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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挖掘隐藏于现实之下的深渊

http://www.newdu.com 2017-10-18 文艺报 李丹玲 参加讨论


    
    石黑一雄创作经历:
    1982年石黑一雄凭借长篇小说处女作《远山淡影》获英国皇家文学学会“温尼弗雷德·霍尔比奖”,一举成名。1986年发表小说《浮世画家》,获布克奖提名,强化了作为小说家的声誉。真正让石黑一雄获得国际声誉的是1989年发表的小说《长日留痕》。小说获得当年的布克奖,并于1993年被搬上电影银幕,由安东尼·霍普金斯和艾玛·汤姆森主演,获得8项奥斯卡提名。1995年石黑一雄发表第四部小说《无可慰藉》,获“契尔特娜姆奖”。2000年石黑一雄发表以中国上海为语境的小说《上海孤儿》,再次入围布克奖短名单。2003年根据石黑一雄剧本拍摄的电影《最伤心的音乐》上映,这部模仿上世纪30年代风格的黑白电影以对伤痛的怪诞呈现受到艺术界好评,但因缺乏商业元素而不为普通观众所知。2005年石黑一雄的剧本《伯爵夫人》由詹姆斯·伊沃里导演成电影,影片讲述了在二战时期的上海,社会背景悬殊的男、女主人公之间的爱情故事,入选为2005年上海电影节开幕式电影。2005年,石黑一雄发表科幻小说《别让我走》,获美国全国书评人协会奖,并第三次入围布克奖短名单。2011年小说被改编成同名电影,2016年又被改编为同名日剧。2009年石黑一雄发表短篇小说集《小夜曲——音乐与黄昏五故事集》,2015年发表长篇小说《被掩埋的巨人》。
    10月5日,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对于不太熟悉石黑一雄的读者来说,这也算不大不小的冷门。这位居住在伦敦郊区、说地道英语,却长着亚洲人面孔、身材矮小的作家早已走红英国文坛多年,并且享誉世界。石黑一雄获得过多项文学大奖,包括一次布克奖,三次布克奖提名(两次入围短名单),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英联邦作家奖等。无论是在评论界还是在普通读者中,石黑一雄的影响力都不可小觑,由其作品改编的影视作品也很受欢迎。因此,石黑一雄此次收获诺贝尔文学奖也并不算意外。
    石黑一雄与 V. S.奈保尔、萨尔曼·拉什迪并称为“英国文学移民三杰”。石黑一雄1954年生于日本长崎,1960年随父母移居英国,直到成名后,才于1989年受日本政府邀请第一次回日本短暂访问。石黑一雄1978年毕业于坎特伯雷-肯特大学,获文学与哲学学士学位。1979、1981两年,他参加了东英吉利大学的创意写作项目,获硕士学位,从此开始尝试文学创作。1981、 1982两年,他在伦敦做社会工作,接触到一些无家可归者,这段经历对于他后来在小说中塑造“第一人称不可靠叙述者”的形象有一定影响。石黑的祖父曾经是日本丰田公司驻上海员工,在上海生活了数十年。他的父亲在上海出生并度过童年。祖父与父亲在中国的经历可能激发了石黑一雄对于上海的兴趣,他创作出小说《上海孤儿》和电影剧本《伯爵夫人》。石黑的母亲是土生土长的长崎人,经历了原子弹爆炸的噩梦。
    拒绝标签的“国际化作家”
    到目前为止,石黑一雄共发表七部长篇小说,一部短篇小说集,数篇短篇小说,几部电视、电影剧本,作品被翻译成二三十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阅读。可以说,他并非一名多产的作家。
