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有人说到张近芬了。近张建智先生撰 《读民国女诗人C F的〈浪花>》,发表前示我电子稿,我即奉喻,她也写过小说。署笔名C.F.的张近芬,一度活跃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 《晨报》 《民国日报》 的副刊,以译文著称,译小说,译诗歌。《浪花》 诗集编为三辑,一、三两辑均是译作。又译童话,安徒生的,格林的,与林兰 (李小峰) 合译的安徒生童话 《旅伴》 至今受人追忆。 张近芬的短篇小说 《或人之恋爱》刊于 《清华周刊》 一九二三年第四期的《文艺增刊》,仍署名CF。小说几乎没有情节,一对热恋的大学生湘亭和仲,在周末夕阳余晖里携手乡间小路,沉浸欢爱,情意绵绵。湘亭竟觉得,以后结婚的快乐不过如此,因而冒出一句,“想挂起独身主义招牌”。仲未搭话茬,忽而看到前处半掩门扉的平屋,盖成工字形,不中不西。屋内陈设简朴雅致,两个年轻男性正促膝执手,轻轻絮语。湘亭和仲见此心有所动,悄悄退了出来。返回时遇本地老者才知,屋内絮语的两个青年,原是发小,上学时形影不离。如同湘亭、仲一样,也是一次校外邂逅,无意中发现一座小屋,同居着两个男青年,于是这对发小仿效他们,也这般同居。小说结尾,“湘亭与我一声不作,低着头相对呆立了几分钟,又仰起头来,互相注视一忽,几步一回头看那工字房屋,徐徐的回校来了。”呆立,注视,回头,兆示对眼前平屋主人情爱的认可? 接受? 如题目明示,《或人之恋爱》 呈现的是人间恋爱的另类,我们国情刻板,人们历来不齿这另类。小说里老者说,“我活了七十一年,这种生活倒是头一次碰见。”然而作者包容地正视它的存在,且不无肯定的意思。通常守旧的老者也未予斥责,此乃作者的特意设定。同性恋题材小说在民国女性作家笔下实属罕见,男作家的也不多,张近芬早在二十年代初已然涉笔,或为始作俑者。写此类题材,其他作家兴趣在铺陈故事,张近芬则意在伦理褒贬。可见 《或人之恋爱》 自有它的特别,文学史家不妨注目。 约四千言的 《或人之恋爱》,长于景色描写,文字绮丽而适度;刻画人物心态、语气,辅以细微动作恰到好处。构思尤为别致,但未得充分展开,含蓄有过,影影绰绰。看来作者不擅小说技艺。除部分景物描绘,全篇尽是人物对话,恋人间的对话,恋人与老人的对话。抒情压过描述,近乎散文。亦大可看作一首诗歌,颇具诗的意境。 我所寓目的张近芬小说仅此一篇,或许是她的第一篇,或许又是她最后的一篇。有“作者笔名录”记述她还有一篇小说 《镜子》,刊 《民国日报》“觉悟”副刊。那是误传,实乃译作,译自一位法国作家。 张建智先生未详CF女士卒于何年。我所知,有工具书记载是一九四O年;她家乡嘉定有人考订在一九三九年,后者似较确。她生年更无一点文字依据,猜想在一九OO年前后吧,那么天年是四十上下,居下的可能大些。英年早逝了,叫人很是惋惜,至少译界失去一位前景可期的女翻译家,而中国的女译家太少。不过也难说,她原本学医,后来终究出国学了“公共卫生”。 那时其妹张近澂也在翻译文学作品,以后似也无以为继。此顺便录一首:《我的蔷薇花》“蔷薇,我友,这样的∕温和仁爱的弱者,∕拳曲枯落在∕热烈的阳光中。∕我用满杯的水,∕轻轻地为你浇灌着。∥ 蔷薇,我爱友啊∕静坐在痛苦的阳光中,∕拳曲而枯落。∕我给你这杯甘露,∕用我的精神灌注着! ∕但不是你苏生。”原作者为德国诗人Lenaus Wer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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