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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常州书院与骈文流衍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常州旧称“中吴要辅”,是积淀深厚的吴文化的重镇。在清代骈文复振的态势中,常州骈文家高才萃止,成就骄人,意义非同一般。将清代常州骈文成就集中展示给世人,并从文献上强化常州在一代骈文史中地位的,当以晚清武进人屠寄居功称首。他于光绪十六年(1890)纂辑《国朝常州骈体文录》三十卷,汇录常州八郡文五百六十九首,作家四十三人[1]。此编总结常州骈文成就,保存乡邦文献,寄寓着编者对乡贤代表的地域骈文传统的理解和尊崇,反映的是常州能傲视其他区域的骈文积累。正如吴兴华《读〈国朝常州骈体文录〉》一文所掂量指出的:常州在清朝,“至于词与骈体,更没有一个地区可以与它竞争”[2]。这绝非夸大其词。把“常州”与骈文纽结得更紧的,是清代骈文史上存在着“常州派”,这也是骈文史学界认可度最高的一个从地域得名的骈文派别。如初版于1934年的刘麟生《中国骈文史》将清代骈文分为五派:博丽派、自然派、常州派、六朝派、宋四六派[3];后来谢鸿轩《骈文衡论》、张仁青《中国骈文发展史》等史著又稍作斟酌损益[4]。这些体派划分之说,对于提示清代形成了诸多风格鲜明与影响力突出的名家与创作群落,是有理论作用的。尽管当时的创作群落可能并不刻意于开派立宗,但其风格的成熟与影响力的不凡,客观上造成树帜于文坛或自具流别的效应。
     有趣的是,清代常州骈文创出了“文以地著”的卓越记录,有论者以桐城派的那种历时绵久与常州骈文称盛的壮观历程相比拟,晚清陈作霖跋《国朝常州骈体文录》即曰:“文以地著,必有负海内重望者开其风气,而家人父子之传习,良师益友之切劘,自历数百年而不替,古文之有桐城派是也;若常州,则以骈文著称,陈其年之绵丽,洪稚存之逋峬,孙渊如之宏肆,李申耆之博雅,非皆能自树一帜而为群彦之所趋附者哉!” [5]清代常州骈文之盛,应有其不一般的教育基础。地方书院作为养士机构,往往具有文教中心的地位。就文章学而言,在清代书院建置史上,书院促进古文流衍的显例,确以桐城派凭借书院造就传人为最,如姚鼐“晚而主钟山书院讲席”,对张大桐城派的门庭人所公认,并取得了相当充分的研究成果[6]。而地方书院关涉骈文建树的情形,则以常州龙城等书院育才风尚给予本地骈文的影响,尤能显示出较为突出的关联性。这方面的资料颇为零散,兹初步予以勾稽考论如次。
    一、书院分布与文学功能
     在清代,书院复兴基本上都笼罩在官学系统之下。常州也不例外,书院的来历大致有两类,一部分是前代兴建、顺治或康熙时重修,一部分是乾隆年间新建,经历顺康时期的修复与乾隆前期的兴建,书院的分布与覆盖已较匀称。兹列表如下:
    表1常州府学和各县学及各书院的建修沿革


