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出版长篇小说,已经过去了十年。三千日夜,一箭而去,离弓之初,其实并没有确切的靶向。 生活像一个蹩脚而吝啬的老师,一次只肯教会我一点点新东西,更多的时候,只是让我一遍遍复习。他照本宣科,陈词滥调,念得我昏昏欲睡。然而每次考试的时候,却花样翻新,我还是考不好。因为我一直没法学会举一反三地面对生活的狡黠。 好在,所有的故事也都是这样的。 这几天被一句偶然拾得的话震荡着,久久不得安宁,据说出自纪德的《人间食粮》:“你永远无法理解,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比如去看电影,比如去旅行,比如去钓鱼。还比如,去写作。而写作的好处在于,生活里所有的废墟都自成风景。 不管多么愚蠢的错误,只要放到作品里就对了。阅历的垃圾堆积如山,想象的边角料五花八门,被时间回收,变废为宝。 一直感到自己不可思议地幸运,能寻一事,终一生。 “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字。它的渺小给予我安全感,一种解脱。每次当我困于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茫茫宇宙中,我微渺不足一粒尘埃,轻得没法测量出到底有多轻。而我所有的执念,那些自以为大过天的事,就更加无足轻重了。时间是一把筛子,筛不掉的作品,终归筛不掉。那些应该被筛掉的,就由着它被忘却吧。 回头想想,这个喧闹而功利的时代里,从小到大,自己活得多着急、多匆促,连研究生都不想花那么多时间去读,少用一年是一年。 好不容易挤上了列车,直奔终点,才突然觉得,怎么开得这么快呢。风景都看不清了。 我更相信的是——世上原本有很多路,有的,走的人少了,就渐渐不成了路。 所以很高兴,能在人迹罕至的风景中,提前下车,或者只是多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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