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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生死疲劳》的超验想象与叙事狂欢(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争鸣》(长春)2014年 马云 参加讨论

    三、民间理想的张扬与沦陷
    莫言《生死疲劳》有很多美好的幻想,写人们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瞬间的沉醉。其中提到“莫言”写过一篇梦幻般的小说《撑杆跳月》,回忆他在猪场养猪时的生活,因为在一次婚宴上喝了酒,感觉身体有些飘飘然。他看到空中的月亮,想象自己奔月而去,悬在澄澈无边的空中。醉酒狂欢,应证了尼采的论断。尼采提倡的就是酒神精神。他认为,有一种心理前提是艺术家不可或缺的,那就是醉。他断然说:“醉须首先提高整个机体的敏感性,在此之前不会有艺术。醉的如此形形色色的具体种类都拥有这方面的力量:首先是性冲动的醉,醉的这最古老最原始的形式;同时还有一切巨大的欲望、一切强烈情绪所造成的醉;酷虐的醉:破坏的醉;某种天气影响所造成的醉,例如春天的醉……”④尼采认为艺术就要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和表现。莫言深明其道。他写《酒国》是醉:在《生死疲劳》中写“猪撒欢”也是醉。在醉中想人之未想,在醉中见人之未见。
    在农村土生土长的莫言,最了解民间与民情和农民的喜怒哀乐。小说以调侃的方式表现农民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巨大距离。可以说是“心想天高,命如纸薄”,令人伤感。第三部“猪撒欢”中“莫言”是一个重要角色,在养猪场里工作。小说这样嘲笑地写道:“莫言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农民,他身在农村,却思念城市;他出身卑贱,却渴望富贵;他相貌丑陋,却追求美女;他一知半解,却冒充博士。这样的人竟混成了作家,据说在北京城里天天吃饺子。……”民间的乌托邦想象就是如此的朴实!《生死疲劳》表现民间理想方方面面,主要的是民间潜存的对于美好生活的期盼,但是他们的理想往往遭受沦陷。在叙述西门闹变猪的过程中有一段典型的描写:
    西门闹……念你前世为人时多有善举,为驴为牛时又吃了不少苦头,本殿这次法外开恩,安排你到一个遥远的国度去投胎,那里社会安定,人民富足,山明水秀,四季如春。你的父亲现年三十六岁,是那个国家里最年轻的市长。你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歌唱演员,获得过多次国际性大奖。你将成为这两个人的独生儿子,一出生就是掌上明珠。你的父亲官运亨通,四十八岁时就会当上省长。你的母亲,中年之后会弃艺从商,成为一家著名化妆品公司老板。你爹的车是奥迪,你娘的车是宝马,你的车是奔驰。你这一辈子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交不完的桃花红运。……
    但是,阎王老子又一次耍弄了我。
    这是民间最日常的想象。百姓在无边的苦海中总是会有片刻的闲暇做做这种白日梦,但是梦醒之后仍然是严酷的现实。西门闹希望下次转世投胎能有一个美好人生,父亲有权势,母亲美丽漂亮,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时代的物欲全部实现。没想到这次变成了一头猪。他的理想又一次沦陷了。一下子从天上摔到地下。
    民间理想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原欲,即性的欲望表现。我们看到,民歌几乎都是情歌,承载着民间的乌托邦情结。小说对此有大量的描写。其中写得最动人的是西门驴与母驴韩花花。西门驴喜欢母驴花花,它能闻到花花留在空气里的情感信息,追踪着花花的足迹。在小河边,它闻到了花花的气味,西门驴被激动起来,小说写道:
    我的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热血澎湃,亢奋到极点,无法长叫,只能短促地嘶鸣。我的爱驴,我的宝贝,我的最珍贵的,最亲近的,我的亲亲的驴哟!我恨不得抱着你,用四条腿紧紧地夹着你,亲你的耳朵,亲你的眼窝,亲你的睫毛,亲你的粉红的鼻梁和花瓣般的嘴唇,我的至亲至宝,哈气怕化了你,跨着怕碎了你,我的小蹄子驴啊,你已经近在咫尺。我的小蹄子驴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西门驴找到了花花,但是花花身边却有两只大狼。经过西门驴的拼命搏斗和两头驴的密切配合,它们战胜了两头狼,最终实现了理想的交合。它们希望永远在一起,天公地母都无法将它们分开。然而,西门驴最后还是像许多公驴一样避免不了被阉割的命运。小说第六章写西门驴与花花“柔情缱绻成佳偶”,到第八章就写“西门驴痛失一卵”。西门驴最本能的东西被无情剥夺了。
