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民”概念的改善和拓展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虽然扛起了文艺为人民服务的大旗,但也存在一些需要澄清的问题,有进一步改善和拓展的空间。为了使文艺与人民的关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挥更大的作用,有必要对有关问题作进一步审视和拓展。 关于“人民”的界定,国内外学界曾有不同的声音,有人视人民为抽象概念,或“想象性称谓”,甚至认为人民是一个“空洞的能指”,因而今天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在推出“人民”概念时,尤其须认真研究“人民”的具体性和多样性,避免将“人民”概念抽象化和同质化。马克思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说:“旧派共和党人把全体法国人或至少是把大多数法国人看做具有同一利益和同一观点等等的公民。这就是他们的那种人民偶像崇拜主义。但是,选举所表明的并不是他们的意想中的人民,而是真实的人民,即分裂成各个不同阶级的代表。”(29)列宁继承了马克思的这一观点:“马克思在使用‘人民’一语时,并没有用它来抹煞各个阶级之间的差别,而是用它来把那些能够把革命进行到底的确定成分联为一体。”(30)人民是一个历史的范畴,在特定的历史活动中,人民是由千千万万真实的个人组成的。诚然,“人民”中的任何一个个体都不能代表人民这一整体,但没有那些鲜活的个体,人民这个概念就无所依附。文学作品中的人民都是特定的“这一个”,像莫言小说中高密乡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张承志小说中蒙古包的牧民,这些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人们在中华大地上演了波澜壮阔的活剧,文学作品正是通过对这些千差万别的人物群像的描写展示“人民”内涵的丰富性。当然,当“人民”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核心概念推向世界的时候,它又上升为“具体的抽象”。 “对人民的态度”上的偏移也是一个需要正视的问题。在中国,尽管人民在理论上具有很高的地位,也没有人公开否认文艺与人民的关系,但在有些具体的实践中人民并没有至上,即使那些以底层劳动人民为描写对象的作品,也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轻视工农兵、脱离群众的倾向”。如当代小说中的有些底层叙事,粗看起来描写了普通人的经历和苦难,但实际上整篇都弥漫着作者的“优越感”,作者是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俯视众生的。正如恩格斯所批评的那样,叙述者带着一点有限的同情,叙述那些不能自助的可怜的“穷人”和卑微的“小人物”(31)。不过,中国当代小说中也有不少从底层人角度创作的优秀作品,如方方的《万箭穿心》、《出门寻死》等作品,字里行间透出小人物的韧劲和抗争,使读者强烈感受到普通人的不易和坚强。在对待人民态度上的另一倾向是将人民“神化”,特别是在处于消费社会的今天,一些作品以人民的名义实则是以资本的驱动将艺术俗化和恶搞,不惜以暴力、色情等来博取读者和观众的眼球。文学艺术需要满足多数人的需求,但应有审美的底线,过分迎合和迁就的行为实际上是对人民不负责任的表现。顺便说的是,在探索新形式时,也不妨孤独的前行。如何将艺术的大众性和艺术的独创性很好的结合是需要进一步思考的又一问题。 还想补充的是,文艺与人民的关系有待于进一步探索。可以肯定地说,文艺与人民的关系不是单极而是双向互动的,人民和文艺正是在这种互动和互塑中获得进一步发展。邓小平提出:“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这段话可作为建立文艺与人民新型关系的基础。“人民需要艺术”,是因为人民需要艺术来表达自己的心声,需要艺术来充实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从更高的要求说,人民需要在艺术熏陶中得到升华。“艺术更需要人民”则是强调文学艺术对人民的依赖关系。有位叫德索的德国美学家对此持否定态度,他说:“人们常说,艺术一旦脱离了群众便会变质。但我倒认为,一旦把艺术献给了人民,那么艺术就给毁了。”(32)此话若用于批判媚俗还有其合理性,但从文艺与人民的关系看则大谬。人民是艺术的母亲和源泉,艺术对人民的依赖不仅表现在现实生活中人民的丰富性和差异性为文艺提供多样的书写,为文艺带来富有时代感的新内容和新形式,而且表现在人民中潜藏着巨大的渴求改变的能量,而这种要求改变的能量构成了推动文学艺术不断创新的原动力。能否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来满足人民的精神需求不仅关系到文学艺术的兴衰,甚至关系到文学艺术的生存。在这种交互过程中文学艺术将会越来越走向人民,这也许是历史的必然。这里我们不妨借用德勒兹讨论文学时的一个概念——“未来的人民”——来表达在文艺与人民的关系中出现的新的“人民”形象。德勒兹的“未来的人民”是具有多种可能性的人民,我们所说的“人民”形象在认同他的多种可能性的同时,更强调“未来的人民”的多种身份,即他们既是艺术的创造者又是艺术的享受者。“未来的人民”不再限于从事某一种职业,劳动与艺术都将成为他们生活的方式,这一预言曾出现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中,而在今天正逐渐变成现实,文艺与人民的交互推动将构筑它们的未来。 总之,“人民”概念作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基本特质,将与“政治”、“民族”等概念一起构成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区别于其他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显著标志。“人民”概念的提出和完善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发展注入了生命活水,同时也是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对世界文坛的重要贡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