    书院名称

    位置

    建修时间及其他

    常州府学

    府治西

    宋太平兴国初建,徳祐时毁于兵,元至元间重建,清康熙年间修,入学额数二十五名。

    武进县学

    县治东南

    元天历年间重建,清顺治康熙年间屡修,入学额数十三名。

    阳湖县学

    与武进县同

    建修时间与武进县同,入学额数十二名。

    无锡县学

    县治南

    宋嘉祐间建,清康熙年间修,入学额数十三名。

    金匮县学

    与无锡县同

    建修时间与无锡县同,入学额数十二名。

    江阴县学

    县治西南

    宋崇宁间建,清顺治年间屡修,入学额数二十五名。

    宜兴县学

    县治西南

    宋景德中建,清顺治康熙年间屡修,入学额数十三名。

    荆溪县学

    与宜兴县同

    建修时间与宜兴县同,入学额数十二名。

    靖江县学

    县治西南

    明成化中建,清康熙七年修,入学额数二十名。

    道南书院

    府治朝京门内

    宋杨时尝讲道于此,绍兴初立祠祀,后毁于兵,明正德中即毘陵驿址建。

    延陵书院

    府城双桂坊季子祠西

    清康熙十年建。

    龙城书院

    在府治

    明隆庆开建,清乾隆十九年修。

    东林书院

    无锡县治东

    宋杨时讲学处,久圮,明成化中建于泰伯渎上,清康熙年间重建。

    二泉书院

    无锡县慧山寺

    明正德间建,清顺治年间修。

    暨阳书院

    江阴县治

    清乾隆二十三年建。

    东坡书院

    宜兴县蜀山

    明弘治间建,清康熙年间修。

    蜀山书院

    荆溪县治

    清乾隆二十四年建。

    正谊书院

    靖江县治

    清乾隆八年建。

    马洲书院

    靖江县南门外

    明知县陈函辉建。

    :此表据穆彰阿等纂修《(嘉庆)大清一统志》卷八十七制,《四部丛刊续编》本。
     以龙城书院为例,创建与移建者都是知府,即本府最高行政长官。史志载创建者“施观民,字于我,福清人,(明)隆庆中守常州,浚玉带河,曰后此当人文日盛,建龙城书院,选诸生之秀者课之,与其选者人以为荣” [7],可知是以“人文日盛”为动机而兴建书院的。施观民以地方政要而“拔士之秀异者亲课之”[8],教学业绩以科举应试表现为评价,史志载“万历癸酉(元年,即公元1573年),举于乡者三十余人,少宗伯孙继皋为弟子员,观民奇其文,谓必大魁天下,明年廷对第一,人服其鉴”[9]。科举以文取士,书院不脱科举目的,这种“官课”形态中也是滋长论才讲文功能的。
    不可否认,明代尤其是明末书院类型并不单一,相反,那种挑战官学的结社讲学活动往往借书院而存在,无锡的东林书院就是典型。东林书院这种具有传道与清议色彩的书院在清初仍具流风余韵[10]。迫于康乾之世朝廷对书院讲习之风的抑遏[11],这类书院在官学体系中渐趋不振,也是势所难免。钱穆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曾说:“夫书院讲学,其事本近于私人之结社,苟非有朝廷之护持,名公卿之提奖,又不能与应举科第相妥洽,则其事终不可以久持。” [12]要而言之,随着世运风会的推移,清代常州书院在区域学术文化中地位卓著的,要数龙城与暨阳两书院[13]
    书院“与应举科第相妥洽”,势在必然。面对既有东林传统、又有科举盛况的常州书院教育史,清代的钱人麟在《龙城书院志序》中对“习制举之学”的价值给予了一定的提升,其实也是对现实的书院体制的认可:
    志圣贤之学者,曰士;习制举之学者,亦曰士。两者趋向虽殊,而实可同归一致者也。宋大儒如明道、横渠、龟山、晦庵、象山、东莱、西山诸公,明大儒如敬轩、椒邱、克庵、东白、枫山、虚斋、整庵、阳明、庄渠、东廓、南皋、豫石、念台、石斋及东林四先生皆以科第起家;而如一峰、泾野、梓溪、念庵、阳和皆以文章魁天下;其他以名儒抡元魁跻显爵者,尤指不胜屈。是圣贤与科第正两不相妨,胡必相背而驰,务其一而遂弃其一哉!书院之设,其初皆以讲学,其后遂专以课文。吾郡之有书院也,先后为东坡、龟山而设,后并湮废,明隆庆间郡守龙冈施公始建龙城书院于晋陵治址,萃多士课文其中,凡为堂斋二百余间、膳田一千余亩,体最宏巨,产亦最饶。[14]
    “讲学课文固未尝偏废”虽具理想性,但“课文”往往更为理所当然。事实上,即使是那些极具学养或思想的书院师资人物,他们在科举上也颇成功,并富于“课文”的经验。这种经验总比其他学术经验更容易贴近文学,从而推扬书院的文学功能。