    在小说中,西门驴不断地转世,表现出生命的挣扎和对不幸命运的不屈的抵抗,显示了强大的生命力,也表现了民间对于希望和理想的顽强不衰。虽然希望和理想一次次破灭,命运一次次遭到嘲弄,但是民间理想不灭,其中轮回转世就是支撑民间理想生成的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从这点来看,《生死疲劳》深刻地把握了民间的文化命脉。
    四、对历史的戏说与还原
    莫言认为,“对历史的过分倚重,实际上是压制了作家的想象力”。他极力回避浩然与柳青式的对农村合作社史的写作,希望超出以往的农村合作社题材的写作。同时他也认为,“真正的奇幻文学应该是现实主义的一种扩展。”⑤奇幻的细节就是开在冰冷岩石缝隙中的小小花朵。莫言又希望更加真实地把握这段历史。从总的大趋势上,小说还原了历史的真实性,但从细节上又超出了历史的现实感,辩证地表现了历史荒诞与真实的两面性,完成了对历史的戏说与还原。小说运用超验角度对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历史进行了新的审视和幻想性书写,超越了既往的现实主义小说。
    《生死疲劳》通过西门闹的灵魂转世,先后变幻为驴、牛、猪、狗、猴等动物来看中国半个多世纪的历史,一方面揭示了这段历史的真实本质,一方面也表现这段历史的荒诞性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模糊性。《生死疲劳》在“猪撒欢”一篇中戏说的成分尤其突出。莫言对“文革”有自己独特的感受。他说:“‘文化革命’在我们小说里也好,历史教科书里也好,肯定是反动的,是对生产力的破坏,对文化的破坏。但它让我们这些孩子也有很多正面的感受:热闹,欢天喜地,生活变得非常丰富。今天公社书记到这儿来游街批斗,明天学校里面两派来辩论,每到集市就是狂欢节,各派的红卫兵游街的、示众的、辩论的、贴大字报的、武斗的,对这个东西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是非判断的,到处彩旗飘飘,也有一些正面的回忆。”⑥他对“文革”的童年记忆就是热闹。“文革”期间,农村与城市的表现的确有不同之处,相对而言,城市受到的冲击更大一些。莫言相信和忠实自己的感觉,他不愿人云亦云,他以狂欢的姿态戏说那个时代。在这部分写作中,“莫言”似乎格外活跃,写到“莫言”的笔墨相当多。在莫言的笔下,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游戏的时代,每个人、每件事都好像游戏一般。洪泰岳和金龙想把西门屯的猪场办成全县、全省甚至全国的典型,上演了一出出喜剧、闹剧。为了让猪更精神,他们给猪喂酒。西门猪喝了两斤酒以后,就想唱歌、跳舞,放开喉咙,发出了怪异的叫声,还上到了一棵杏树上。小说写道:
    我知道金龙这小子希望我在树杈上酣然大睡,我睡着了就可以由他那张能把死猪说活了的油嘴胡说八道,但我不想睡觉,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为猪召开的盛会,这大概是第一次。
    参观西门屯猪场的队伍来了,看到躺在树上睡觉的西门猪,想看看它的表演。西门猪在树上撒了泡尿。参观的人群中竟有人说:“真是一头好猪,应该授给它一块金质奖章!”西门猪得意起来,想做一个高难动作,结果却从树上摔了下来。这是一个猪玩闹猪上天的时代。莫言把“文革”时期写成了一个猪狂欢的时代。如此戏说,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生死疲劳》叙事立场有一定倾向性,但是叙事角度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角度的,是一个众语喧哗的状态。西门闹在一九五○年被枪毙了。他不服气,一直在喊冤:
    想我西门闹,在人世间三十年,热爱劳动,勤俭持家,修桥补路,乐善好施。高密东北乡的每座庙里,都有我捐钱重塑的神像;高密东北乡的每个穷人,都吃过我施舍的善粮。我家粮囤里的每粒粮食上,都沾着我的汗水,懈家钱柜里的每个铜板上,都浸透了我的心血。我是靠劳动致富,用智慧发家。我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大好人,竟被他们五花大绑着,推到桥头上枪毙了!
