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绳记事到篆刻竹片,从文房四宝到激光照排,从洛阳纸贵到电子网络,人类写作工具的进化可谓之沧海桑田。如今人工智能时代,设计者可以完全不懂文学,却依托小说、历史、科幻等作品收集到的海量数据,帮助操作者迅速成为高产作家。一些写作软件的素材库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在写景、状物、叙事等方面应有尽有,不仅能提供例句、片段、范文等丰富文学资源,还可根据程序设计实施模块化处理,自动整合、联想、生成、创作,分分钟内,一篇完整的小说或散文即轻松搞定。更牛的“大作家”软件,设定了万花筒般的人名、地名、职业、语言、美女、帅哥、场景、巧合、服装、爱好、特长、道具、兵器、经历、梦想、个性、恋爱、伤病、情感、误会、对手、配角、习惯、打斗、死亡等套路,配以全自动按钮,武侠、科幻、悬疑、言情、商战、复仇等9种自动生成模板,不同元素便可组合无数的不同结果,轻轻一点,就可完成一个以假乱真的故事梗概,且每日可完成5000至20000万字速度。对于内容中不合理的文字,软件还有快速定位、替换和修改功能,文学写作如此寻常,可将“人人是作家”变成现实。 操作者仅仅完成一种程序,就可秒杀殚精竭虑、字斟句酌的作家劳动,说起来无异于神话寓言,却每天在这个世界真真切切地发生,这让为写《红楼梦》而“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曹雪芹,让誓言写一部将来用作垫棺材的小说的陈忠实,让把写作过程当作文学的“求经之路”的迟子建一类“以血书者”,情何以堪。不过,我还是认为,文学的真相永远取决于真谛。如同机器人下棋并不知道自己在下棋,写作软件也未必明白自己在写作,真正意义上的写作,不会像玩魔方、下围棋、画画、作曲那样以逼真仿造手段可以奏效的游戏行为,就像川端康成指出的,文学艺术家“不是在一代人就可以造就出来的。先祖的血脉经过几代人继承下来,才能绽开一朵花”。 重复性与创造性之间的属性有天壤之别,诸如冥思、直感、顿悟、灵性、下意识、跳跃性思维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为人类精神世界所独有,不会被类型化、程序化的大数据取代,更有人格、悲悯、境界、价值观、伦理观,其之幽远、之深邃、之浩淼、之神圣,属于作家主体构成和文学终极问题,是文学意义的“结”、艺术核心的“魂”。冰冷的机器人成为“作家”,也仅仅在技术、理性和逻辑等层面能够成立,而在一些软性的、静虚的元素领域,超越人类几乎不可能,颠覆作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作家存在,更是无稽之谈。说白了,文学不怕机器人下的“战书”,因为写作从来就不是一个纯技术活儿,而是与人的内心世界息息相通,再尖端、超能、再不可一世的人工智能,也会为之一筹莫展,徒叹奈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