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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荷尔蒙夜谈》:在理智与情感之外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学报 newdu 参加讨论


    
    
    前不久,第169期“思南读书会”举行作家鲁敏新作《荷尔蒙夜谈》对谈。作为“70后”一代作家,鲁敏的写作既讲究传统叙事,又蕴含思辨主题,极富试验精神与现代性,对于现代都市男女情感世界的长期观察与特殊敏感,是鲁敏在处理同类文学素材时的可贵之处。此次新作,鲁敏更将笔触直指男女之间滋生情感的肉体本源,对于“肉体本能”在影响男女情感生命中的重要作用,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思索与梳理。
    《荷尔蒙夜谈》是作家鲁敏的最新短篇小说集,收录了其新近创作的十部短篇。这是一本“出格”之作,直面肉身妄念,向衣冠楚楚的世界扮个冒犯的鬼脸。各种人物的命运在最原始的本能中起承转合,酷烈与悲凉中成就肉身的大自在。鲁敏在这本新书里以一种“野蛮又天真”的文学姿态,将笔触直指妄动的爱欲俗念,就“荷尔蒙”万有引力般的曲折扩射性影响,进行了较为集中的思索与梳理。
    对话者
    
    郜元宝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鲁迅六讲》《遗珠偶拾--中国现代文学史札记》《汉语别史--现代中国的语言体验》《小批判集》等。
    
    鲁敏
    70后作家,已出版《六人晚餐》《九种忧伤》《取景器》《惹尘埃》《我以虚妄为业》《小流放》《此情无法投递》等作品十八部。曾获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郁达夫文学奖、中国小说双年奖。
    
    黄德海
    青年评论家,《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著有文学评论集《若将飞而未翔》、书评随笔集《个人底本》等。
    
