发明杜诗。
    亲生命性,是从大自然汲取生机的核心。
    在杜甫,从大自然获得的心灵复苏,转化成了直面悲剧、承当悲剧的精神力量,是对悲剧的克复。
    三、不忍之心: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悲伤未拂衣
    曲江对酒
    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宫殿转霏微。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悲伤未拂衣。
    苑外江头坐不归,水精宫殿转霏微。
    “坐不归”,暗示渐渐将近黄昏。“转霏微”,写出渐渐水烟霏微,渐渐暮色苍茫。镇日坐在曲江水畔,直到黄昏流连忘返,可见沉浸陶醉于大自然之深。
    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
    “桃花细逐杨花落”,桃花杨花无心,而相随飘落,言自然万物之无机心。“黄鸟时兼白鸟飞”,黄鸟白鸟并非同类,而比翼齐飞,言自然万物之相互友好。植物无知,动物有知,但是总而言之,万物唯其无机心,始能相互友好。此亦示现诗人沉醉于自然万物之自由自在之深。这当下,亦即是人心从忧伤获得了自由解放。
    宋胡仔《渔隐丛话前集》卷八《杜少陵三》:“《漫叟诗话》云:‘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李商老云:常见徐师川说:一士大夫家有老杜墨迹,其初云,‘桃花欲共杨花语’,自以淡墨改三字,乃知古人字不厌改也。不然,何以有日锻月炼之语?”此亦值得玩味。杜甫原稿“桃花欲共杨花语”,似不及定稿“桃花细逐杨花落”完美,何以故?原稿用拟人,定稿用描写,画面更为自然;原稿上下句意思重复(同于下句言万物之相互友好),定稿避免意复,意思更为周延。
    纵饮久判人共弃,懒朝真与世相违。
    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判,割舍之辞;亦甘愿之辞。”[18]“纵饮久判人共弃”,言自己成为纵酒之人,早已豁出去,甘愿为世人所抛弃。“懒朝真与世相违”,言自己懒得上朝,真是已经和政治社会分道扬镳。此两句诗,看似颓唐,言外实际是对现实政治的厌恶,对专制君主毁灭人伦伦理和政治伦理的悲愤。
    吏情更觉沧洲远,老大悲伤未拂衣。
    最后两句,是对前六句的转折。
    “沧洲”、“拂衣”,指告别政治社会归隐,回归自由。“吏情”,指为官之情,实际指对政治社会之现实关怀。
    “吏情更觉沧洲远”,言此现实关怀难以放下,故觉回归自由犹远。何以故?以一片花飞减却春故,以丧钟为你而鸣故,以不忍之心故。不忍之心,是儒家人性哲学核心。[19]杜甫以前作《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非无江海志,潇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与“吏情更觉沧洲远”意同。但不及此时体验深刻。
    “老大悲伤未拂衣”,再转,言年龄老大未得回归自由,不能不令人悲伤。此两句诗,吞吐、曲折,抒情旋律顿挫跌宕,实为诗人自由心与道德心冲突的艺术呈现。他不舍仁心,他亦渴望自由。
    杜甫最终作出了自己的抉择。乾元二年(759)七月,杜甫弃官华州司功参军。从此直至漂泊以死(770),杜甫再也不做唐朝的官。[20]弃官,是对专制君主无道的抗争,与对个人独立自由的回归的统一。
    四、直面悲剧:林花著雨胭脂落;龙武新军深驻辇
    曲江对雨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林花著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
    诗言一春已经向晚,一日亦已向晚,黑云压城,芙蓉苑满苑林花,在一片宁静中,遭受了风吹雨打。
    林花著雨胭脂落。
    此句画面是胭脂般红艳的林花,经受风吹雨打,而终于凋落;象喻风华绝代的杨妃,经过安史之乱、马嵬驿之变,而终于凋落。在杜诗,曲江是盛唐、明皇、杨妃今昔盛衰生死悲剧之象征,明皇、杨妃则是盛唐之象征。故哀杨妃,即是哀明皇,哀盛唐。李白天宝二载(743)供奉翰林时所作《清平调词三首》其一:“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其二:“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其三:“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可知用花比喻杨妃,李白诗早已有之。
