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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访谈小昌:漫不经心是特别高贵的品质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花城微信公众号 何平小昌 参加讨论


    
    何平 / 文学评论家 小昌 / 作家
    何平:从发表量来看,你其实已经是一个“成名”的作家了,但我注意到你的小说集中发表应该是这两三年的事。我疑惑的是,究竟这两三年是你创作的一个爆发期,还是你有一个更漫长的写作时间,只是一直没有获得发表的机会?这个问题,也可以换句话说,就是谈谈你个人的写作史。
    小昌:何老师,这话听上去像是对我的揶揄。写过这么多小说,还没有让很多人知道,除了这些人不识货之外,那就只能是我没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而且我越来越认同后者对自己的判断,这样的判断让我心安理得。有一种随时能死了心并破罐破摔的自由。不过这并没什么不好,我还挺希望成为一个没人知道的“绝顶高手”,身处无人问津的深巷,一旦出手,武林就一片血雨腥风。看来我仍停留在对自己美好的想象中,我还挺会和自己玩的。
    关于写小说,我是个迟到者。我是28岁才写出第一篇小说来的,听说在这个年纪加缪先生已经写出《局外人》了。这样的比较除了会让我一再沮丧,再没什么具体的意义了。我入手晚,是因为前半辈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写小说。这么说,有点夸奖自己天赋异禀,本身就是这块料,迟早会走上这条路似的。事实上刚好相反,我在写作这件事上真是笨得可以,从小学到高中,写作文这件事对我来说犹如酷刑,大学无须提起,因为到了大学再也没有作文课折磨我了,我曾因再也不用写作文而兴奋过。这也是我填报大学志愿时,首选机械类、电子类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之一,我要远离和文字有关的一切东西。我对文人骚客的讨厌深入骨髓,半辈子一晃眼过去了,我还是没能逃脱成了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那种人的厄运。有时候,我还恬不知耻地说上一句“文学是我的信仰”之类的话,我已经浸润其中并悠然自得了。很多事情真是黄粱一梦,说也说不清楚,只能随他去吧。大学毕业后,我为了想多挣点钱,从机械类专业跳跃到经管类专业,你知道的,事实总是事与愿违,那些坚持一条道走到黑的本科同学后来纷纷发达,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这大概也是我会走上写小说这条不归路的重要缘由,意思是我不跟你们玩物质文明了,你们太不高级了,我去玩精神文明了。我研究生学的是管理,后来就落到总是被管理的田地,只能在背地里牢骚满腹,说别人不会管理,不懂就瞎指挥。世界本来就是瞎指挥的。后来的后来,可能是因为突发奇想,或者说看了什么刺激的小说,就决定写小说试试,时间大概是2010年年底,然后小说就在2011年5月份发表出来,从此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其实每一次发表都异常艰难。记得当时还挺激动的,接下来就越写越多,开始特别功利地读书了,感觉写作还真是挺有意思。真正特别的自觉地写作,也就这三四年。最初对发表的欲望特别强烈,好像曾在一些编辑那里还留下了一些急功近利的恶名,不过这两年好多了,对这件事也渐渐淡了。我这个人受了挫折,就特别容易退缩,破罐破摔。这并不代表我就此死心,至今仍有想写出好东西来的强烈动机,最近好像更强烈了。
    何平:突发奇想写小说,竟然也让你做成了。还有个现象,我发现几乎所有发现新人的文学栏目——像《西湖·新锐视线》《十月·新干线》《青年作家·小辑》《青年文学·一推一》等,都推介过你,你觉得这些栏目对你的写作意义在哪里?或者作为一个写作者,你是如何理解这些栏目的?
    小昌:说起来挺惭愧的。我已经新人很多年了。不过这没什么不好。我挺喜欢永远以一个新人的模样示人的,至少看上去大家对我一直还有期待,没成为一个老混子。我挺害怕成为一个老混混的,尤其是去年一口气发了十几篇小说,有点恶心到自己了。因此以后少写点,写得好点。其实特感谢这些杂志的,还有编辑老师们,给我做了这么多新人专辑,让我写了特别多的创作谈。有人说我已经是个创作谈作家了,想想挺好玩的。
    何平:还好,你的创作谈一篇我也没看到。你是《花城》本来就确定要发表的作者,然后被拿到我的栏目里,他们和我说,你平时还做音乐。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做音乐确指什么,是业余的“玩票”,还是其他?我在微信里也问过你,你说“就是玩玩,喜欢”,那么,你就说说,怎么个“玩玩”的?