    但在3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石黑一雄对每部作品都精雕细琢、力求完美,不断自我突破,拓展写作疆界。他以书写日本经历起家,《远山淡影》和《浮世画家》均被称为“日本小说”,以日本人为主人公,故事背景主要设置在日本。也许是为了避免被贴上“日裔作家”的标签,也许是为了实现国际化写作的抱负,从第三部小说《长日留痕》起,石黑一雄的创作发生了巨大改变,小说主人公、语境和主题不再与日本相关。《长日留痕》的主人公是英国乡村豪宅里的一位男管家,说着地道的上流社会英语,举手投足间英国味十足,比英国人更像英国人。小说被认为是继承了自简·奥斯丁、E. M. 福斯特以来的英国乡村住宅小说的传统。在《无可慰藉》中,石黑又放弃前三部小说中心理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采用超现实主义技巧营造了梦一般的氛围,令人想到普鲁斯特、卡夫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上海孤儿》中,石黑一雄借用侦探小说的框架来展现主人公在二三十年里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在《别让我走》中,石黑一雄则对科幻小说、反乌托邦小说、成长小说等多种体裁进行了借用和杂糅,表现边缘人物的悲怆人生经历。在《被掩埋的巨人》中,石黑一雄又放弃了一直钟爱的第一人称叙述,转而采用第三人称叙述为主,间或插入人物的内心呓语、独白,并借用奇幻文学来探讨集体记忆与失忆的主题。
    尽管如此,石黑一雄的创作也有一定持续性和稳定性,如他对于第一人称叙述者的偏爱,对记忆、失落等主题的持续探讨。石黑一雄创作的七部长篇小说中,前六部小说均以第一人称主人公回忆往事的方式编织故事,这些人物在人生中遭受了种种灾难和情感伤痛,但在回忆往事时,却采取温文尔雅、平淡朴实的叙述口吻,对伤痛轻描淡写或予以否认,因此他们的叙述极不可靠,石黑一雄被称为是创作“第一人称不可靠叙述者”的高手。石黑一雄在多部小说中还将空白、省略、沉默等略带东方风格的技巧用到极致,以至有批评家认为:“很少有作家敢像石黑一雄那样说得那么少。”石黑一雄将自己的写作风格与拉什迪的作了一番比较:“我非常敬佩拉什迪的写作,但是作为作家,我认为我几乎是他的对立面。我倾向于使用那种实际上压抑意义的语言,并且尝试隐藏意义,而不是追求文字以外的事物。我对文字隐藏意义的方式感兴趣。我喜欢有一个平实、精练的结构,不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有即席创作的感觉。”
    石黑一雄拒绝被贴上如“日裔作家”、“英国作家”的标签,他认为自己既不是日本人,也不是英国人,而是在英、日两种文化之间漂泊流浪。他认为自己作品中的日本来自于他的想象,与现实中的日本相去甚远。石黑一雄写作于大英帝国解体之后及后殖民理论在西方盛行之际,因此也被称为“后殖民作家”,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英文系,《长日留痕》就被包括在“殖民、后殖民文学”一课的阅读书单里。对于这一标签,石黑一雄同样拒绝。的确,石黑一雄与其他后殖民作家如奈保尔、拉什迪、毛翔青等有很大不同。首先,他并非来自英国前殖民地,没有被殖民的经历。其次,他的小说并非围绕二战后日本去殖民化的后果,而是更多地通过普通日本人、英国人无法摆脱的记忆来展现战争场景。与其说《长日留痕》与后殖民文学有关,毋宁说小说影射了英帝国的崩溃,捕捉了后殖民时代帝国遗民失落伤感的复杂心绪。虽然拒绝了众多标签,但石黑一雄自称为“国际化作家”——创作国际化题材,对普遍人性、人类生存状况的关注是他的创作宗旨。为了防止读者对他的作品做过度语境化的解读,石黑一雄将小说的语境或设置在无名的中欧小城,或虚置在当代英国甚至黑暗时代的英格兰,以超越具体地域及历史语境的限制,表达普世意义,践行国际化写作的使命。
    在文化夹缝中介入现实
    石黑一雄处女作《远山淡影》以清新的文风、稀疏的语言、非线形的叙述、冷静节制的感情基调而获得关注与好评。石黑一雄将小说的成功归功于其少数族裔身份:在英国文化日趋多元化的情况下,读者渴求阅读具有异域色彩的小说。主人公悦子是寡居英国乡间的中年日本妇人,也是原子弹爆炸的幸存者。整部小说主要由悦子对二战后长崎重建时期的遥远回忆组成。在小说中,石黑一雄的写作风格初露端倪。尽管主人公在原子弹爆炸中失去了亲人、恋人和家园,但在回忆往事时,他对此只字不提;她回避关于父母和恋人的记忆、回避与大女儿间不和谐的母女关系、回避与第一任丈夫婚姻失败及远走他乡的原因等重要信息,小说中留存大量空白与悬疑,读者只能凭借主人公支离破碎的记忆来拼接其人生历程,推测其人生变故的来龙去脉。
