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作长篇报告文学《闯荡南非洲》(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出版以来,收到很多读者的反馈,感觉这本书书写了一段新鲜的中国人海外奋斗历程,接地气,很好看。对我来说,这是鼓励,也让我重新思考写作这本书的前前后后,对自己的创作做更深一点的思考。 抓准了一个题材。自上世纪90年代起,江苏南通东部成千上万名“泥腿子”民营商人,为推销自己的家纺产品,自动自发向非洲大陆进军。经历的艰难可想而知:语言不通,气候不适,文化殊异,孤独煎熬……时不时还遭遇绑匪勒索、武装抢劫、政治动荡、货币狂泻贬值等种种凶险。他们带去了物美价廉的“Made in China Nantong”的同时,也带去了诸多或优或劣的文化传承,把真真切切的普通中国人形象呈现在非洲广大民众面前。有人迷失彷徨,有人铩羽而归,有人犯罪沉沦,更多人在挣扎打拼中实现了自己的财富梦,进而踏上更高的人生平台。毋庸置疑,他们是“一带一路”的先行者,也是江苏南通开拓精神的践行者;是他们,用自己的胆识、双脚和血汗,构架起了中非民间交往的友好桥梁。身为侨眷,我在一次侨胞、侨商聚会上听说了这些“泥腿子”商人冒着生命危险去非洲开拓市场的故事后,灵感的闪电在脑海划过:也许我就像一百多年前那个比利时人乔治·哈里森,无意中碰上了一座值得采掘的金矿!创作的选题一经确定,江苏省作协、中国作协创研部即给予大力支持,在短短一个月内就立项为2014年度重点扶持作品。 经历了一回体验。报告文学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容不得闭门造车,杜撰虚构。要想写好这本书,就必须深入生活“田野调查”。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认识的英语单词不超过10个,不会使用手机上的翻译软件,雇翻译前往非洲花费太大。但我心中认定,只要迈开双腿,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那些读书不多、见识有限的“泥腿子”商人都敢做的,我有什么理由畏葸不前?60岁的人还怕死吗!为对家人负责,我还是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只带了一本中英文对照地图,就背上行囊独自踏上了去南部非洲采访的行程。16天里,独自穿行了五六个国家,把自己当接力棒传递似的接触了近60名在那里打拼的南通商人,其中有经历过三次抢劫的海门大学生张宏杰,有购买了几千平方公里矿区将58%股权无偿献给国家的通州企业家黄跃权,有带领村民们去纳米比亚和安哥拉边境卖床罩的村党支部书记陈建国,有在南非靠做豆腐起家成为农场主的启东农民李家兄弟……白天我在城市和城市之间、国家和国家之间独自奔波,晚上约几个商人见面喝酒畅谈,感同身受地体验了一把“泥腿子”商人们经历的困苦磨难,对非洲这片完全不同于北半球地域文化的大陆有了全新的认知。 找准了一个角度。随着素材的不断积累,创作的激情已难以抑制。从哪个角度切入这一问题,自采访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我。从内心讲,我并不愿意为本质上唯利是图的商人唱一曲廉价的颂歌。采访的过程其实也是思考、比较的过程。中国梦不仅仅是民族振兴之梦,也是千千万万个中国人实现自我价值之梦。和当年温州人、潮汕人为谋生路出国不同,腰包鼓鼓的南通民营商人带着集装箱去非洲闯荡,是为了寻求更广阔的市场,把事业做大、做强。相较于在国内经商,这些“五盲”商人最难逾越的并非语言障碍,而是文化差异,中国人所看重的勤劳、节俭、守时等种种美德,在非洲人眼里却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融入非洲,需要他们摒弃数千年农耕文化所形成的思维方式和认知、判别依据,不断撕裂自己,改变自己。幸而,祖辈传承的移民文化和勇于挑战的开拓精神,成全了他们的事业……主题在思考中渐渐凸显:围绕中非文化冲突,侧重于描写和叙述这群“泥腿子”商人闯荡南非洲的命运悲欢和人生升华。一个全新的视角由此确立:不是立足中国放眼全球,而是立足于世界回看中国,剖析这群南通商人在非洲的所作所为;不回避,不掩饰,不为既定的理念所左右,完全忠实于自己的理性判断。找到了恰当的视角,写作过程也就显得轻松,甚至成为一种享受。 独创了一个比喻。文学作品是靠形象说话的。滨江临海的南通,有一种被当地人称为“毛脚螃蜞”的节肢动物,贝壳只铜钱大,生命力极其顽强。它惯于迁徙,从不留恋旧栈;善于钻沙打洞,处处可以安身;勇于吃苦,从不挑拣计较;遇上灾难,常常抱成一团……这些天性,也都存在于南通东部的沙地商人们身上。写作过程中,我的灵感闪现,将这些闯荡非洲的“泥腿子”商人比喻为毛脚螃蜞,并且贯穿文本始终。书出版后的回访中,不少“泥腿子”商人也都说到:“我俚这些‘毛脚螃蜞’……”可见这一比喻算是形象贴切。虽说这只是创作中的小小修辞,但能得到读者的广泛认同和会心的赞誉,还是带给了我一份不小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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