    小昌:何老师问这个有点意思,我也想有点意思地回答您。说实在的,我没有什么音乐天赋,有时候学一首歌不得不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不过我的记忆力像是不错,能把一首首歌背下来,有点像初学英语标上象音字。还记得最初学吉他时,弹完一首《梁祝》后,其他人问我弹了什么,我说是《梁祝》呀,别人质疑说怎么不像呀,再进一步的学习中,我才发现我弹对了每个音符,但是节奏全乱了。那时候我才明白节奏的重要。因此我买了节拍器,到现在我还保留着数拍子的坏毛病,每当我无聊时,比如在地铁上,或者等人时,诸如此类的,我都会不自觉地踏拍子,一只腿抖着,这也是我总是没给别人健康的第一印象的原因。学吉他时我挺努力的,向很多吉他大师致敬过,后来吉他弹得也不错,去吧里唱上几首歌也说得过去。从那以后,我有一种什么也难不倒我的错觉。我的意思是,像我这种乐感的人都能玩音乐,还有什么能难住我们的,正是应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那句话了。但这样的想象并没持续多久,我就被一位资深的音乐前辈给一票否决了,他说我音准有问题,以后还是随便玩玩吧。这句话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至今还在为这样的话脊背发凉。所以我现在也特别害怕某某文学大师为我把脉,万一也说出类似的话来,我真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还能干个什么。
    再说点肺腑的话,就是玩音乐和写小说的动机有点类似。我出身乡村,特想和他们城里人苟同,越快越好。我想斩断乡村的小尾巴,所以大学时挺讨厌老乡会的。玩音乐挺时髦的,城里孩子才会玩,玩这个对我来说,是想另辟蹊径,这大概也是自卑心作祟。在别人不怎么懂的地方下手,做出点样子来,也能偶尔显摆显摆。还有,玩吉他也挺讨女孩子欢心的,这大概也是一个说得通的缘由。
    我现在很少弹琴唱歌了,琴弦已经生锈了。我希望自己多弹弹,以此来丰富我的中老年生活。没事干的时候,还可以操琴,说出来还挺让人羡慕的。我就是爱干让人羡慕的事。
    何平:原来你真的是“玩”音乐,在我听来,和广场舞差不多的感觉,而不是想在音乐上有什么大出息,或者一边小说,一边假装音乐,做现在很多混江湖的跨界艺术家。已经有一些批评家对你的小说做过研究,像我熟悉的金赫楠、李云雷、马兵以及前辈批评家张陵都写过专门的评论。有意思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到一个词“漫不经心”。“漫不经心”,可以是写作心态的,也可以是文本风貌的,当然也可以是叙述策略的,你自己是如何看待他们说的“漫不经心”的?
    小昌:我很难漫不经心,才特别想表现出漫不经心来。我大多时候有焦虑的倾向,总觉得漫不经心是种特别高贵的品质。这种漫不经心其实是一种放松,没必要紧巴巴的。最近在读波拉尼奥和弗兰岑。我特别喜欢,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觉得他们特别放松,也许只有放松才会出现不可预测性。我就是期待自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反过来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写出这样的东西来,就有点矫揉造作。因此我更想成为一个放松的人,有点像金庸小说里的段誉,他的六脉神剑很多时候使不出来,但是一旦使出来就不可预测。我喜欢这种感觉。
    何平:我这两个月通读了你发表的差不多所有作品,你的写作,如果从题材的角度,相当庞杂,李云雷说的你小说贴近“生活的原生态”,但事实上,所有的写作都不可能将生活照搬到文学中,你自己是如何处理生活和文学关系的?这里面经过了怎样的转换术?
    小昌:李云雷老师可能说的只是某一篇小说。在那篇小说里,我想尽量贴近“生活的原生态”。我有不少小说是这样写的。在写这样的小说之前,我会像焚香沐浴一样打扫自己和周遭一遍,我想让自己低下去,就像张爱玲说的“低到尘埃里去”,不想自己有一丝颐指气使的劲儿,想让小说里的人自己来。当然这样的小说一般会写我熟悉的人。
    生活不可能照搬文学的,好像也做不到。生活毫无章法,如果说起转换术,我更愿意讨论生活细节的转换。这挺考验一个作家的,有点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好的小说每一个词、每一个细节、每一件事都有它的理由,用其他的方式是没办法表达的,只能用小说。我空口无凭,举个例子:比如说描述孤独这个主题吧。科塔萨尔在小说里写到,孤独就是一个人突然孤独地想作呕,接下来发生什么让人意想不到,他说这个人吐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在科塔萨尔眼里孤独就是一个人吐出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想想真是特别有意思。再说另外一个作家,写了一本叫《奥丽芙·基特里奇》的书。他写一个孤独的老太太去看牙医,牙医在摸她的下巴的时候,她突然几度哽咽不能自持。还有比这个孤独更深刻的吗?《米格尔街》里有个波普先生,别人问他做什么,他就会说,我在做一件叫不出名堂的事。我们仔细想想这也挺孤独的,有时候我们做的事真是叫不出名堂,我们又乐此不疲。像这样的例子挺多的,我希望自己的文本里有这样的精彩细节,让人过目不忘。