    小说更重要的是反思了对待灾难的态度。作为战争的始作俑者,日本在给别国人民带来灾难的同时也自食其果。在集体灾难之后,普通人响应“向前看”的号召,投身于战后重建,以此来掩盖和埋葬过去。在集体遗忘和拒绝反省历史的情况下,灾难及其带来的伤痛成为集体的禁忌。但过去拒绝被掩埋和遗忘,悦子在移居异国他乡数十年后仍只能在孤寂、愧疚与楚痛中度日。拒绝正视历史的后果可能就是扭曲的母子关系、支离破碎的家庭及阴魂不散的历史伤痛。
    《浮世画家》中,石黑一雄继续拷问人们对待历史的态度,也触及战争罪责这一敏感问题。主人公小野是昔日军国主义战将,曾经用绘画为日本军国主义思想呐喊助威。二战后,“过去”成为小野的耻辱,他希望永远埋葬不光彩的“过去”,将它从记忆中彻底删除。几乎所有日本民众也都希望埋葬“过去”,推卸战争责任。小野虽然迫于现实压力而忏悔认错,却又在日记中写道:“如果不是情势所迫,我不会那样毫不犹豫地做出关于过去的那种申明。”另一些人则将责任推卸给一个近乎抽象的精英群体,如小野的老朋友、法西斯分子松田所认为的:“军官,政治家,商人,他们都因为国家的遭遇而受到谴责。至于我们这样的人,小野,我们的贡献一向微乎其微。现在没有人在意你我这样的人曾经做过什么。他们看着我们,只看见两个拄拐棍的老头子。”就这样,过去被迅速掩埋,责任变成集体禁忌,正如小野那些被束之高阁的画卷。“谁应该为战争承担责任?”这一问题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集体迅速埋葬“过去”,摆脱施暴者身份,将自我重塑为无辜受害者,踏上新生之路。逃避责任已经蔚然成风,成为集体无意识。这是历史的悲哀,也是受害者/国的悲哀,更是施暴国的悲哀——它那被扭曲、阉割和遗忘的历史意味着其集体记忆的扭曲和中断,而一个失忆、记忆错乱的民族不可能有健全的心智和人格。
    其实,《浮世画家》中施暴者逃避政治责任的做法何尝仅仅是石黑一雄的虚构与想象呢?《浮世画家》的日译本早于1988年就在日本出版,却遭到冷遇。这与小说“令人不悦的主题”相关——它让日本读者直面民族共同体的战争罪责问题。为了让小说更适合日本读者的口味和避免反感,日文译者对原著做了一些改动,这在某种意义上却成了逃避战争罪责在现实生活中的反映。石黑一雄处于英、日文化的夹缝中,这种尴尬的处境对于作家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他具备一种国际视野,能够打破现实的藩篱和禁忌,在艺术中探讨现实生活中敏感而又至关重要的战争罪责话题,增加了艺术介入现实的厚度。
    个体记忆与集体遗忘
    在布克奖获奖作品《长日留痕》中,石黑一雄放弃了日本题材,转而聚焦于英国社会特有的“男管家”这一被普遍忽略的下层人物。主人公史蒂文斯任达林顿公爵的男管家长达三十余年,三十年来,他一丝不苟地坚守在岗位上,甚至为了成为伟大管家而冷酷地对待弥留之际的父亲,放弃与女管家的美好姻缘。二战后,达林顿因之前与纳粹勾结而身败名裂,史蒂文斯被视为纳粹帮凶。与《远山淡影》《浮世画家》相似,在《长日留痕》中,个体小人物的命运沉浮总与社会、历史密不可分。作为管家,史蒂文斯微不足道的个体命运却与大英帝国的衰落看似不协调地并置了。史蒂文斯驾车西游的1956年春夏之交正是苏伊士运河危机发生、英美关系紧张之际。英国被迫于1956年6月从苏伊士完全撤军,这加速了英帝国的彻底瓦解。小说中,西行途中的史蒂文斯禁不住感慨大英帝国风景的“伟大”,这不啻是对现实世界中日落西山的英帝国的讽刺。达林顿身败名裂后,达府被美国人法拉戴收购,史蒂文斯作为一揽子交易的一部分,继续担当新主人的管家。达府的易主象征着现实世界中英帝国的衰落及美国的崛起,而史蒂文斯管家身份的意义也随之悄悄改变——他成为一名文化使者,承担着在新雇主面前展示英国文化精髓的使命。由此,史蒂文斯对美好往昔的无限怀念、对残酷现实的逃避及深深的失落感,就有了深远的象征意义——帝国遗民对于日不落帝国昔日辉煌的留恋、对其衰落的伤感及难以正视现实的复杂心态。
    小说也深刻反思了现代社会中个体的道德责任。达林顿不仅是史蒂文斯的雇主,也是他的精神之父,但当达林顿与纳粹勾结之时,史蒂文斯却无动于衷、无所作为,并且以无权干涉雇主事物、没有注意到雇主的堕落为由,拒绝承担对于达林顿命运的责任。在现代社会,他人被当作是对自我自作主张的障碍和反抗,萨特甚至在其名剧《禁闭》中宣称:“他人即地狱。”那么,什么才能使个体在关心他自己之外关心他人,使他停止仅仅关心自己、为他人付出一些代价?什么才能使个体从自我主义和自我中心的裹挟中苏醒?这是石黑一雄在作品中提出的挑战。
