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我们自己的“双打”上来吧。 重读当年的旧文,特别是比照今日之批评,不说整个话语至少也是不少话语,夸张点说就是基本的话语体系都颇有恍若隔世之感。这不知是滑稽还是讽刺?我们不敢说自己当年就是“先锋”“新潮”,但起码属于“青年批评”之流,至少不保守、不封闭。二三十年的时光,在人类批评的历史上不算短但也不是很长,居然就会有“隔世”之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还是将缘由归结于时光,正所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语言,特别是当时代巨变之时,这种更迭或许也会随之更快。因此,产生所谓“隔世”感很正常,大可不必失落、不必惆怅。不过就文学批评而言,变与不变其实又总是并存的,批评的话语体系可以变,也必然要变,无非是变的节奏、变的时间不同而已,但有一点则应该是变化中的永恒,那就是无论你操持什么样的语言,秉承哪样的体系,批评者对批评对象的深切感悟、纯真体验和生命的投入不能没有。从这个意义上说,研究不同年代、不同时代的文学批评,既要观察变的地方,也要体会永恒之处,这或许也是“陈言”存在的价值与理由吧。 重读这些旧文,不时会为自己当年理论批评的苍白而汗颜,坦率地说,其中一些看法我们自己今天也未必赞成,或者至少也不会像当年那样生涩地表述。尽管如此,在编辑《批评双打》时,我们除修改了若干错别字外,其余一概保持原样,因为这就是80年代文学现场的一个缩影。一篇篇旧文,看似碎片一堆,但拼接起来又何尝不是那个时代文坛的一幅小小缩影?那真是中国文学的一段流金岁月!之所以称其为“流金”,其标志大致可以用如下两个句式来表达:一是文学逐渐走向开放与多样;二是从事文学活动基本比较纯真,没那么多功利,也没那么多恶俗。 先说开放与多样。那个时代的文学与批评,其技艺或许不及现在娴熟与绚丽,其语言也没有今日之洋气与深奥,但它们的确好似一个怯生生的稚童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从本能地大声疾呼到逐步地安静下来,继之为反思而蹉跎、为改革而欢呼、为“寻根”而跋涉、为“现代派”而彷徨……从80年代开始文学的风光无限直到后来的“轰动效应”虽然逐渐失去,但一个开放与多样的文学大格局则是不可逆转地固化下来,比之于单一与封闭,这自然既是时代的进步也是文学的幸事。 再说纯真。相比于当下,80年代绝大多数从事文学与批评活动的基本态度与氛围的确值得怀念与尊重。在我们合作的一些文章中,有的记录了那个时代频频争鸣的场景,有的直言不讳地批评了一些当红作家的当红作品,这些行为如果放在今天一不留神或许就要惹上官司,或许也会被恶炒得失去本真意义。如此这般既不意味着今天人们的法制观念或维权意识有了多大的进步,也不证明今日传媒之如何敏感,而只是从一个侧面说明了纯真的失去与恶俗的泛起,透出了变态的名与利二字。有人将这一切归咎于文学市场化的必然结果,其实未必。的确,伴随着整个社会经济的市场化转型,文学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被裹挟进去。客观地说,文学的市场化可能会对少数人的驱名逐利起到一定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市场化绝对既不是文学的灾难,也不是影响文学发展的洪水猛兽。无论文学的市场化程度如何,都不能成为从事文学活动失去纯真而沦为恶俗的借口与理由。纯真之于文学,与“写什么”和“怎么写”无关,它更是从业者的一种基本素质与内在情感,缺乏纯真注定不可能为文学的大家。至于恶俗则更永远是文学的天敌。 絮叨了一些我们推“陈”的理由,或许确有牵强之嫌,但这些“陈言”作为我俩成长与友谊的一份见证则是实实在在的。这份见证于他人而言自然不足挂齿,但于我们内心则着实有着那种挥之不去的一份沉甸甸。现在我们都快到了将要告别职场的时点,文学编辑与教学不再成为我们的职业,个人写作是否还会继续也未可断言,但可以肯定不变的是我们的友谊,那么就以此作为我们献给自己的一份小礼物吧。 (为《批评双打——80年代文学现场》一书所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