    此句是慢动作般地画出胭脂般鲜艳的林花委婉凋落的动态画面,让人看仔细那美的毁灭。《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21]写杨妃满头花钿缓缓垂落,亦是慢动作般地画出杨妃委婉倒下的动态画面,让人看仔细那美的毁灭。“花钿委地”,酷似“林花著雨胭脂落”。
    水荇牵风翠带长。
    “荇”意象与后妃有关。《诗经•关雎》:“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毛传》:“后妃有关雎之德,乃能共荇菜,备庶物,以事宗庙也。”“翠带”多指女性服饰。如梁简文帝《伤美人》:“翠带留馀结,苔阶没故綦。”陈后主《乌栖曲》:“含态眼语悬相解,翠带罗裙入为解。”
    “荇”谐音“恨”、“荇长”谐音“恨长”。《经典释文》:“荇:衡猛反。本亦作莕。”《广韵》上声三十八梗:“杏:何梗切。莕:莕菜。荇:上同。”《广韵》去声二十七恨:“恨:胡艮切。”《广韵》去声二十七恨:“艮:古恨切。”中古韵书,“荇”、“杏”读音相同;“荇”、“杏”与“恨”,声母相同,韵母及声调均相近,故读音甚相近。而在笔者家乡川西地区,至今“杏”字念“恨”,两字声、韵、调(去声)全同。可知“荇”字可以谐音“恨”字。
    “水荇牵风翠带长”,画面是曲江水面荇蔓宛如女性服饰翠带般长,实际暗含哀杨妃之意味,诗句重点端在“荇”字谐音“恨”字,“荇长”谐音“恨长”亦即“长恨”之义。五代前蜀花蕊夫人、南唐李后主,均作此理解。
    花蕊夫人徐氏《宫词》:“锦鳞跃水出浮萍,荇草牵风翠带横。恰似金梭撺碧沼,好题幽恨写闺情。”李后主《乌夜啼》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花蕊夫人《宫词》“荇草牵风翠带横”,是用杜诗“水荇牵风翠带长”;《宫词》“好题幽恨写闺情”之“恨”字,射《宫词》“荇草牵风翠带横”及杜诗“水荇牵风翠带长”之“荇”字,乃是破题、点睛之笔。李后主《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晩来风”,“胭脂泪,留人醉”,是用杜诗“林花著雨胭脂落”,其中,“林花谢了春红”之“谢”字,即是杜诗“林花著雨胭脂落”之“落”字。《乌夜啼》“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之“恨”与“长恨”,射杜诗“水荇牵风翠带长”之“荇”与“荇长”,乃是破题、点睛之笔。
    龙武新军深驻辇。
    “龙武新军”指玄宗之禁军。玄宗即皇帝位以前,以龙武新军之前身万骑平定韦氏,因此立功,后来即皇帝位,取得煌煌开元之治。天宝十五载即至德元载(756)六月十三日玄宗逃离长安时,禁军人数量有限;十五日马嵬驿事变后出发时,又分去其后军两千人从太子亨即后来之肃宗;当德二载(757)十一月二十二日上皇还京至凤翔时,仅六百余人的“从兵”即被肃宗解除武装,上皇从此被置于肃宗武力监控之下。[22]当乾元元年(758)春杜甫作《曲江对雨》时,上皇从兵被解除武装、上皇自身在肃宗武力监控之下深居南内兴庆宫,已有四个月之久,哪里还有什么龙武新军?“龙武新军”四字,是一大诘问:龙武新军?今何在?言外之意,是上皇早已不复有龙武新军,早已不复为天子,当年用龙武新军之前身万骑平定韦氏之乱、后来即皇帝位取得煌煌开元之治的业绩,也早已一去不返矣。“深驻辇”三字,指上皇深居南内不出矣。“深驻辇”是全诗要害所在,暗指上皇深居南内不出,是因为身在肃宗武力监控之下。同时,亦是为避免猜忌不能不深自约束。言外之意:上皇可能保障生命安全?肃宗毁灭人伦伦理与政治伦理之悲剧,已然呈现于诗。
    芙蓉别殿谩焚香。
    诗言曲江池芙蓉苑行宫别殿,空劳焚香洒扫,上皇已不复来游矣。
    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此用开元初玄宗于承天门宴会群臣并于楼下撒金钱许百官争拾之,及开元中玄宗赐群臣宴会于曲江,并赐教坊声乐,故有佳人之今典,及阮籍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阮常从妇饮酒,醉便眠妇侧,终无他意之古典,以欢乐浪漫之笔,抒发对开元盛世的深深怀念,怀念愈欢乐,愈沉痛。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美丽梦幻,梦幻愈美丽,愈沉痛。