    例如,在乾隆三十一年来常州掌教龙城书院的常熟人邵齐焘[15],“幼异敏,甫受书,能晓大义”[16],以致“塾师惊辞不能”[17]。他的家庭在科举上也颇为骄人,“兄弟五人,先后三翰林,一中书,一附贡,而君尤以文誉著”[18],他在乾隆七年(1742)中进士,其闱墨不胫而走,士子们熟读成诵,“后有效者,辄得弋获”,被称为“邵体”[19]。他本人也把在龙城的教学生涯说成是“讲文”,乾隆三十三年(1768)夏,当送别弟子黄景仁时,作《送黄生汉镛往徽州》诗四首,序里说:“余讲文此邦,才逾二载。空空自笑,愧韩愈之抗颜;济济相随,得孔融之小友。”[20]这里虽谦言“愧韩愈之抗颜”,其实心中仍有韩愈抗颜为师的榜样存在。从邵齐焘《书院生徒送太守潘公之官浙东诗序》一文,可知他受常州知府潘恂礼聘而来,颇以扶励人才、匡正文体为目标,这是他来此“讲文”的实质。文中谈到地方行政首脑潘公关怀龙城书院物质方面的办学条件,“丰其廪给,增其员数,准廷式格式教诸生,日习楷法,而给以纸笔之费”等等,其常规教学目的是造就科举之士,但邵齐焘在此基础上仍思改进文风,“其持论常好称举往旧,与时俗习科举工揣摩者往往抵牾不合”,即去除八股时文陋习,推广骈文清雅之致,这份“迂”态恰是他自具个性化的文学理想的体现,短期内的这番作为也令他颇为开怀,因为“此邦之士不迂其言而慕向之,去烦而清,易浮以真,文体日新”[21]。由“讲文”而达到“文体日新”,这份功劳就具有光耀教育史和文学史之双美了。
    邵齐焘掌教时间虽不长,对龙城书院办学育才水准却是一次重要的提升,关键在于他致力于实现从官学化的“课文”到个性化的“讲文”的转变。经历清代前中期的学风洗礼,这里又适时地对学术与文学加以开拓,其后引领朴学之风的人物,尤以卢文弨为著,在常州书院间影响深广,至使柳诒徵认为:“龙城之著,以卢文弨尝掌教,其门下多通材。”[22]
    卢文弨以“抱经”为堂号,学者称抱经先生。他的一生分为两个时期,五十四岁以前“掇巍科,入词苑,出典粵东试,视学湘楚,思以文章报国”,是朝廷中富有正义感的词臣。五十四岁时因条奏学政事,奉旨撤回,遭左迁之议,便辞官归乡,“遂不复出,林居余二十年,历主晋阳、钟山、龙城、娄东、暨阳等讲席,所至执经问业弟子之舍恒满”[23]。他是浙江杭州人,但与常州府关系密切,不仅主持龙城、暨阳这两所本地书院,在龙城书院时受聘主修常州府志,而且当他在钟山书院讲席时,就已培养了常州籍的学员,其中如孙星衍就特别知名;他最后也是病卒于龙城书院的,临终前一天,“犹强起,与及门丁履恒讲《仪礼》”[24]
    抱经先生的治学重在从书籍校雠入手,训诂精深,求真求实,用弟子李兆洛的话来说,所成 “《群书拾补》若干卷,为后之读书者法”[25]。李兆洛、臧庸等弟子深受诱掖,李氏回忆“在龙城时,兆洛亦与校雠之役”[26]。卢文弨既擅长于“以经术导士”[27],也熟于“课文”,袁枚《牍外余言》赞赏卢文弨的一句名言,即“卢抱经序钟山书院课士文云:‘时文者,验其所学,而非所以为学也。’”[28]玩味其意,是在书院科举化的格局下谋求古学与时文的相济,尽可能通往“绩学能文”。对于有人劝卢文弨搞教育要弃“举业”而返回理学色彩的“讲学”,他回答曰:“然愚意则以为讲学之名不可居,而要其实,则惟视吾力之所至而有以自尽。即今之课举业者,亦不可不谓之讲学也。以之博一己之富贵,则不可;以之求显扬、谋禄养、行义利物,舍举业何以哉!……若置举业不讲,而号于人曰吾讲学,吾讲学,其不哗且笑者几何也。故与其骇之,莫若驯之。” [29]即一方面不欲以理学的“陈义甚高”自居,反映出朴学之士对理学的疏离,另一方面关注书院科举教育“行义利物”的功能,谋求举业与讲学的相通。他的言传身教也是不失文学之心的,如李兆洛年方弱冠时,在先生门下受业内容有“讲习制举文”。先生的教学思想是随顺才性,“教弟子不强以所不习,而诱掖如不及” [30]。有记载他曾鼓励弟子学诗,吴骞《拜经楼诗话续编》谓:“武进诸生张汉宾,原名兰诏,家贫而攻诗,余姚卢弓文学主龙城书院时,汉宾尝以诗受赏识,著有《圯轩诗》及《江湖行地》等集。” [31]李兆洛《徐炉峰传》记其龙城书院同学徐绍基“志致踔厉,文如其人,腾踏自喜,山长抱经卢师深赏之”。[32]据李兆洛称,卢文弨有诗传世,“先生不欲以诗名世间,而先生立身得于《诗》教至粹,其出之也宅心乐易,安节庄诚,䚡理缜栗,朴斵完固,性真见焉,学问流焉,夫非来学轨范哉”,且“所为文章举肖其为人” [33],这种将人格、学问、文学融为一体的风范,其实也传达出一种浑朴的文学观,使门弟子深受熏陶。另有资料显示,先生任教江阴时,对于地方上的静志笃学之士,颇加慰勉,如对于赵曦明“注徐、庾诸人集”、“诗古文辞皆有法度”,甚至“骈体文清丽流转” [34],都悉心予以鼓励。
