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讽者说:当代文学的边缘作家与反讽传统》后记
在2013年回答李云雷的访谈中,洪子诚先生谈过一个有意味的现象:“我在不同的学校演讲,总有同学提出这样的问题。除了为什么没有写路遥之外,还有为什么不写王朔,为什么没有写王小波。为什么?我也有点纳闷。”我倘若当时坐在台下聆听洪子诚先生的演讲,可能也会问类似的问题。 2009年博士毕业后到华东师大中文系教书,仿佛被无可名状的力量所牵引,工作后的第一篇论文就是写的路遥,之后从韩寒开始写到王朔、王小波,基本上在洪子诚先生提到的这条延长线上。这条线索上的作家,一方面在当代文学史之中缺席或居于边缘,一方面在“改革”以来这三十多年成为青年读者热烈的阅读对象,一冷一热,一直持续到今天。对于这个脉络的作家,不能仅仅以痞子文学、大众文学之类来打发,比如王小波《万寿寺》叙述形式之精妙,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作家中,恐怕罕有匹敌。 文学史总是分裂的,总有一些不容易放进去的作家,比如曾经的张爱玲与沈从文,回到文学史之后改写了文学史。这种“重返”自然不仅仅是美学意义上的,如王德威先生近年来着力于文学史之中的“抒情传统”,背后有微言大义存焉。容我东施效颦,从王朔、王小波到韩寒,是否存在一条“反讽传统”? 这几年来读书,凡是深受触动的,都或隐或显地围绕这个点展开。印象深刻的有特里林《诚与真》、卢卡奇《小说理论》、克尔凯郭尔《论反讽概念》、海德格尔《尼采》、福柯《生命政治的诞生》。尤其是读克尔凯郭尔,如受电击,像《论反讽概念》这样的著作,是在孤独的“个人”第一次出现在思想史的时刻,提前了一个半世纪写给“80后”的。 在我个人看来,文学研究和文学创作一样,都是感时而生。学术研究有时如油田勘探,如果想有所成就,最关键的是站在历史能量翻涌的那个位置上。当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越来越远离现实人生,慢慢变成陷落在核心期刊、课题项目、职称考核、表格填写的数字游戏。在这套繁琐的科层化规训下,我们渐渐遗忘了这个学科自诞生的那一刻的使命: 中国现当代文学始终与现代化的中国血肉相连。 没有什么预先的计划,从2009年到2014年,我这五年来的研究始终围绕当代文学的边缘作家与反讽传统展开,写了一些零散的文章。这批文章按时间顺序先后发表在《南方文坛》《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文艺争鸣》《今天》《天涯》《文艺研究》等期刊,感谢以上期刊的编辑老师。此外论述王小波的章节获得第四届唐弢文学奖,论述韩寒、郭敬明的章节获得《南方文坛》年度优秀论文奖,一并感谢以上奖项的评审专家。金理兄在我上海南郊的家中小酌时,建议我以反讽为主题将这些文章汇集成一本专著。感谢上海文艺出版社胡远行主任、林雅琳编辑的细致工作,借这次“微光青年批评家集丛”出版的机会,我整理出这本小书,更为集中地讨论这方面的问题。 要用一句话来概括这本书的话,大概可以说: 虚无是思想底色,反讽是美学形式。不过写完全书,我真正醉心的,是这些作家在虚无边缘的挣扎。一篇评《老炮儿》的影评中引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老了,但还没有老透;我们燃烧过,但还有没烧完的部分。把它都烧透吧。”我不算老,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这句话。 上海 二三书舍 201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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