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浑厚,体态宏大,血脉贯穿,韵度飘逸。这是我在陈田贵先生所营造的古典诗词的海洋中畅游,那一种极为难得的享受。他以“推天地于一物,横四海于寸心”的豪迈,以千流万岭见天下的襟怀,以笔墨豪气运风雨的气概,恢弘的气势描绘出一派丹青水墨福田(《五绝·赠王琦荣同志》):“雅斋藏万岭,古砚蕴千流。泼墨云生雨,挥毫风荡舟。” 古砚雅斋,泼墨挥毫,万岭千流,可以从文辞文意中自然流出,这是何等的襟怀与气魄才能吟出意境恢弘的篇章!短短40个字,仿佛携万钧之力,激荡飓风层云。 “浪涌波翻在管弦,人呼马叫彻云天。丰碑高耸中华史,金曲萦环宇宙间。”(七绝·和王耀东同志《观交响乐〈黄河〉演出》)气吞八荒,包囊玉宇,仿佛站在天外,俯瞰蔚蓝的星球,潮汐的天籁在浩瀚的天际回荡。这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历史,创造出优秀文化的民族,在遭遇生死存亡的际遇,无数优秀儿女,发愤图强,用生命发出的呐喊,也是一个民族复兴的前奏,与天地相辉映,深深印在我们的心田,与民族崛起的强有力的脉搏相吻合。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陈田贵先生对于大自然有着非一般的理解和感受,青山绿水,绿草如茵,不仅仅是诗人一次次的真实体验,更是他能够在自然中发现至真至美的景色,进而在诗词中表现出来,到达了人与自然的融合。“清浦清溪清气来,绿茵绿树绿云飞。风情养眼怡神志,游客焉能不爽怀。”(《七绝·伊瓜苏》)“碧蓝湖泊碧蓝天,翠绿平原翠绿山。登上高岗抬望眼,风光无限妙难言。”(《西山眺望》)自然的箫声,天然的色彩,在一次次的行走中,扑面而来,仿佛整个人都被包围其中,深陷在美得让人几乎窒息的泥土的芬芳中,鲜活的诗句把读者的全部思绪带到一个鲜有的境际。 山水诗,在《吟踪寄笺》中占有极大的比例,是诗人实践“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优秀范本。“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树写之,故诗无气象,精神亦无喻矣。”(刘熙载《艺概》)诗人在《七排·仇池山》中,可谓是形神兼备的代表作:“仇池耸立碧云间,两水蜿蜒势壮观。公路盘旋弯道道,燕莺飞舞影翩翩。崖头峭壁千层壑,峰顶平畴万顷田。绿树遮阴笼屋舍,清泉流韵润田庄。传闻始祖创爻卦,史载氐族建政权。嘹亮汽笛惊旧梦,山乡处处换新颜。” 气象万千不足以喻其变化,精神的抽象被一一摄入形象,化成诗人笔下的佳句,或是流光溢彩,或是祥光万道,或是缕缕炊烟,或是鸟语花香,一言以蔽之,此乃人间天堂也。以至于“尽日常思狼渡滩,开荒蠢举裂心肝。唯祈风暖草常绿,碧水涓涓润故园”(《七绝·狼渡滩三》),此情此景,触目惊心,祈祷,祈求,一片冰心了然可见。更有甚者“梦绕魂牵狼渡滩,葱茏草甸涌清泉。野花含笑舒眉眼,湿气和风爽面颜。”(《七绝·狼渡滩》一)梦境中,竟然能够湿气爽面,我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泪流不止。 诗人心中自有大写意,大气魄,所以发现的万千景色异彩纷呈,“千年珍木”“万种奇葩”,“万千海鸟”,“千载仰”“万世功”,“泽万众”“照千家”,“千秋史”“万种由”——自然界的种种奇异景象,被作者的奇思妙想,化作一个个意象,以“击破千重浪,踏平万道关”(《五律·题厦门郑成功石雕像》)的豪迈气势,以“锦鳞击浪擂千鼓,琴韵荡风竞万帆”(《七绝·鼓浪屿抒怀》)的豪情;以“明月池边新草盛,长龙河畔古松荣”(《七绝·谒蔡伦墓》)的豪放,在一次次的洗练与磨砺中,成就斐然。“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将与风云而并驱也。”(刘勰《文心雕龙》)豪情逸致,非时代赋予的大气魄,大手笔,不足以张扬时代的风帆。 静静七星静静潭,山无言语水无澜。 谈天候鸟知何处?红绿丛中问隐蝉。 《七星岩幽境》,这首七绝与王维诗中的禅境禅意一脉相承,而“隐蝉”形象的发现让幽境变得大音希声,大象希形。蝉脱尘世,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所推崇的,而红绿丛中,无疑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形象说法。隐蝉不见其行,不容忽视其声,又可以作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大众的形象。候鸟作为迁徙人群的象征,隐蝉作为留守长者的隐喻,只有仁者山,智者水能够欣赏。作者用短短的一首七绝,竟然勾勒出“隐蝉”这一不朽形象,这无疑为古典诗词家族添丁进口,值得一书。 难怪作者发出“纵然观尽千般景,最是星湖梦里留”(《七律·肇庆星湖》)的感叹。梦的真实,与实景的梦境遥相呼应,使人有种庄周梦蝶的幻化感,奇情奇景在摇曳中渐行渐远,渐有诗情画意,日思入梦,梦醒又思,回响无穷。 不因“事务庞杂”,“文牍纷遝”的常态而懊恼,能在韵律严谨的诗词中畅游,张弛有度,能把惯常的慵懒下锅,不是炊而为米,而是酿成甘甜的美酒,香味纯正,回味绵长,这也许是身处繁杂的公务,而能写出严谨的格律诗,在常态与非常态的中间,寻到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七律·照镜有感》正是诗人生活常态的真实写照:“时光转眼又一年,对镜方惊两鬓斑。事务庞杂休道累,文牍纷遝莫厌烦。无暇拜访心常愧,有意酬恩情永专。亏欠亲朋多少债?且凭短信问平安!” “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孟子语)诗品出人品,从这部诗集中,我们不难看出陈先生交往之广。众多唱和,以字书写,以画演绎其诗词,无不深识诗理词情。以人论,其人值得深交;以诗论,其诗如高山流水。所谓“志高言洁,志大辞宏,志远旨永”,我们在这部诗集中可谓三者都有了落脚点。“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合。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归真也”(庄子语)。唯有真实不虚,才能在当今社会中寻到知音、知己。 与陈田贵有过些许交往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为人,豪爽,侠义,有郁郁古君子之风。尽管他在官场濡沫多年,绝无半点官气,不写一篇官样文章,不打不负责任的官腔,也没有一句半句官话。这是我在这部诗集中,感受到的不同于一般的应景式的,其间弥漫着至诚至真的写作。 我们可以借用“眼不高,不能越众;气不充,不能作势;胆不大,不能驰骋。”(清·黄子云《野鸿诗的》)“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清·王夫之《姜斋诗话》)这两句话,来概括陈田贵先生且行且吟,愈行愈远的诗词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正是他不同于一般的古典诗词作者的眼光、气势、胆识,才能在会景、达情、体物上,登高望远,笔下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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