    概言之,书院在科举化的体制下,如何较为健康地诱发文学气氛?常州的龙城等书院还是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二、山长型仪与人格魅力
    借用王颂蔚的话说:“夫人才之盛衰,虽视朝廷之教化,而不若搢绅先生,其鼓舞尤切。” [35]如果说书院之施设体现了朝廷的文教导向,但掌教人的个人魅力仍然可以发挥独特而深切的作用,从而使一地的人文风尚得以推激变动。
    例如,邵齐焘在龙城书院讲学时大感师生相得,他把这种感受描述为“济济相随,得孔融之小友”,以历史上年少即异常聪慧的孔融比拟弟子辈,以示教育英才之乐[36]先生对于龙城书院的士子们深具影响力,究其原因,除了居于主讲、名重海内的客观地位,还与他淡泊物欲、爱赏文才的风操有关。他虽然早年科场得意,而且一门之内兄弟五人都科名荣耀[37],但邵齐焘为人“性萧远,无尘俗累,目短视,每作书,望之若隐几卧者。冬月,脱履拥炉,坐客至,仓卒觅履不得,蹑他履以出,履各异,客匿笑,齐焘亦自笑已,且复然不以屑意。自颜其室曰‘道山禄隐居词馆’” [38],颇具道家思想底蕴。到他主持龙城书院教席时,实有隐于书院的沉静与潇洒。他对弟子群的言传身教,其较为核心的理念不妨概括为:“文采既已成,穷通我无预。”这是他所写的《劝学一首赠黄生汉镛》中的诗句。
    一方面,邵齐焘重视“文采”,把它看作是文学生命的最高完成,其中包孕着对文才美质及后天学养的护惜。以他所表彰的常州“二俊”之一的黄景仁来说,据左辅《黄县丞状》载:“常熟邵先生齐焘主书院,读其所著,叹为奇才,屡夸于众,众忌之,而无以毁也。” [39]于此可知先生眼光之独到。先生曾作《劝学一首赠黄生汉镛》诗,序言以骈体写成:
    黄生汉镛,行年十九,籍甚黉宫。顾步轩昂,姿神秀迥,实廊庙之瑚琏,庭阶之芝兰者焉。家贫孤露,时复抱病,性本高迈,自伤卑贱,所作诗词,悲感凄怨。辄贻此诗,用广其意,兼勖进业,致其郑重云尔。
    表现出对爱弟才性的珍视,在诗中替他疏理出更为合理的成才之路:
    生身一为士,千载悲不遇。所藉观诗书,聊以永其趣。群经富奇辞,历史贯时务。九流及百家,一一精理寓。遍窥而尽知,十年等闲度。文采既已成,穷通我无预。大炉铸群材,往往有错迕。旷览古今事,万变皆备具。而我生其间,细比蝼蚁数。得失亦区区,何事成忿怒。家贫士之常,学贫古所虑。愿子养疴暇,时复御缃素。博闻既可尚,平心亦有助。努力年少时,白日不留驻。[40]
    “文采”之成,除了基于“姿神秀迥”之才,也需要凝聚博学之功,群经诸史、九流百家都可资消除“学贫”之忧。
    另一方面,邵齐焘淡泊于富贵功名,这在以科举为背景的教育场所尤具人格熏陶作用。科举教育的大背景难免催动士子驰骛功利之心,书院中的贫寒之士也易于为前途穷通而焦虑。先生出于对浮世虚名的深刻反省,并乐于与弟子们分享其脱俗之见,上引诗中的“得失亦区区”诸语就充满着自悟悟人的诚挚。针对黄景仁写过一篇今已逸失的《对镜行》,先生和诗有句曰:
    劝君自宽莫伤怀,劝君自强莫催颓。功名富贵真外物,前言往行皆吾师。轻狂慎戒少年习,沉静更于养病宜。群居饱食可无事,检素对书聊自怡。优柔餍饫将有得,怨尤忧患夫何为?爱君本是金玉质,苦口愿陈药石词。年华一过岂再得,四十五十须臾期。此时对镜头如雪,少壮蹉跎悔已迟。[41]
    诗后有跋语曰:
    去年冬,观汉镛所作《对镜行》,爱其光怪有古意,又伤其贫病伶仃,词旨凄怨,因和其诗,晓之以富贵功名之不足重,而终以劝学。盖以汉镛之材之美而充之以学,其所造岂可量哉!然以其体弱多病,又不欲其汲汲发愤以罢敝其精神,而第劝以博观泛览,优游而自得焉,则于进学养身均有助矣。[42]
    这里固然有针对黄景仁病体堪忧的具体情况,但仍可反映出邵齐焘本人“富贵功名不足重”的思致与风概。还值得一提的是,他自颜其室曰“道山禄隐居词馆”,“年三十六即退居林下” [43]。作为这种人生之志的延伸形态,他四十九岁“主龙城书院”,其实是把书院作为了“禄隐”场所。也可以说,由于他这种清雅的人格追求,赋于书院山长的教职以隐者的“林下”风。乾嘉以来随着书院的复盛,这些教育机构的官学色彩也趋于浓重,但可贵的是山长的人选中,颇有一些人是仕途告归后进入书院的,仕隐心态已发生转换[44],邵齐焘是其中有一定代表性的人物。后来的卢文弨也是辞官归乡后连连掌教书院的。这样的任教形态和心理定位[45],也易于使掌教人自外于权势,以道自尊,先生晚年主讲浙江崇文书院,因为管辖办学的地方长官“晋接礼稍弛,先生乃拂衣去” [46],仍葆有道统尊于政统之古意。
