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杜甫晚年流寓巴、蜀、荆、湘所作诗篇,言及江南的委实不少,或追忆年轻时代的吴越之游,或因时、因事、因物、因境而语及江南。他对江南的思念和向往,既有对文化江南的眷念,又包含生存之希冀、亲情之召唤。 江南山水秀异、人文底蕴深厚,从某种意义上说,江南在中国古代文人心目中具有“文化图腾”的意味。西汉的司马迁“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嶷,浮阅沅湘”,为《史记》的撰写提供了宝贵的感性认识和实地考察资料。东晋时期,王谢子弟随晋室南渡,“兰亭雅集”、“雪夜访戴”,谱写了延续数百年的江左风流。唐代的李白25岁出蜀,“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南穷苍梧,东涉溟渤”,在江南一带游历;在被玄宗“赐金放还”后,再次游历江南;孟浩然“烟花三月下扬州”,在盛壮之年遍游江南。李白和孟浩然分别写下数十篇歌咏江南的精美诗作,成为唐代江南文化的参与者和丰富者。与李白、孟浩然基本同时的杜甫,早年也曾游历江南,相信也写过不少咏叹江南的诗篇,可惜这些“少作”并未流传下来。不过,他在晚年诗作中不断追忆江南,明确表达对江南之“胜”的思念。 晚年期冀东下江南 天宝十四年(755)冬,安史之乱爆发。杜甫遭逢此变,先陷贼,后脱险,“麻鞋见天子”,拜左拾遗,后因房琯事责授华州司功参军,因饥馑及兵乱而弃官,“流离陇蜀,漂泊西南”。 杜甫初至蜀中,在友人资助下营建草堂,过了几年相对安闲平静的日子。但蜀中毕竟不是杜甫甘心栖息之地,中原和朝廷才是他最心心念念的所在。当得知朝廷收复蓟北时,他兴奋地规划着回乡之路:“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当困居三峡,无法北归时,他不时怅叹“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他一次次整装待发,又一次次放弃行程,甚至究竟要去哪里,都完全身不由己。不过除北返中原外,另一条路线始终在诗人脑海中盘纡,即东下江南。如《春日梓州登楼二首》其二写道:“厌蜀交游冷,思吴胜事繁。应须理长楫,长啸下荆门。”《绝句》写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俨然已做好东下江南的准备。此外,《游子》诗云:“巴蜀愁谁语,吴门兴杳然。九江春草外,三峡暮帆前。”《桃竹仗引赠章留后》诗云:“老夫复欲东南征,乘涛鼓枻白帝城。”《解闷》其二云:“为问淮南米贵贱,老夫乘兴欲东游。”等等。他如此频繁地表达东下江南的意愿,显然有强烈的动因。 眷恋文化江南 杜甫初营草堂时曾写过一首《卜居》,前三联大意是:主人为杜甫卜居浣花溪畔,此地林塘甚幽,远离尘杂,山水闲逸,风光秀美。得此佳境,颇能销解客愁。而诗的尾联“东行万里堪乘兴,须向山阴上小舟”忽宕开一笔,用王子猷“雪夜访戴”故事,由眼前的浣花溪联想到万里之外的山阴,流露出杜甫对江南的特有情衷。此时的蜀中(包括其地其人)对杜甫相当友好,杜甫之“厌蜀”也是几年后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杜甫初至蜀中即思江南?从杜甫稍后创作的《壮游》可找到明确答案: 东下姑苏台,已具浮海航。到今有遗恨,不得穷扶桑。王谢风流远,阖庐丘墓荒。剑池石壁仄,长洲荷芰香。嵯峨阊门北,清庙映回塘。每趋吴太伯,抚事泪浪浪。枕戈忆勾践,渡浙想秦皇。蒸鱼闻匕首,除道哂要章。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 《壮游》记录了青年时代的杜甫一段难以忘怀的吴越之游。他在苏州、越州(今浙江绍兴)一带游历最久,收获也极大。这片土地上重要的历史文化遗迹以及秀美蕴藉的山水风物,给杜甫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致几十年后,杜甫依然沉浸其中,既念念不忘,又若有所失。《壮游》写于大历元年(766),比《春日梓州登楼二首》晚三年,恰可作为“思吴胜事繁”的绝佳注脚。此外,杜甫对江南风物、文化的追忆与向往,时常见诸笔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