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来、阎崇年、欧阳哲生、李河、许宏、潘知常等学者深入研讨“都市与乡愁” 今天的都市,乡愁未了又添城愁 “听说,雾霾天,都市与乡愁的主题更配哦! ” 12月18日,在北京连续雾霾橙色预警、全国多地“十面霾伏”的冬日里,一个与之不无关联的诗意而深沉的话题在京展开——北京师范大学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主办的首届城市文化发展高峰论坛聚焦“都市与乡愁” 。正如北京师范大学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沈湘平的这句调侃,也正像会议为与会者分发口罩以解当“雾”之急,当下城市中挥不去的乡愁或许也正期待着这样的文化哲学观照。 城市化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城市化进程总是激起人们浓浓的乡愁。公共性城市精神与私人化乡愁之间的现实张力,推动着人们在城市社会进步与留住传统文明之间寻求动态平衡,这已经成为时下都市文化建设与都市社会心理的一种博弈。基于此,论坛邀请陈来、阎崇年、欧阳哲生、李河、许宏、潘知常、张曙光、王先明、包亚明、阙志兴、程广云、邹红、周尚意、晏辉、刘孝廷等来自国内外各大高校和科研机构的60余位学者,围绕我国城市化进程中“都市与乡愁”的矛盾与纠结、乡愁背后的现代性根源及当下意义等话题展开深入研讨。 何为乡愁:现代乡愁是家在异乡和家乡的异乡化? 正如春运似乎被定格在由蛇皮袋、拉杆箱和绿皮火车构成的特殊意象中,伴随汹涌的城市化浪潮,城市的每一次蜕变都在不断强化着城市生存主体驱不散的乡愁。乡愁究竟为何?自古便有的乡愁而今有何不同? 在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教授程广云看来,乡愁作为一种存在论生存论的解释,一方面是对消失着的东西的执念,具有时间性的紧张感,同时也有抉择中的两难含义。在中国古代社会,人们安土重迁,乡愁是一种偶发情绪,而现代社会,乡愁从个人偶然境遇转变为社会必然境遇,这归结为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全球化的历史运动。资源的高度集中、人口的大量迁移,预示着普遍乡愁时代的来临。“由于社会和文化的转型,传统的礼治秩序已经解体,但现代的法治秩序却尚未建构完成,这就是乡愁社会文化、政治的意义和价值。 ” “直到上世纪90年代,我家四代在北京才有了自己的房子。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满学所研究员阎崇年从个人家庭史、家族史切身感受到的乡愁,更多含有“痛”的意味。他认为,乡愁是一个历史的范畴,自从有了城市,就有乡愁。乡愁在过去至少包括交通、居住、工作、孤独、文化五种愁。乡愁的解决依靠城镇化,逐渐消除城乡之间的差异。但城镇化一定是一个自然的、历史的渐变过程,而与此同时,今天城市同样也存在“城愁” ,值得研究。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李河理解的乡愁就是家乡记忆的情感。其中一种是离愁,即主体别离造成的离愁别绪,一种是客体消逝引发无家可归、无处寄托与着力的乡愁。“现代化过程中大规模的迁徙把家乡分裂成家与乡,造成家在异乡和家乡的异乡化。过去家在异乡是‘只把他乡作故乡’ ,家乡的异乡化则是变故乡为他乡,这便是现代的乡愁。 ” 乡愁背后:人们被一个叫现代性的大炒勺颠起来? “中国的城市化与美国的高科技发展将是影响21世纪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两件大事。 ”既然乡愁的导火索是城市化,那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的这一论断是否也同时解释了今天中国人似乎在乡愁面前集体“沦陷”的原因?然而这一表征又提醒了什么? “中国处于现代化的关键时期,而城市化是现代化的重要方面,中国的城市化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离乡’运动,无论是新进城者还是城市原住民,都感觉到自己成为异乡人,丧失了精神上的本体性安全。 ”沈湘平说,“今天,人们都被一个叫现代性的大炒勺颠了起来,离开所由所在的场域、状态,甚至不得不频繁地变换场域、状态。如果说传统社会的乡愁是诗情画意的,那么现代性条件下的乡愁更具有抽象的哲学意味,因为在现代化进程中,乡愁不仅意味着对已经逊位的神的追寻,还意味着因为离开大地而对大地的眷恋。