    西门闹被杀头是有些冤枉,但是接下来我们看到,代表新时代主人的洪泰岳,他的话同样义正词严,不可移易。洪泰岳是西门屯最高领导人。在过去,正如西门闹所说,“洪泰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时是标准的下三滥,社会的渣滓,敲着牛胯骨讨饭的乞丐。”然而他的身份一公开,竟然是高密东北乡资格最老的地下党员,他曾经为八路军送过情报,铁杆汉奸吴三桂也死在他的手上。他在宣判西门闹罪状的时候,代表人民政府,也是庄严的:
    西门闹,第一次土改时,你的小恩小惠,假仁假义蒙蔽了群众,使你得以蒙混过关,这次,你是煮熟的螃蟹难横行了,你是瓮中之鳖难逃脱了,你搜刮民财,剥削有方,抢男霸女,鱼肉乡里,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搬掉你这块挡道的黑石头,不砍倒你这棵大树,高密东北乡的土改就无法继续,西门屯穷苦的老少爷们就不可能彻底翻身。现经区政府批准并报县政府备案,着即将恶霸地主西门闹押赴村外小石桥正法!
    西门闹在与洪泰岳的交锋中和争论中,说出了事情的本质。西门闹知道自己时运不济,他虽然对洪泰岳一百个看不起,但他不得不承认,天意不可违。他也知道与洪泰岳没有具体的冤仇,只是时代使然。他说:
    如果你们不来斗争我,也会有别人来斗争我,这是时代,是有钱人的厄运势。
    洪泰岳心里也很清楚,他说:
    我作为个人,非常敬佩你……但作为革命阶级的一分子,我又必须与你不共戴天,必须消灭你,这不是个人的仇恨,这是阶级的仇恨。
    莫言认为,“过去的小说我觉得毛病就在于善恶太分明了,人性是非常复杂的,再好的人也有动物性的一面,再坏的人也有人性的一闪现。”对于洪泰岳,莫言说,“洪泰岳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我还是当成好人来写,尽管他有坚定的‘左’的观念,阶级斗争的观念,我认为是不对的,但他是真诚的,他不是个投机派。”⑦不仅是洪泰岳,在小说中,各个角色都从自我的立场出发进行充分的发言,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道理。在不同的讲述中,呈现出历史的迷雾,以及人的迷茫。正如小说所言,“那时的世界,本来就是一锅糊涂粥,要想讲得清清楚楚,比较困难。”⑧可见,小说的叙事方式还是源于表现对象的复杂性,作家内心的困惑和迷茫所致,并非随意选择的叙事策略。《生死疲劳》运用超验想象与叙事狂欢的方式,深刻揭示了历史的荒诞与真实混合的双重性。
     
    注释:
    ①⑥⑦张旭东、莫言:《我们时代的写作——对话〈酒国〉〈生死疲劳〉》,上海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131-132页,第181-182页,第164页。
    ②王德威:《千言万语何若莫言》,《说莫言》,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年版,第24页。
    ③⑧莫言:《生死疲劳》,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398页,第145页。
    ④[德]尼采《悲剧的诞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年中译本,第319页。
    ⑤莫言、严锋:《文学与赎罪》,《说莫言》,上海书店出版社,2013年版,第2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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