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惭愧,这个小说发出来,一晃也到三十岁了。看着同龄的,好好上学的也有了点名堂,做生意的也挣上了钱,自己呢,除了电脑里几十个不成器的文档,似乎别无所长。不由地有些慌张,特别是去年父母身体突然不好,一下子感觉到挣钱沉甸甸地紧迫感。真是的,父母妻儿尚未照顾好,还有脸在那写小说,说起来,挺惭愧。这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捱一捱,也就过去了,可说起写作,也很寒碜。就像种庄稼,到了季节,别的都果实累累,再瞅瞅自个儿,无非几个歪瓜裂枣,一阵泄气。 这种孤单而猛烈的工作,持续的煎熬,写不出一个字的苦情和写得停不下来的癫狂,都不正常。偏离了正常人的生活乐趣。上半年成夜失眠,媳妇看不下,说,要不,咱也做点小生意吧,不写这了。我说好。做点什么呢?寻思着以前在连锁快餐店干过,要不也卖个快餐?名字都想好了:“快香食亭”,还挺上口。就寻地方,看了几个店,好容易有个满意的,转让费也真敢要! 东莞这地方不比深圳广州,像个分散的大县城,没有批量稳定的白领阶层,相对应的,快餐也不成规模。这事没干成,上半年却混过去了。没办法,还得去侍弄文字活儿。且惭且愧且写吧。 《待婚关系》基本就是在这种心绪下写出来的。原想写个长篇,《待婚时代》,能力差点,就先写了这么个中篇。到了三十啷当的年纪,甘心不甘心,大都要走入世俗婚姻这千年大彀中。那些未婚欲婚的年轻人,那些试图从围城中出来透口气的中年人,彼此暂存“待婚关系”,在这期间,种种不确定,于是故事发生。试图写出一点各自的困境,这个小说,也就这么回事儿。 前几天回老家收麦子,今年又歉收,我们那里地不好,不如舅舅他们那儿肥沃。想起小时候,到了青黄不接,只好舍脸去舅舅家借粮。由借粮食又想起县志里一个小故事,说是我乡有个穷书生,科考不名,治家不行,麦子还没熟,便瓮中粮空,免不得家人饥寒,妻子埋怨。只好去友人那里借粮。好在没像庄周那样被监河侯敷衍,友人予以陈粮半袋。书生不敢拖延,匆匆回赶,到得村前,正是黄昏,晚霞灿烂,气象万千,镀染得麦田如红色的海,风吹过,麦地泛起细腻的涟漪,波澜壮阔地排向远方……书生一时诗意泛起,不合时宜,却又忍不住吟咏几句:三月轻风麦浪生,黄河岸上晚波平。村原处处垂杨柳,故园风物倍关情。咏完了,再看村庄,别家的炊烟都底气粗壮地升起,自家的烟囱闷着头,不敢出气。书生笑叹一声,加快脚步,背粮回家……别当真,这个寒酸书生也许是杜撰的,当然,也可能是我前世的倒影。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境遇怎样,我们都不过是时光链条中的一环,而好的文学之所以一代代流传,就是因为它贯穿了每一代人的心,一代一代的人在为它传承。河水流过我们,我们终有一天也必将止步在时光里,但河水流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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