    杜甫曲江七律组诗的最后一首《曲江对雨》,归结于哀杨妃、哀明皇、哀盛唐,归结于诗人直面承当此时代之悲剧,是曲江七律组诗悲剧性抒情的高潮,亦是诗人悲剧精神的充分体现。
    五、结语
    第一,杜甫曲江七律组诗,比兴描写优美,韵致深微不尽。如“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写出诗人直面承当从春天的第一片落花,到全面落花,直到最后数点落花的伤春全过程,亦即写出诗人直面承当国之悲剧的全过程。“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则皆默示出诗人沉醉于自然万物之自由自在之深,心灵从忧伤获得了自由解放,是对悲剧的克复。杜甫以前七律,罕有此等深邃韵致。
    第二,诗中有史有玄,当下史之重大时事,近于宗教道德的精神境界,人从大自然获得心灵复苏的哲学境界,和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融为一整个意境,意境臻于化境。杜甫以前七律,从未有过此等意境。
    齐孔稚珪《北山移文》:“既文既博,亦玄亦史。”此言实是六朝人文文学理想之一种流露。马一浮《蠲戏斋诗自序》(1943):“诗以道志,志之所至者,感也。自感为体,感人为用。……言乎其感,有史有玄。得失之迹为史,感之所由兴也;情性之本为玄,感之所由正也。史者,事之著;玄者,理之微。善于史者,未必穷于玄;游于玄者,未必博于史。兼之者,其圣乎!史以通讽谕,玄以极幽深。凡涉乎境者,皆谓之史。山川、草木、风土、气候之应,皆达于政事而不滞于迹,斯谓能史矣。造乎智者,皆谓之玄。死生、变化、惨舒、哀乐之形,皆融乎空有而不流于诞,斯谓能玄矣。……心与理一然后大,境与智冥然后妙。”[23]六朝亦玄亦史之人文文学理想,为马一浮所发展。依马一浮之见,诗中有史有玄,史包括时事与自然;玄,包括宗教与哲学。诗中有史有玄,意境始大,意境始妙。
    诗中有史有玄的人文文学理想,杜甫曲江七律组诗已完美具备。
    如“林花著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象喻风华绝代的杨妃,经过安史之乱、马嵬驿之变,而终于凋落;“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暗示上皇深居南内不出,是因为身在肃宗武力监控之下,以及上皇已无完全之人身自由,可能保障生命安全?此皆写重大时事、国之悲剧,亦即诗中有史。
    如“一片花飞减却春”,隐喻每一个人都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使人类受到伤害,同于约翰•多恩所言之宗教道德境界:“每个人都是(欧洲)大陆的一小块”,“如果一块泥土被海浪冲掉,欧洲就小了一点”,“任何人的死亡使我有所缺损,因为我与人类难解难分,所以不必去打听丧钟为谁而鸣”。“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写出人与自然当下的合一,从大自然获得自由解放,获得心灵的复苏,对悲剧的克复。这实际是中国哲学境界。此等宗教道德与中国哲学境界,亦即诗中有玄。
    在杜甫曲江七律组诗之意境中,国之悲剧与直面承当悲剧的诸种精神境界,全出之以优美的比兴描写。而直面承当悲剧的诸种精神境界之间,则具有因果关系。“一片花飞减却春”的同于宗教道德的精神境界,是“风飘万点正愁人”的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的根源。“传语风光共流转,暂时相赏莫相违”,人从大自然获得心灵复苏的哲学境界,则是直面承当悲剧的精神境界的又一力量源泉。因此,杜甫曲江七律组诗之意境所涵摄之诸精神境界,乃是有机地融为一境,臻于化境,实为唐代七言律诗艺术的巅峰。
    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五《近体七言(七律)》:“近体,盛唐至矣,充实辉光,种种备美,所少者曰大、曰化耳。故能事必老杜而后极。”曰大、曰化,杜甫曲江七律组诗当之无愧。
    第三,杜甫曲江七律组诗,在七律联章及七律声律上亦戛戛独造。杜甫以前七律,在此亦不能相比。
    七律联章。《曲江二首》、《曲江对酒》、《曲江对雨》,名为三题四首七律,而其题目、文体、题材、意境,皆一以贯之,又作于一时一地,故实为一组七律联章。曲江七律组诗,意境、风格为一整体乐章,经历了从直面承当专制君主毁灭人伦伦理和政治伦理的悲剧,到克服、超越悲剧,终归于直面承当悲剧的三部曲。
