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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彪佳是著名藏书家祁承火業 之子，出身门楣清绮、族望通华的书香世家。二十一岁即中天启二年（1622）进士，在晚明颇负治世能名，鼎革之际的殉节取义更是让他为世人所敬仰哀矜。这位“生而英特，丰姿绝人”（《明史·祁彪佳传》）的祁彪佳不仅著有《远山堂诗集》、《远山堂文稿》，还编纂有著录和评论明代戏曲作家及作品的《远山堂曲品》和《远山堂剧品》，具有很高的文献及理论价值。 该书于寓山园林的昔日建构与《寓山志》的现时留存之考述尤为精审。寓山位于明山阴县城西南，毗邻祁氏所居。为祁彪佳胞兄祁骏佳及堂兄祁豸佳以斗粟所易。初只由骏佳、豸佳躬荷畚锸，剔石栽松。幼年的祁彪佳曾于其时于寓山捧土作婴儿戏。幼年的游戏场所何以会引起祁彪佳的林泉构筑之兴，以致期间虽“病而愈，愈而复病”，却仍不能自解于“开园之痴癖”？[2]作者于晚明缙绅的园林之好特别是越中士人的泉石之耽做了精到的铺叙。更详细论述和探析了祁彪佳在国运无可转，时事不足为之时的思隐之志和终老园田的归宿盼求。在母老身病的感念时分，祁彪佳于崇祯八年冬天开始了他对梦土中人间桃源的具象营建。此前，学界对寓山园林并非从未涉及，但像曹淑娟这样能在其一系列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总结深化，从而达到对寓山园林无论是大而总之的全体规划还是具体而微的景点营设都清晰明朗的，可谓此前无有。作者通过对祁彪佳存世资料的尽力搜集以及对《祁忠敏公日记》等相关文献的文本细读，再现了寓园卜筑的三个阶段和诸多景观的创建修整过程。虽然沧海桑田，凝结了祁氏心智情感的寓园诸景早已无复可寻，但读者仍可通过曹淑娟的传神妙笔想象寓山园林的“绿映朱栏”和“丹流翠壑”。 如果说通过该书的刻画还原，让我们得以更完整细致地想象寓山园林的梦逝美景，那么现存《寓山志》的丰富内容则让我们有途径心求祁氏“朗怀发林丘”、“领略入清幽”的境遇情怀。[3]作者于《寓山志》的编撰过程及其分集的联立结构的论述可谓条分缕析，详尽简明。《寓山志》是《寓山注》、《寓山题咏》、《寓山游吟》、《寓山十六景词》、《寓山词》等分集的统合。《寓山志》后尚有《寓山续注》、《寓山续志》之编集。《寓山志》是主客对寓山园林诸景的题咏及唱和，伴随寓园的营建修整而不断汇富结集，形成的过程延绵而又复杂。作者依据《祁忠敏公日记》所提示的线索，将《寓山志》的四个扩编结集过程属之于子、丑、寅、卯四本，进行了详尽明晰的论述。同时还一并讨论了《祁忠敏公日记》中所出现的《寓山续注》、《寓山补余》与现存之《寓山续志》等书，阐明了它们与《寓山志》的分合或补充关系，颇收了然之效。 全书不仅详尽于文本的考述，更着力表现世事的变迁和心绪的幽曲。作者以“满园春色倍引人”与“山外风云远思心”为进向，对诡谲时局之下祁氏内在情思及外向书写的特征进行了精微探析。其对历史状貌的立体把握和心性隐曲的细腻体贴具有不同一般的探索上的示范意义。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本书堪称明代文学研究的重要收获。其“与驳杂人性相迎的力道”（作者自序第Ⅲ页）对于深化明代文学特别是晚明文学的研究具有独特意义。园林是自然山水的人为化，凝结和体现了造园者的性情。它用聚珍和缀锦的方式实现了人们对自然山水的理想追求，不仅使人的身心得以休憩宁静，而且时能激发灵感，触动文心。明代中后期越中营造游赏园林风气颇盛，从祁彪佳所著的《越中园亭记》就可窥见一斑。祁彪佳在对越中园林的考古与证今中，蕴含着乡园情怀以及对时事变迁的星移之感。《越中园亭记》的书写产生于祁彪佳乡居时期对越中园林的历次游赏，而祁氏寓园的幽奇胜概也吸引了文人淑媛的望美而来。作者于寓山园林所凝聚起的兄弟亲属、家乡文友及异地文友的知音域场有深入细致地考索论述。再现了此间主人交游唱和及社集雅会的文采风流。读此不难想见当日寓山主人的情志盛名及高朋济济。 如果祁氏从此终老林泉，他的形象在后世也许就不会让人觉得如此丰富和立体。作者以陈遯、陈函火軍、陈子龙写于不同时期的寓山三赋为切入点，深入剖析了祁彪佳对寓山园林的寄寓、归守与出离。作者以细腻的文笔，描绘了在历史风云激荡，大明王朝烟雨飘摇的时刻，氤氲沉闷的云气如何让读书修净、归隐园泉的祁彪佳不安于禅静自怡。虽然即使在乡居养病时期祁彪佳也从来没有丝毫懈怠于施药、掩骼、赈灾等社会责任与道义自期，但是否应在时事难为的情形之下再度出仕成为祁彪佳数年的出处犹疑。作者的行文精到神传，生动刻画了祁彪佳知其不可而试为之的担当和超越小我的勇毅。 寓园之于男性世界的隐退以及女性空间的延伸，在作者的细腻笔触之下得以明晰呈现，因而对家族与性别研究也别具拓展意义。对出身清贵的女主人商景兰及她的四女德渊、德玉、德琼、德茝以及两媳张德蕙、朱德蓉而言，寓山园林虽非专为她们而营建，却在客观上扩大了她们的身体活动空间，进而也扩大了她们的心灵视野。关于祁氏家族女性与寓园，作者的论述颇详。作者从家、剧场、文本与记忆的角度切入，呈现给我们一个丰富多彩的寓山园林女性空间。寓园作为家的延伸，见证了商景兰奉事高堂、相夫教子的天伦之乐。作为户外剧场，寓园流响过余音绕梁的燕语莺腔。作为佳冠越中的美景幽胜，寓园吸引了王端淑、王静淑、何静宜等同地淑媛的时相过从，柳如是、黄媛介、叶小纨等外乡才女的文字唱和及女尼谷虚的同气相求。祁氏家族女性在寓园的生命绽放和绝妙风华，是明代女性史上值得书写的一页。 全书笔致细腻，辞采优美，结构巧妙，论述详尽。不仅擅于剖析人物心灵深处的幽微，也长于世事人生的迁变把握。行文字底，处处可见作者的功力与精心。文中个别史实上偶有失察之处，如商景兰次女名德玉，字卞容，非如作者所言失载。[4]其三女祁德琼生于明崇祯九年（1636） 参考文献： [1]徐鼒《小腆纪传》，续修四库全书333册第18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 [2]祁彪佳《祁彪佳集》第151页，中华书局1960年。 [3]祁彪佳《秋夜同陈自喾坐月远阁》，《祁彪佳集》第221页。 [4]兹据清顺治清音堂刻本王端淑《名媛诗纬初编》卷十五正集十三所载：“祁德玉，字卞容，山阴人，忠敏公彪佳女，母商夫人景兰。太师忠定公朱燮元子兵部郎中兆宣媳，文学尧日妻。” [5]拙文《明末清初山阴祁氏家族女性文学研究》有所考论，南京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年。 [6]见拙文《商景兰卒年考辨》，《长春大学学报》2009年第1期。 [作者简介]李贵连，女，南京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