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鸣 如同姜贻斌在文本内对真与假、生与死等惯性思索的执意颠覆,作者同样一反小说惯习的叙事结构,以及事物发展之下惯常的修辞规律,相信文本的意义在于对小说创作体系上的无限探索,从而以此结构出《火鲤鱼》弹性阔达的文本空间,既饱含了时间与存在的深度,亦拓展了叙事的无限性,营造出日常经验所无法抵达的美学旨趣,使文学本身除去文字之外的理性活动,具有了视觉效应。 比如对节气的安置,对民谣象征的应用。节气作为民族文化中特有的时间与季节的节点,是年轮流转的暗自韵律,民谣更是乡村的脉搏,二者于此处美美相承,成为小说的结构主题与内里的悠远气蕴,更兼具一种文本的形式美,繁复而纯粹,将一个村落在时代更迭中,众生所散溢而出的阵痛、迷惘、荒寂等铭刻人心的东西,传达得浩荡丰富。 一个普通的南方小村,村中俗常的家长里短,三亲六故,无外乎婚丧嫁娶、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而在作者笔下,这些无数同样的村落,每天都在发生的芝麻谷子的生活常态,无不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晕,熟悉中凸显着陌生的审美快意,中国乡村中既有的一些元素,于文本中得到深入探索、挖掘,同样的主题,却阐释出更为勇敢的层面,呈现出文学作品中颇为值得深思的精神气象,不仅包容了对乡村生存态势的思考,对时代变迁的审视,也揭示出文本作为文学作品意义承载的本体,所要必备的突破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罗曼·罗兰在评介自己的小说作品《约翰·克利斯朵夫》时,这样归纳自己对生命的认知,他说他的主人公约翰·克利斯朵夫:“每个生命的方式是自然界一种力的方式,有些人的生命像沉静的湖,有些像白云飘荡的一望无际的天空,有些像丰腴富饶的平原,有些像断断续续的山峰,我觉得约翰·克利斯朵夫的生命像一条河。”而渔鼓庙的邵水河,果然就是一条河,这河边的每个人,都如克里斯朵夫的生命,指引读者从文本层面走向作者的精神深处。 作者格外注重细节的描述,以写意般的手笔,诗意而生动地描摹着一幅乡村图景。不息不止的邵水河,奇幻瑰美的红鲤鱼,沉默的渔鼓庙,河边的沙洲,日夜流淌的民谣,作者将自我启蒙的心灵经验,诉诸一种神秘的世俗体验,日常的生活图景,因此便具有了超现实主义的美学符号意义。同时,作者将自身对世界的思索,寄予一种具有哲理化的隐喻之内,故而小说中的人物、情感、山水、树木,歌谣,均于平凡的生活中,仿若获得全新的诞生。 节气的从容流转,仿佛作品气韵的递进,将读者轻易引入一个预设的语境之内。这语境有作者的身心体验,亦有作者巧然虚置的概念,总之这是一处绝对异于普通乡村的视觉场景。作者力求真实叙说生活里一干纷繁的人物,出走成谜的水仙和银仙、瞎掉的三国、溺亡的伞把、含恨葬身异乡的雪妹子、小彩、杀人的哭宝和车把、被杀的娘和村长及老八等等,令人想起智利诗人聂鲁达说过的,“有时候生灵就像玉米,从过去事情的无穷谷仓中脱颖而出”,这些谷粒似的人们,承载着作者关于生死存亡的全部思考和对乡村人物的代言。 对爱的永恒书写,对希望的刻骨眷恋,对人性的深度考量,从来即是文学作品的恒久指向。作者藉由一个村落于时代中不言而喻的跌宕命运,将几代人于历史变迁中的生命与心灵结构,以文学的形式呈现出来,使一个人的个体经验,陡然具有了宏大叙事的精神内涵,这既是对历史的解构,亦是对文学叙事的一种解构,或者说是一种乡村叙事的书写策略,无疑更是作者有意而为之的美学书写意义上的刻意追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