    曲江七律组诗为杜甫后来创作《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及《诸将五首》等七律联章组诗,导夫先路。但是,曲江七律组诗在内容和艺术上之高度造诣,不在《秋兴八首》、《咏怀古迹五首》及《诸将五首》之下。
    七律声律。清董文涣《声调四谱图说》:“唐律高处在句中四声递用。朱彝尊氏谓,老杜律诗单句句脚必上、去、入皆全。今考盛唐初诸家皆然,不独少陵且不独句脚为然。即本句亦无三声复用者。故能气象雄阔,俯视一世,高下咸宜,令人读之音节铿锵,有抑扬顿挫之妙,间有末句三声偶不具者,而上去、去入、入上句必相间,乃为入式。否则犯上尾矣。”王力《汉语诗律学》:“朱彝尊说:‘老杜律诗单句句脚必上去入俱全。’单句就是出句;如果首句入韵,句脚用平声,就是单句句脚平上去入俱全了。‘必’字有语病,杜诗并非每首如此,只能说是多数如此。”[23]又说:“首句若不入韵,势必有两个出句句脚的声调相同,但声调相同的句脚必须隔离。”[25]朱彝尊、董文涣、王力所说,皆有见地,但应补充一点。杜甫以前的唐代七律名篇,如沈佺期《古意》:“卢家少妇郁金堂,海燕双栖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谁为含愁独不见,更教明月照流黄。”第五句末字“断”、第七句末字“见”,连用去声,接近上尾。王维《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第三句末字“殿”、第五句末字“动”、第七句末字“诏”,全用去声,纯属上尾。杜甫《曲江二首》其一第三、五、七句末字:“眼”、“翠”、“乐”,上、去、入声俱全;其二第三、五、七句末字:“有”、“见”、“转”,上、去、上声递用,两上声隔离使用;《曲江对酒》第三、五、七句末字:“落”、“弃”、“远”,入、去、上声俱全;《曲江对雨》第三、五、七句末字:“落”、“辇”、“会”,入、上、去声俱全。杜甫曲江七律组诗,每首出句句脚上、去、入声递用,声律上之戛戛独造,亦已超越前人。
    注释:
    [1]参阅邓小军:《隐藏的异代知音》,《文学遗产》2007年第3期。
    [2]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作于天宝十四载(755)。“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悲平民百姓之死于非命。
    [3]杜甫:《哀江头》。作于天宝十五载(756)。“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是悲杨妃之死于非命。
    [4]约翰•多恩,17世纪英国基督教牧师,英国玄学派诗歌开创者。多恩原来信仰罗马天主教,后来改信英国国教,并成为圣保罗大教堂的教长。英国国教为新教主要宗派之一的安立甘宗,中国常称圣公会。
    多恩代表的玄学派诗歌,宗教神秘色彩浓郁,想象奇特,擅长隐喻。多恩死后始出版第一部诗集,而长期受人争议。多恩诗歌在18世纪遭到冷落,到20世纪,对现代派诗人叶芝、T.S.艾略特等发生深刻影响,多恩因而被视为现代派诗歌的先驱,公认为大师。
    [5]译文根据海明威著、程中瑞译《丧钟为谁而鸣》扉页题词所引(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以及约翰•多恩John Donne著、林和生译《丧钟为谁而鸣——生死边缘的沉思录》(北京:新星出版社2009年版,第142页),并参照英文原文加以修订。
    英文原文如下:
    No man is an island,entire of itself;every man is a piece of the continent,a part of the main.If a clod be washed away by the sea,Europe is the less,as well as if a promontory were,as well as if a manor of thy friend’s or of thine own were:any man’s death diminishes me,because I am involved in mankind,and therefore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s tolls;it tolls for thee.