    科幻小说《别让我走》对于现代社会的反思达到新高。石黑一雄想象了一个文明程度极高、科技高度发达、克隆人被批量生产的社会。在这个社会,克隆人作为人类身体器官的备份而被培植和抚育,成人后开始“捐献”身体器官直至死亡。小说中的人类用高科技制造出与自己无异的他者,然后为了一己私欲将其残忍地杀害。他们用智慧创造奇迹的同时也制造了人间地狱,正如一个人类成员所感慨:“我看见一个日趋成型的新世界。是的,更科学,更高效。更多治愈顽疾的方法。很好。但这也是一个无情、残酷的世界。”石黑一雄想以此表明,现代科技的强大力量及其潜在的消极后果一定程度上超越了人类的道德想象力,需要对其抱有警惕。
    小说也思考了人性及其邪恶。到底谁更配得上人类的称号?是麻木不仁地接受器官“捐赠”、将幸福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正常人”,还是那些向死而生、自尊自爱的克隆人?答案不言而喻。此外,在那个文明程度极高的社会里,那些所谓的文明人为何能够麻木不仁地对受害者施暴或者坐视暴行的发生?小说中的个体乃至整个社会的道德冷漠为何成为可能?石黑一雄启发读者对现代文明的某些引以为豪的方面保持高度警惕,防止再度发生类似于犹太大屠杀的悲剧。
    石黑一雄的前六部小说均涉及个体记忆,探讨个体如何面对记忆。新作《被掩埋的巨人》则从国族的高度探讨集体记忆与遗忘的主题——社会、族群如何面对、处理关于战争、暴力等的记忆。小说中,石黑一雄返回古老的英格兰,将故事背景设置在公元六世纪左右,创造了集体失忆的图景。在面对血迹斑斑的历史时,强权者似乎本能地选择了遗忘:遗忘是他们奴役人民的一种方式,遗忘使被奴役人民忘记仇恨和暴行,忘记本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由于遗忘,不列颠与撒克逊两个敌对民族能够暂时和平相处,但大屠杀的痕迹难以被彻底清除,被掩埋的巨人终究会被唤醒,基于强制性遗忘的和平注定无法长久。小说通过各种势力围绕大屠杀历史所进行的较量提出了以下问题:如果忘记让人们互相仇恨的事情就能够获得和平,那么为了和邻国达成和解,忘却历史是值得的吗?面对历史的伤痕与冤屈,是选择记忆,还是遗忘?小说主人公不仅选择了记忆,而且选择了相互原谅,但这对于国族共同体来说则要困难得多。随着共同体修复记忆而来的不是宽容和解,而是新一轮的文明冲突与暴力。我们应该让巨人休息,还是唤醒他?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魔力能让人遗忘民族仇恨与纷争,人们应该如何处理国族间兵戎相见的历史?这些问题和答案不仅对于黑暗时代,而且对于21世纪的世界更加重要。
    石黑一雄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他对困扰现代社会的历史、科技、道德责任等问题的思索都是通过故事展现出来,既不做作,也不生硬。他用温文尔雅、娓娓道来的艺术笔触讲述了一个个温暖而又感人至深的故事,他挖掘并细致而微地展示了普通人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隐藏着的真实内心世界及震撼人心的情感之流,如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中所说,石黑一雄的小说“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相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左起:《远山淡影》英文版、《浮世画家》英文版、《长日留痕》英文版、《无可慰藉》英文版、《上海孤儿》英文版、《别让我走》英文版、《被掩埋的巨人》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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