    何平:再有,几乎所有的评论都涉及如何认识你小说的“意义”,李云雷说你将“个人主观的价值、情感与道德判断悬置”,金赫楠认为你表达和营造出“没有意义的意义”,但我不相信,你在写作中能够做到这种“悬置”,你肯定有你预想的“意义”,我们可以举《环伺》来讨论这个问题。
    小昌:何老师,也许您不相信得对。首先我对李云雷老师这句话就没有明确的认识,如果以我对这句话的粗浅理解来说的话,我可能不是悬置。拿《环伺》做例子,为什么叫《环伺》呢,我喜欢这个词,这个词也很能说明我预想的那个意义。就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没有安全感,危机四伏,但又无法准确判断,也没办法具体描述。我想写这个感觉。我的很多小说是因为一个我喜欢的词开始的。我想小说大概就是写一些无法描述的东西,这里面就是意义本身。所以看上去就像没有意义,或者是种悬置,我不太喜欢主题过于突出,观念先于小说的文本。不过最近好像有点改变,在思考一些大的东西,比如移民,我会写一系列这样的东西,到时候看吧。
    何平:现在看,你的小说涉及的题材相当庞杂。从我的栏目设想,把你的《蝙蝠在歌唱》和袁凌、周恺的小说放在一起,关心的只是“乡土”题材的这个部分。这个部分在你的写作中有很大的分量。你有现实的乡土经验吗?如果有,那就说说你自己的观感和体验。
    小昌:我在乡村出生并长大。这曾让我一度引以为耻,现在看来是个不小的福分。老家在鲁西北,和河北省永隔一河水,是个两省三县交界地。凡是交界的地方,民风都不咋样。现在大概一年回一次老家吧。并不是特别思念乡亲们,主要是放不下那里的风土。年龄大了,越来越喜欢那条小河,虽说早就臭名昭著了,我的意思是早就被上游的造纸厂给污染了,河水黑油油的,像是王羲之在那里洗过毛笔。不过我还是不可遏制地惦记它,每次回去天天想去看看。坐在河边远远望着,像个诗人,一回家我就像个诗人。可能这副样子才好对抗村里的暴发户。我们村里的有钱人越来越多,这让我苦不堪言。不是我嫉妒他们,是他们总不放过我,非要把我比下去,问我的收入,后来还会问我的幸福感。他们其中有一个还和我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话。这些都让我感到由衷的惭愧。他们的意思是逼着我承认上大学一点用也没有。为了成全他们,我说了谦虚的话。这样的话很快传到我父母那里,他们说我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以后让他们怎么在村里抬头。因此后来的后来,我也没什么实话,牛皮越吹越大。我对乡土的体验大概就是这样。对了,我还写过一个叫《飞来一爿村庄》的小说,说的是村里再没什么树了,只剩下生长迅速的毛白杨,这样的树全身都是宝,一茬接着一茬好卖钱,这个小说就是想说我多么怀念小时候村里什么树都有的日子。大槐树,榆树,梧桐,村东还有一片梨园,到了春天,千树万树梨花开,别提多让人向往了。现在全没了,我的确感到了忧伤,这个也算乡愁吧。
    何平:《小河夭夭》《泡太阳》,包括这篇《蝙蝠在歌唱》,你写乡土的小说往往选择离乡者作为叙述者,但这个离乡的叙述者并没有像中国现代文学一般的“还乡”故事那样预先获得居高临下臧否乡村的权利,这些离乡者在城市异乡混得并不景气,从乡村观察他们也没有任何优越感,这是你有意的选择,还是一定程度个人经验的带入?
    小昌:怎么说呢。两者都有吧,我确实混得不怎么样,回家并没什么优越感,这和我小时候远近闻名的学习成绩好像是背道而驰。我令很多乡亲感到失望,不过这也像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我感觉乡村挺残酷的,反正像我这个样子在村子里是混不下去,到最后连个朋友大概都混不上。当然,也没那么差,要不然一些村里的有钱人也不会把我当回事,每次都会和他们聚一次,有点鱼找鱼虾找虾的意思。他们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我的有意选择。挺讨厌优越感的,任何优越感都讨厌。不论是写作还是生活,我都不想给别人这种感觉。不过好像挺难的,优越感就是不经意间表露出来,傲慢偏见无处不在。我尽量吧。
    何平:我很好奇,你有鲁迅以降中国现代乡土小说的阅读经验吗?
    小昌:说实在的,读得很少,屈指可数。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里其实挺多的,感觉像是够了。不是不想读,或者别人写得不好,很多时候读不下去。再说了,书海浩瀚,有太多想读还没有读完的。先读完那些一读就不能自拔的吧。 
    全文刊载于《花城》201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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