    由于邵齐焘标举和实践“文采既已成,穷通我无预”的人才教育目标,影响所及,学子中的才俊之辈颇受激励。其时龙城书院中的“二俊”之目就由先生表彰而得,洪亮吉《伤知己赋》视先生为“情均谊共”的知己,对他作了以下的回忆:“五经无双,爰升讲堂;青门丈人,来于新昌(自注:岁丁亥戊子,先生主龙城书院讲席,余偕黄君景仁受业焉,先生尝呼之为‘二俊’),垂二俊之誉,共江夏之黄。作论盈箧(自注:余时著论史数十篇,先生奇赏之),吟声满廊,快新篇之手录,播逸格于词场。惟崇名之起俄顷,譬初日之岀榑桑。” [47] “二俊”中的黄景仁素以诗名,也撰有《浮湘赋》、《渡淮赋》等文,《文献征存录》载:“编修邵齐焘主讲阳湖,景仁与亮吉皆受业门下,齐焘为文辞,有名理雅致,景仁覃思精力,文采遂胜。” [48]师生之间的推赏激勉,也说明获得了文学追求上的方向。
    三、才俊交游与风格成就
    书院要带动群体性的风格成就,往往离不开师生或学子间的同游共处。这种才俊交游的形态往往可能导致学术或文学门派的成立。
    例如,享有“治为循吏,教为名师” [49]之誉的李兆洛,在江阴暨阳书院经营十八年,培育众多门弟子[50],形成了一个论学谈艺的中心。除了多项学术建树外,值得在文学史上书写一笔的是,他们的文章学见解及实践也形成一定的特色,属于阳湖派在江阴的后劲。
    《礼记》曰:“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书院提供的修藏游息的氛围,往往也可以窥测传道授业的水准。李兆洛时期的暨阳书院激励和熏陶才俊的环境,其特色也许可以从以下的两个细节生动看出:其一,通过阐扬“辈学”精神,明确薪火相传的学脉。暨阳书院的学舍中原有“辈学斋”,是李兆洛之师卢文弨于乾隆二十一年主讲此地时所命名书额,四十年后的道光三年李兆洛来践斯席,虽然旧额已不可寻,但李兆洛重书其额,并撰楹联曰:“薪木百年余手泽,文章几辈接心传。” [51]可见有心拓深该院的学统。“輩学”之义,出自郑玄对《周礼》“会其什伍,而教之道义”之注:“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会之者,使之辈作辈学相劝。”贾公彦疏云:“必会和之者,欲使之宿卫时,语言相体、服容相识,是其辈作也。及其学问,又相亲及切磋琢磨,是其辈学。” [52]重在同一时空下的敬业乐群,李兆洛的楹联更突出了代代传承、人才辈出之意。就以文章写作上的取法而言,李兆洛也是善于体悟先师的佳处,融铸为更能应对时代课题的审美观,且为弟子辈所领悟。其弟子蒋彤质正于李兆洛老师的一段对话,可称是辈学‘接心传”的一例:“问:若卢抱经为《杨文定家传》,杨文定为《李文贞墓碣》,便道理著实,文辞亦温雅。文章毕竟要有学问。先生笑曰:然。” [53]杨文定公名名时,字宾实,就是暨阳书院所在地的江阴人[54]。卢文弨《抱经堂文集》卷二十六收录《杨文定公家传》一文,文末赞评传主曰:“公,躬行实践人也,不以文辞名,然义理充溢其中,凡所流露,自成文章。”不刻意求工于文辞之表,这份用心可谓前后映照成趣。当李兆洛接手暨阳书院讲席时,院舍旷废待修,前人手泽零落,但不负先生修复培育之勤的是,他的弟子如蒋彤辈已然能识解前贤的典范意义了。对辈学斋,蒋彤又记作“辈学轩”,白天“弟子散处四屋,每日辰午申三时(李师)亲巡督察,夕食后则咸会辈学轩庭中” [55],是集中问难答疑的场所。
    其二,重视书院藏书及研究条件的改善,友人姚莹是这样描述李兆洛的:“阁下不惟无升斗之望于书院,且出其所有以养士,教导诸生以古为式,表章修述,矻矻穷年。” [56]弟子蒋彤《先师小德录》也记载他“除自奉外,一切未尝吝财,弟子辈能治一家之学,即其所学之载籍器具,无不备致。” [57]方志中亦有记载:“兆洛名满天下,多藏书,纵诸弟子观。” [58]书院的物质条件毕竟是有限的,李兆洛可贵在不吝私财,与弟子辈分享个人的藏书,甚至千方百计为弟子辈的学业而购求“载籍器具”,营造富于亲和力与学术水准的游息环境。清代李祖陶在《读李申耆先生养一斋文稿书后》中称赏“其主曁阳书院讲也,视门弟子如家人,所训廸表章者皆有体有用之学” [59]。可以想见,师长的这种无私大爱,其精神的感召与学业的助力是如何重要而切实了。
    以文学而论,刘声木撰写《桐城文学渊源考》时注意到师从李兆洛一系的群体实力,虽然该不该列入桐城派的总谱中还可商榷,但这一系以暨阳书院为基地,确有风格上的建树。简言之,他们颇为敦崇博通经世实学,将学术与文学加以贯通,反映到文章旨趣上,一是在“道理著实”上寻求立言的存世价值,这样就容易兼取前辈校勘学大师卢文弨、乃至常州今文经学派诸儒等的为文旨趣;二是不求行文格套,有摆落唐宋八家而上溯汉晋的倾向,故在此与桐城派的风致形成分野。清代谭莹《论骈体文绝句十六首》中是这样论李兆洛的:“文章无古亦无今,学究天人运寸心。试自齐梁穷两汉,六经遗绪待追寻。” [60]可谓得其精神。据弟子蒋彤所记,先生在书院中的教言明确提到:
    初学古文者切弗安排腔套,有意吸张。……唐宋八家之文已往往犯此病,仿此以为文,故能文之家汗牛充栋,而实无一语可存,又何取乎能文耶![61]
     
