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稿学角度看,读者在阅读此书时,首先需要了解:这篇手稿是从哪里来的?根据什么编印的?是用报刊上刊登的影印件翻拍的呢,还是直接用手稿制版的?如果要看原稿,到哪里去看?从编辑出版的角度说,也是需要交代清楚你这篇手稿的来历,以示可靠。其实,编文集、全集,标注文本的来源并非新事物,然而人们编辑手稿集时,却大多不标注手稿来源,非仅《鲁迅手稿全集》为然。这反映了人们编辑手稿集的一种理念问题:这书的功用,究竟是欣赏性的还是学术性的?欣赏性的版本,只要有图版即可,别的信息都可以忽略。古来刊印书籍,哪怕是手稿本,最多在书前书后有个前言后记加以总体说明,而不需要每篇标注出处;而学术性的版本,就需要有更多的信息。即使仅仅是用来收藏,也需要了解手稿的来源等等情况。《鲁迅手稿全集》的《出版说明》中说:“现在影印出版,藏之于民,更与人民同在,对于保存这批珍贵的文物,是意义深远的。”显然是把它作为学术性图书,主要供研究和收藏。但是,它在编辑上却沿用了一般古籍的阅读欣赏的编辑方法。由于没有标注出处,它只能作为一种供阅读欣赏的版本,而无法满足研究、收藏的需要。这无可避免地降低了该书的学术价值。 其次,按照“手稿学”要求的手稿集,还应当尽量采用原寸影印,如果做不到,至少也要标注原件的尺寸。正如前述,我们今天编辑鲁迅的手稿,目的显然不同于古代刊行手稿本。不按原寸,也不标注尺寸,对于研究、利用者来说,是一个很明显的缺陷。甚至即使从阅读欣赏的角度,也是不理想的,因为不知道真实的原貌。《鲁迅手稿全集》编者在《出版说明》中还特地引用了郭沫若早前的《鲁迅诗稿序》中的话:“……苟常手抚简编,有如面聆謦颏,春温秋肃,默化潜移,身心获益靡浅,文笔增华有望。”但是,既非原寸,又不标尺寸,欣赏时要找到郭沫若说的那种感觉就有困难,如果误以为这就是原寸,那就可能以讹传讹。由于《鲁迅手稿全集》开本较大,人们很容易以为都是原寸,但是我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些大幅的条幅,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原寸刊印的。事实上,手稿、书画集标注原寸,可说是出版上的常规。上海鲁迅纪念馆所编的《鲁迅诗稿》就标注了原件尺寸,由于有些原件并不在国内,标注原寸给研究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而且对于文物的追踪、保护和历史记载,都提供了重要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多年后出版的《鲁迅手稿全集》却没有采用这种编辑方法,说来多少有些遗憾。 第三,为了便于研究和利用,还应当为每篇手稿撰写一个题解,主要说明:文本来源(包括简要流传经过)、手稿情况、发表情况、特殊处理说明以及其它需要说明的情况。《鲁迅全集》因为是带注释的,每篇的第一个注释都相当于一个题解,主要说明文本来源、曾否发表,或发表于何处。手稿本不带注释,所以应该把相关背景情况在题解里说明,尤其是手稿的情况,包括来源及收藏情况,还应说明手稿发表情况,以及特殊处理的情况说明。如果可能,还应当标注出该篇手稿在《鲁迅全集》中的位置,读者根据手稿也能反过来倒查《鲁迅全集》文本,就更好了。 平心而论,上述不足其实不独《鲁迅手稿全集》为然,迄今除了上海鲁迅纪念馆编辑的《鲁迅诗稿》,其他所有版本都没能做到。在鲁迅手稿编辑体例上,《鲁迅诗稿》可称典范。其书不仅尽可能交代了原稿的来源(虽然不是逐一介绍,但大体上说明了主要来源),而且在后记中交代了一些特殊处理的情况(虽然也不是逐一介绍),相当于写了题解。更可贵的是:在目录上尽可能标注了原件尺寸,有利于读者更准确地了解诗稿的原貌。当然也有缺失的,那多半是从国外征集来的照片,或者藏在其他私人手上,因为没有原件,所以尺寸就缺失了。这也不失为实事求是的态度。可惜《鲁迅诗稿》的编辑方法后来没有被《鲁迅手稿全集》和其他版本所借鉴吸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