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革命历史题材电影的新形式,是近几年主旋律电影最重要的艺术课题,也是非常难的课题。宏大场面、逼真特技等制作层面使其具有大片的炫目外观,但还需在历史视野、主题开拓、人物塑造等核心问题上有所突破。正在全国电影院线上映的《龙之战》力图以类型片的模式,在国家、民族、英雄这些概念与当代普通人的感受之间建立心理共鸣,完成对革命历史题材的新探索,值得关注。 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圆明园、八国联军……过去,我们的电影在书写近代史时,并不是按照历史事件的重要性来选择题材的,而是以一种特殊的叙事系统在“筛选”历史,即“落后就要挨打”的悲情。这建立在中国人的时代需求之上,促使我们知耻后勇、奋发图强,但它也使像镇南关大捷这样重要的历史事件无缘银幕。镇南关大捷是落后的封建王朝以落后的枪炮装备打赢了“先进”西方的一场战争,是中国人在近代第一次战胜西方列强。如果没有冯子材率军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打败对手,两广地区就可能成为法国的殖民地。 随着社会的发展、国力的上升,我们已经迈过“生存”与“独立”,走到“民族复兴”的伟大时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心理感受与以前大相径庭。一方面,历史记忆逐渐告别“悲情”,以更加自信的心理寻找历史中被遮蔽的东西,寻找重新走向世界中心时所需要的意气和笃定。另一方面,这是一个充满竞争的时代:国际竞争、商业竞争甚至人与人工智能的竞争……竞争的压力催生了一种“找到一个能在危机中引导团队取得成功的英雄”的社会心理,这种心理必然要向外投射和寻找认同对象,也成为革命历史题材创作新类型化探索的基础。《龙之战》可谓应时而生。 我们对《龙之战》可以由内外两个层次进行观察:外部层次,情节构架的完成度;内部层次,人物塑造与观众内心沟通的情感。 先说人物塑造。1885年,法军大军压境,清王朝闻风丧胆,朝廷里主战主和争论不休。影片没有过多强调爱国大义,而是把笔触放在作为首领的冯子材如何见招拆招。面对复杂的军事形势、焦灼的敌我对抗,冯子材亲斩黑夷破除神话,抬棺出战以激励勇气;在复杂的利益纠葛中,他送功于人安抚同僚,克己团结凝聚人气。一系列行动所体现出的原则和权变,让冯子材具有了一个当代卓越团队领导者的智慧和品质。在历史与现实、民族与个体的视野融合中,他比传统民族英雄有更丰富的性格内涵, 成了一个“克里玛斯型”的“非凡魅力”人物,为当代观众的情感认同提供了基础。 1885年,冯子材已经67岁, 赋闲乡里颐养天年,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请命于朝廷?这个理由可以在中国传统伦理价值中寻找。国家危难之时,是“牺牲个体,荣耀家族,服务国家”的价值体系支撑着像冯子材这样的社会精英,以此实现自我生命的不朽。这是冯子材获得观众认同很重要的一笔。《龙之战》写到了这个层面,但稍显遗憾的是没有作为人物性格的核心动力加以强调。 再说情节构架。类型片特别要求叙述的技术:情节的展开富有逻辑,心理情绪的把握细腻准确,造型、声音、音乐各个艺术元素在一种统一的美学风格下互相支撑。《龙之战》在叙事上通过“上书请命”“申请授权”“招兵纳将”“亲斩黑夷”“权变团结”等一系列动作紧扣情节进展的核心,把性格逻辑和事件进程比较好地统一起来,情节比较完整。不足之处是人物心理和情景气氛的营造上略显不够,让故事节奏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百年来,我们走过了寻求生存、追求独立、走向复兴的历史路径。《龙之战》力求在新的时代语境中,以新英雄来寻求与当代观众的个体化情感沟通,使革命历史叙事超越“民族寓言”的第三世界视角,让英雄不再只是国家民族的英雄,也成为普通人生活的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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