    又据弟子汤成烈记先生“授以作文之法”曰:
    必读诸子百家以辅翼之,管、商、申、韩、《吕览》、《淮南》、《新序》、《说苑》,各家不可不玩诵也;贾、晁、董、马、刘、扬、班、傅、蔡之文,不可不肄习也。[62]
     
    这里所举到的从贾谊到蔡邕之文,尚处于骈散之界不如后世分明的时期,特别是扬雄、班固、傅毅、蔡邕等赋家文豪不乏丽辞壮采,这与厌弃骈俪的桐城家风也不一致。《清史稿》本传记载李兆洛的教育成就:“主讲江阴书院几二十年,以实学课士,其治经学、音韵、训诂,订舆图,考天官历术及习古文辞者辈出。如江阴承培元、宋景昌、缪尚诰、六承如等,皆其选也。”这里提到的承培元,亦深得乃师骈文之传,晚清屠寄主持编选的《国朝常州骈体文录》收入其《说文解字系传校勘记后跋》一篇,该文以散为主,与李兆洛融通骈散的文风一致;另有弟子夏炜如“尤以遒文丽藻魁能冠伦”,“根柢既厚,华采益振” [63],《国朝常州骈体文录》收其四篇。可见李兆洛与弟子间的文章传授自具特色。
    总之,书院作为地方教育的窗口,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提供弘道传艺的机缘。清代常州骈文在其兴盛过程中,书院起到的背景与舞台的作用还是不容忽略的。
    基金项目:“211工程”三期“中国语言文学与民族文化复兴”项目
    注释:
    [1]《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清光绪十六年广东刻本。
    [2]吴兴华:《读〈国朝常州骈体文录〉》,《文学遗产》1988年第4期。
    [3]刘麟生:《中国骈文史》,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年重印本,第105-114页。
    [4]谢鸿轩又加上仪征派(参见谢鸿轩:《骈文衡论》,台北:广文书局, 1976年,第812-813页)。张仁青列为六朝派、三唐派、两宋派,常州派、仪征派(参见张仁青:《中国骈文发展史》,台北:台湾中华书局,1970年,第568页)。
    [5]陈作霖:《冶麓山房丛书》,《明清未刊稿汇编初辑》,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76年,第2535-2536页。
    [6]曾国藩《欧阳生文集序》曰:“姚先生晚而主钟山书院讲席,门下著籍者,上元有管同异之、梅曾亮伯言,桐城有方东树植之、姚莹石甫。四人者,称为高第弟子,各以所得传授徒友,往往不绝。”(《曾文正公诗文集》文集卷一,《四部丛刊初编》本)关于桐城文派借书院传布壮大之详情,参见徐雁平:《书院与桐城文派传衍考论》(《汉学研究》第22卷第2期, 2004年,后收入其专著《清代东南书院与学术及文学》,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
    [7]赵宏恩等纂修:《(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十四职官志,《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8]顾枢等纂修:《顾文端公年谱》,《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本,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1999年,第14页。
    [9]鲁曾煜:《(乾隆)福州府志》卷五十七人物九,清乾隆十九年刊本。
    [10]钱穆曰:“余又考无锡东林道南一脉,自鼎革以来,尚绵缀不骤绝。”(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0页)
    [11]康熙二十五年颁《整饬书院文》,其中有曰:“俟东林书院修葺告竣之日,务延真诚学道之儒,或任主持,或轮司掌。宁朴毋伪,宁质毋华,一应徇名躐誉之人,伐异党同之辈,不得逐取虚声,致滋滥举,以玷儒风。……若其伪儒曲学,簧鼓侜张,假公济私,口尧心跖,专工指摘于语言文字之间……倘有斯人来游讲斯席,轻则鸣鼓而摈斥,重则按律以究惩。”关于清初官方对东林讲席加强控制,参见徐雁平:《清代东南书院与学术及文学》,第30-31页。
    [12]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第20-21页。