    http://www.anglicanlibrary.org/donne/devotions/devotions17.htm
    原文目录号及标题:XVII.NUNC LENTO SONITU DICUNT,MORIERIS.
    [6]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述评》,第19章第2节《悲剧性》,蒋孔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第220页。
    [7]杰•巴勒克拉夫主编:《泰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第4章《唐到宋时的中国文明》,本书编译组译,北京:三联书店,第127页。
    [8]邓小军:《论杜甫政治实践中的道德主体精神》,《江海学刊》1993年第1期;《唐代文学的文化精神》,台北:文津出版社1993年版。
    [9]李斯托威尔:《近代美学史述评》,第19章第2节《悲剧性》,第220、222页。
    [10]宋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下云:“‘深深’字若无‘穿’字,‘款款’字若无‘点’字,亦无以见其精微。”说得是。在此,动词(“穿”、“点”)字如针,形容词(“深深”、“款款”)如线,有针方能穿针引线。
    [11]请参阅邓小军:《杜甫〈北征〉补笺》,《北京大学学报》2007年第3期。
    [12]在心理学,高峰经验是指异乎寻常的、对人的一生发生深刻影响的经验。
    [13]关星:《杜甫长安陷贼时期诗歌考述》,首都师范大学2006年硕士学位论文,http://d.g.wanfangdata.com.cn/Thesis_Y869206.aspx。
    [14]请参阅邓小军:《诗史释证》,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版。
    [15]刘隆久记录整理:《陈寅恪元白诗证史讲席侧记》,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51页。
    [16]大卫•铃木(DavidSuzuki)、阿曼达•麦康纳(AmandaMcConnell):《神圣的平衡:重寻人类的自然定位》,何颖怡译,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81页。
    [17]《神圣的平衡:重寻人类的自然定位》,第180页。
    [18]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641页。
    [19]《孟子•公孙丑上》:“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此不忍之心,实是恻隐之心和是非之心的统一体。
    [20]杜甫于唐代宗广德二年曾经一度入严武幕。笔者早在十七年前就已指出:“广德二年(764)剑南节度使严武表奏杜甫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杜甫入严武幕,仅是他后半生弃仕生涯中的一段小插曲。第一,杜甫入幕仅仅是由于故人盛情难却,而不是由于唐室有何诚意。因此,第二,杜甫决心只是暂时入幕,即尽快辞去。《到村》诗:‘稍酬知己分,还入故林栖。’可证。第三,事实上杜甫入幕仅有半年,广德二年(764)唐入幕,永泰元年(765)正月三日即辞去。根据以上三点,可以下一断语:杜甫入幕有特殊原因,且为期短暂,并没有影响到杜甫弃官以后所始终保持的不仕态度。”见邓小军:《论杜甫政治实践中的道德主体精神》;《唐代文学的文化精神》,第268页。
    [21]委:垂落,有轻轻垂落义。《世说新语•贤媛》:“桓宣武平蜀,以李势妹为妾,甚有宠,常著斋后。主始不知,既闻,与数十婢拔白刃袭之。正值李梳头,发委藉地,肤色玉曜,不为动容。”
    [22]参阅:《旧唐书》卷四十四《职官志三•武官》左右龙武军条、《新唐书》卷五十《兵志》、《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八唐肃宗至德元载六月丁酉十五日、唐郭湜《高力士传》、《资治通鉴》卷二百二十唐肃宗至德二载十一月丙申(二十二日)等记载。
    [23]《马一浮集》,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三册,第180页。
    [24]王力:《汉语诗律学》,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122页。
    [25]王力:《汉语诗律学》,第122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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