现代社会才真正使人领悟到了存在的历史性,现代人的乡愁才真正具有了哲学的意味。” 乡愁的主体是谁?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晏辉发问,在他看来这是问题的前提,关涉到现代城市化进程中的贫富分化和空间正义,关涉城市化过程中的中国问题。“改革开放近40年来,现代中国快速富裕却未必走进了幸福的社会,乡愁无非是生活不幸福的末端形态,一个片段。现代化带来了财富的快速积累、城市化以及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的三种疏离化等后果及问题。城市化过程中当代中国面临着普遍性和特殊性的诸多问题。 ” 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邹广文则认为,乡愁作为一种隐喻,折射的是“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冲突。当下中国,乡愁被重新唤起并引起共鸣,反映了普遍的社会问题——处于急剧社会转型的中国,该如何守护我们的文化传统并找到归属感?如何建立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如何抚平人们浮躁的心绪进而拉近现代都市人与人的心理距离?乡愁并非消极的怀旧,而是现代人对传统的敬畏、对本民族精神的依恋,依赖乡愁找回身份认同并感受民族的文化体温。“乡愁也许是伴随当代中国整个现代化历史进程的文化主题,在一定意义上,对乡愁的解读过程也是中国人对于现代化的独特认同过程。 ” 尽管对乡愁的解读可以多种多样,但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王先明认为,这个词语的趋热也反映了当下最大的现实,即中国的城乡差距正在变为城乡撕裂。“我们不得不正视的‘三农’问题仍然是我们前进路上必须解决的问题。这不是抒情或批评能够讲清楚的问题,也不是时评和声讨所能厘清的事实,这是一个必须面对的现实之困,也是一个日积月累的历史之果。 ”王先明说,农业,失重不可失衡;农民,失落不可失位;农村,失范不可失序,至关重要。 救赎乡愁:必须建构现代精神? 到2030年,中国城市化率将达70%。在势如破竹的城市化进程中,在日益突显的“城市病” 、城乡矛盾顽疾等冰冷的事实面前,乡愁或许正悲壮地指向诗与远方。理解乡愁及其救赎,可为探寻当下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位一体科学发展有效路径,以及更好地把握以人为本的城市文化发展走向提供启示。 “普天之下,莫非地产;率土之滨,莫非楼盘。 ”南京大学城市形象研究中心主任潘知常的诙谐之语饱含现实焦虑。在他看来,城市盖了许多房子,却往往并不是家。如何让城市成为家?都市与乡愁背后是关于成长的生命美学。他认为,乡愁有时是在批评城市的意义上存在的,比如鲁迅笔下的鲁镇。但不应盲目批评城市,尤其是以乡愁抨击城市。有时为了批评城市会把乡村片面抬高,其实与乡愁并存也会有“城愁” 。解决乡愁问题,城市必须维护人的权利和尊严,必须把城市的本质看作生命的象征,才能把城 市真正还给人。一个好的、不被诟病的城市一定是有生命有发展有境界的城市,应该体现想象空间、意义空间和价值空间,因此,城市应该是一本打开的人性学和美学。 何以解乡愁?沈湘平认为,在资本逻辑、大众文化逻辑共谋的当代社会,表面上拥有一切乡愁救赎的形式,你几乎能轻易地吃到、看到、听到有关家乡的一切,但是都被碎片化、商业化,乡愁成为一种商机、卖点,一种发家致富的资源。乡愁的救赎被快餐化、物质化、庸俗化和山寨化。然而,一方面,正是消费化导致的,即使见到似曾相识的东西甚至是回到故乡,也不能真正解除乡愁,会成为故乡的异乡人;另一方面,在一个商品社会中,似乎只有富人才能得到乡愁的救赎。人们需要一种超越资本逻辑、大众文化逻辑的乡愁的救赎。 资本的逻辑主宰都市的成长,必然会使乡愁处于濒危状态,这就需要把都市理解为由文化逻辑支配的空间生产,这是李河的应对策略。“今天的都市,很难恢复到过去那样的‘本土性城市’类型,它应该成为多种文化空间的汇集。无论怎样,应该有一些空间,能容纳人间日渐模糊和碎片化的乡愁。 ” “都市与乡愁的话题具有人类学意义。 ”晏辉指出,将来中国城市化道路怎么走?一定意义上我们既没有建设现代化的城市文化又丢掉了古代的乡村文化,要从根本上解决乡愁问题,必须建构理性精神、创制精神、实践精神等现代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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