    [13]柳诒徵《江苏书院志初稿》指出:“江苏布政使司所属各府之文化,以常州为称首。常州之书院,曰龙城,曰延陵。而龙城为最著。”又曰:“江阴者,提督学政驻节之地,故虽一僻县,而为文化枢轴。暨阳之资地,视省会书院。”(《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四年刊》)
    [14]卢文弨:《常郡八邑艺文志》卷六下,清光绪十六年刻本。
    [15]案:黄景仁《自叙》曰:“岁丙戌(乾隆三十一年),常熟邵先生齐焘主讲龙城书院,矜其苦吟无师,且未学,循循诱之。景仁亦感所知遇,遂守弗去。三年,公卒。”(《两当轩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3年,第1页)邵齐焘在常州的后两年,洪亮吉亦受教于他,洪亮吉《伤知己赋》自注曰:“岁丁亥戊子(乾隆三十二、三十三年),邵先生主龙城书院讲席。”(《洪亮吉集》,北京:中华书局, 2001年,第289页)
    [16]《清史列传》文苑传,北京:中华书局, 1987年,第5887页。
    [17]郑虎文:《翰林院编修邵君齐焘墓志铭》,钱仪吉:《碑传集》卷四十八,北京:中华书局, 1993年,第1371页。
    [18]单学傅辑:《海虞诗话》卷四,铜华馆1915年铅印本,第29页。
    [19]郑虎文:《翰林院编修邵君齐焘墓志铭》。
    [20]邵齐焘:《玉芝堂文集、诗集》诗集卷下,《四库存目丛书》本。
    [21]邵齐焘:《玉芝堂文集、诗集》文集卷六。
    [22]《江苏书院志初稿》,《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第四年刊》。
    [23]吴骞:《抱经堂集序》,卢文弨:《抱经堂文集》附录一,北京:中华书局, 1990年,第467页。
    [24]臧庸《皇清故日讲官起居注前翰林院侍读学士卢先生行状》曰:“壬辰,两江总督高公晋奏请主钟山书院讲席,先后八年,从游者若方维甸、孙行衍、董教增为最著。”(卢文弨:《抱经堂文集》附录二,第470页)
    [25]李兆洛:《抱经堂诗钞序》,《养一斋文集》卷二,《续修四库全书》本。
    [26]李兆洛:《抱经堂诗钞序》,《养一斋文集》卷二。
    [27]臧庸:《皇清故日讲官起居注前翰林院侍读学士卢先生行状》;又见阮元撰:《儒林传稿》卷四本传,《续修四库全书》本。
    [28]《袁枚全集》第五册,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 1993年,第13页。
    [29]卢文弨:《答朱秀才理斋书》,《抱经堂文集》,第270-271页。
    [30]李兆洛:《抱经堂诗钞序》,《养一斋文集》卷二。
    [31]《拜经楼诗话续编》卷二,《古今诗话续编》本,台北:广文书局, 1973年。
    [32]《养一斋文集》续集卷五。
    [33]李兆洛:《抱经堂诗钞序》,《养一斋文集》卷二。
    [34]卢文弨:《与赵敬夫书》,《抱经堂文集》,第258页。
    [35]王颂蔚:《西圃文集序》,潘遵祁:《西圃文集》卷首,清光绪八年刻本。
    [36]案:孔融年少颖异事迹见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载:“孔文举年十岁随父到洛。时李元礼有盛名,为司隶校尉。诣门者,皆俊才清称及中表亲戚乃通。文举至门,谓吏曰:‘我是李府君亲。’既通,前坐。元礼问曰:‘君与仆有何亲?’对曰:‘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有师资之尊,是仆与君奕世为通好也。’元礼及宾客莫不奇之。太中大夫陈韪后至,人以其语语之,韪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文举曰:‘想君小时必当了了。’韪大踧踖。”凌濛初评曰:“机锋太迅,大自佳……”又,刘孝标注引《融别传》曰:“融四岁与兄食梨,辄取小者。人问其故,答曰:‘小儿法当取小者。’”(朱铸禹:《世说新语汇校集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7-48页)
    [37]郑虎文《翰林院编修邵君齐焘墓志铭》载邵齐焘“一兄三弟,齐烈,乙丑进士,选为庶常,卒于官;齐熊举人,内阁中书舍人;齐然、齐烈同榜进士,由庶常改官兵部武宣司员外郞;齐鳌,贡生,皆贤而有文”。
    [38]钱林辑:《文献征存录》卷七,清咸丰八年有嘉树轩刻本。
    [30]黄景仁:《两当轩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607页。
    [40]邵齐焘:《玉芝堂文集、诗集》诗集卷下。
    [41]邵齐焘:《玉芝堂文集、诗集》诗集卷下。
    [42]《跋所和黄生汉镛对镜行后》,《玉芝堂文集、诗集》文集卷六。
    [43]单学傅辑《海虞诗话》卷四曰:“《玉芝堂集》至今脍炙人口,诗亦淸夷雅妙,兹录其《宿迁道中望黄河用少陵渼陂行韵》云:‘……及今不还当谓何,人生行路多风波。’君年三十六卽退居林下,此诗已见其端。”
    [44]刘声木:《苌楚斋随笔》卷九曰:“我朝崇尚儒术,书院遍天下,名儒辈出,退休林下及或未仕者,大半为书院掌教,以造育英才。”(《历代笔记史料丛刊》本,北京:中华书局,1998年)可参。
    [45]案:卢文弨《书毘陵集后》一文评宋代张守撰《毘陵集》曰:“集中诗,风格苍老,源于少陵,使事亦复精切,其绝句有云:‘元非食肉封侯相,合抱遗经老玉川。’此则若为余赠者然。”(《抱经堂文集》,第175页)于此亦可知卢抱经先生本人隐于学的心态。
    [46]吴骞:《抱经堂集序》,《抱经堂文集》附录一,第468页。
    [47]《洪亮吉集》,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第289页。案:《洪亮吉集》中有《伯益考上、下》,自注云:“此系幼时所作,适从故簏中检出,因付刊于此。”文中辨析伯益为皋陶子,且云:“若必就诸家之说,而以年代世数断之,则颛顼之下,大业之上,当以《史记》为断,而《唐书·宗室表》《宰相表》,其说尽非。大业以下,皋陶以上,当以《唐书》为断,而《史记》及孔颖达诸说尽非……如此,古人或可不受诬于后世乎?”其幼时史识于此可见一斑。
    [48]钱林辑:《文献征存录》卷十。
    [49]语出黄体芳《养一斋诗集序》(见李兆洛:《养一斋诗集》卷首,清光绪八年刊本)。另外,李兆洛在科举之途上亦享盛誉,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六“李申耆少时博学”条载:“阳湖李申耆先生兆洛,少即绝特向学。初应童子试,县令陈君以其年最稚,而投卷最先,疑诘之,先生应答如流。令曰:‘汝即归,吾不招覆汝矣,通场必无及汝者。招覆非第一不可,汝髫年初试,即盖一邑,非吾之所以期汝也。’遂在厅事书联为赠曰:‘他日定成名进士,乃翁真有好儿郎。’邑中传为佳话。比应学政试,督学仁和胡文恪公既首擢,复将先生原场及覆试卷刻成,九学诸生,各给一本,曰:‘归家熟读之,毋薄李生新进,老夫衡文半天下,未见有如李生者。’”(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卷六,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
    [50]参见徐雁平制“李兆洛重要弟子表”,《清代东南书院与学术及文学》,第135-139页。
    [51]蒋彤:《武进李先生年谱》,《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9年,第91页。
    [52]郑玄注、贾公彦疏:《周礼注疏》卷三,《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657页。
    [53]蒋彤辑:《暨阳答问》卷四,《丛书集成续编》本,第630页。
    [54]卢文弨《再答理斋书》曰:“江阴杨文定公,亦南中之学者也,其言行略见于仆所为传,今呈教。”(《抱经堂文集》,第273页)
    [55]蒋彤:《先师小德录》,《武进李先生年谱》附录,第210页。
    [56]蒋彤:《武进李先生年谱》,第171页。
    [57]蒋彤:《武进李先生年谱》附录,第203页。
    [58]陈思、缪荃孙等纂修:《江阴县续志》卷十五人物·缪尚诰。武进陆耀遹《双白燕堂诗集》卷一有《怀人绝句二十六首》写李兆洛曰:“何日寻君问奇字,读君插架卷三千。”徐雁平据此诗写于乾隆末年嘉庆初年,推测“李兆洛藏书之富,起始较早”(参见徐雁平:《清代东南书院与学术及文学》,第122页)。
    [59]《迈堂文略》卷三,清同治刻本。
    [60]《乐志堂诗集》卷十一,清咸丰九年吏隐园刻本。
    [61]蒋彤辑:《暨阳答问》卷四,《丛书集成续编》本,第629页。
    [62]汤成烈:《重刊李申耆先生养一斋文集序》,李兆洛《养一斋文集》卷首,清光绪四年刻本。
    [63]见缪荃孙为《軥录斋稿》撰序,夏炜如:《軥录斋稿》卷首,民国二年刻本。
    [作者简介]曹虹,女,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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