    鲁敏(小说家):《荷尔蒙夜谈》其实是我前面三年写的一个小说精选,为什么是精选?其实选的时候选了一个最大公约数。“荷尔蒙”我想是文学一个比较大的命题,哪怕老祖宗写《红楼梦》,宝玉看到薛宝钗的雪白胳膊都恨不得摸两下。外国名著里面就更多了,《红与黑》里的于连挣扎着要不要摸市长夫人的胳膊。虽然那个地方“荷尔蒙”变成对某种挑战的象征,但它依然是用“荷尔蒙”的方式体现。我认为“荷尔蒙”是大家一直在写,一直在读的东西,一个重要的要素。
    我现在已经人到中年,已经有了不少写作经验,好像随着时间的变化、空间的变化,尤其是文学观好像也有一点变化。以前我觉得,如果给一个人一生中重要的东西排队,我觉得人的理想主义特别重要,才华特别重要,或者人的理智、情感,乃至审美等等,都会排得很靠前。但是我把肉体靠得特别后,我觉得肉体是可以被漠视,被压抑,被践踏的。但现在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自己对世界的观察和感受,听到了很多身边人的故事和历史的故事,好像都会给我一个明确的耳语暗示——我们公共目光所注视到的理想主义、灵魂、才华以外,其实肉体的力量,例如“荷尔蒙”,在暗处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还是非常大。这么一想,我把肉体的排序排得很靠前,甚至到第一位。在这个前提之下,我的注意力、写作热情在这两三年比较关注“荷尔蒙”。所以我有点不太顾之前形成的定位和写作风格,写了《荷尔蒙夜谈》。也许它不是特别高雅,不是特别深刻,特别有社会担当小说的风格和自我任命,但是它是我这一阶段,对世界、文学的看法。
    郜元宝(评论家):鲁敏今天到上海来讲这本书,她有好几重的挑战。第一重她从南京乘火车到上海。南京和上海是不同的气象,这本书里有很多南京的气息,我先不说“荷尔蒙”气息。“荷尔蒙”南京有,上海也有,有人的地方都有。但是上海和南京是不一样的。上海这个地方是一个海,不管是广东人、河南人、山东人、江苏人,他一到上海之后,就主动融入成为一个上海人,他自己本地的东西就容易被埋没。上海文学是欠上海人的,文学中描写上海人都不太成功,当代文学写了很多活灵活现的山东人,北京人,更别说江苏作家写的江苏人,都有各种响当当的典型。但是请问上海文学写了哪一个上海人?有,但是不多。鲁敏把江苏人写得特别活,不仅仅是“荷尔蒙”系列,还包括她之前的很多系列。
    第二个挑战,我们中国人对于人的概念,都是社会的人,群体的人,后来就变成精神的人。整个“五四”文学,都是写人民的精神,人的身体是被忽略的,但是鲁敏并不仅仅针对这个问题。中国经过上世纪90年代和新世纪,身体早就被唤醒了,有很多作家写身体,写得非常暴露。但鲁敏有三重挑战,她不仅挑战过去对身体的忽略,还要挑战上世纪80年代末一直到新世纪,近三十年里我们怎么写身体,怎么处理人和自己身体的概念,还有人和他人身体的概念。而且人的身体一直在变化当中,这部小说集很多写身体的变化,很多情节就是来自身体的遭遇和身体的变化,这里面挑战很多。
    黄德海(评论家):很奇怪,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我们一边在各方面把对于身体的各种强加的束缚拿去,一边在文艺作品里狠巴巴地对待我们的身体,身体变成反驳过去束缚的工具。这个态势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写作当中,对于身体的使用,基本上是一种青春期的反抗,对社会的反抗,对某些东西不满的反抗。鲁敏的小说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像她这本书名一样,不叫“荷尔蒙”,而是《荷尔蒙夜谈》。像《十日谈》一样,记录的不是瘟疫十日,而是记人们对于这个事情的谈论。它忽然把加在身体上赤裸裸的反抗色彩,一下子罩住了。
    鲁敏在小说中回到对身体的关注,但是夜谈这个情形一笼罩,你会发现她的讲述是非常节制的。她回到对身体的关注,当然要关注身体的起伏,甚至一个念头对于身体的反应。但是她又很自觉地在某些地方很简练,准确地收住,控制非常自如。
    鲁敏:《荷尔蒙夜谈》里有十篇小说,里面六篇都有生活中的原型,这种方式是非常笨拙的,我以前不太喜欢用这种方式取材。这六个故事我听到后特别震惊,很受触动,他们能够在他们的生命中,用他的身体,用最后的力量做抉择。他们把“荷尔蒙”称为对命运挑战的方法论,但是不是对社会的反抗。它是对自我存在、自我价值和自我跟他人身体反抗的工具。我很赞同这些人的作为和行动,哪怕他们因此付出了代价。作家何为?我觉得我有权利和义务写他们的故事,这里面很多故事,有的我做了一定的夸张,但是有的是他们在生活当中就是这样处理了自己的身体和愿望。
    虽然我号称在写“荷尔蒙”,关注“荷尔蒙”,或者被“荷尔蒙”触动,但是在这些故事里面,还是很少有人在其中对于“荷尔蒙”真正的解放。我往往采取压抑、残酷的方式解读“荷尔蒙”。我的解读是比较灰色的,是中年苦涩的“荷尔蒙”。
    郜元宝:大家不要被这本书的书名给迷惑了,它不是单向的思维,就是放开写性,写身体,写“荷尔蒙”。刚才黄德海讲得非常好,古今中外,人们往往把性,作为报复过去压抑文化的一种工具、一种口号使用着。人们真正熟悉自己的身体,不是用这种方法熟悉的。因为身体它注定要落到各种各样的复杂关系当中,所以鲁敏写“荷尔蒙”也是这样的。
    鲁敏把荷尔蒙也好,身体也好,放在非常真实的南京或者江苏那种真实的中国人的生活圈里面。看看在这样的圈子里,“荷尔蒙”是一个什么命运,膨胀的,冷或者热。我们讲“荷尔蒙”,都以为它一定是热的,要爆炸了。其实不是,有的时候是要爆炸的“荷尔蒙”,有的时候是冷得不能再冷的“荷尔蒙”。
    黄德海:《荷尔蒙夜谈》这篇作品,讲的是一群朋友安慰和别人一起嘲笑的人。这个过程虽然大家有阴差阳错,但是起心是好的。
    鲁敏:就像我们经常看到的“鸡汤文”里面讲,小孩子得了癌症剃光头,班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剃光了。《荷尔蒙夜谈》的起因,也是一个雕塑家,因为他身上发生了性丑闻,被社会嫌弃。他的朋友们为了安慰他说,我们每个人都发生过和性有关的丑闻,只不过你的传出去了,我们没有传出去。出于“剃光头”的心理,每个人给他讲了一个自己的丑闻。
    黄德海:为了安慰已经有丑闻的人,我们都有,用这个半真半假的方式安慰这个人,这个起心是好的,结果还不错。我觉得其实鲁敏的小说里面,故事都是写阴差阳错,不可追回的。
    鲁敏:其实写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当时我还想,写这个小说就不要说什么道理,表现你对这个事情的思考,就是因为被这个细节打动,然后堆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荷尔蒙在我们的生活当中,它以非理智,非情感的关系,时时刻刻在参与。身体永远在跟你有关的回忆当中,你自己也想找那个回忆,对方也希望能够保住那个回忆。
    郜元宝:我们刚才讲鲁敏的好几篇小说,听起来不像是短篇小说,而是长篇小说。我始终觉得鲁敏是很浪费自己材料的,她实际上用短篇小说写一个长篇小说的容量。但是为什么能够写出来,能够把它浓缩,因为她会转弯。亚里士多德说叙事作品,最困难的,最奥妙的就是转弯,一转弯就有发现。就像苏州园林,一转弯就换景了。有的作家写了好几页,就是转不过来。鲁敏太会转弯了,把她想写的东西马上就转了。
    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佩服之余我感到可惜。我觉得她能不能开个10公里再转弯。她现在是开了十几米,就像我们看九寨沟一样,不停地转。转了以后风景就被浪费了。鲁敏之前的小说《六人晚餐》,说明她是能不转弯的,或者转得比较慢,她很耐心处理一个事情,而且写得非常深入,剖析得非常深刻。我觉得她不能够太多地使用转弯的技术,有时候要稍微停一 下。
    鲁敏:我希望各位读者能够平静地,带有尊敬地看待我们身体当中的反应。我上次和别人聊天讲到“荷尔蒙”,可能年轻的时候觉得这些东西可以错过,可以挥霍,可以浪费,但是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回看的时候,觉得可以好好地尊重它,把它和理智、才华、感情和社会责任等量齐观。我们的身体有各种各样的感受,它的记忆,它的遭遇,它的压抑的历史和辉煌的历史都值得记取。我把我听到的故事,用我的方式记取。如果有合适的话,我还会写,触动我的就会写。
    我以前做过很多工作,在邮局工作很多年,做过营业员卖邮票,做过劳资员,给人算工资,也做过团委书记,专门组织少男少女相亲,组织跳舞给他们介绍对象,也做过行业记者,也做过秘书。每个职业对于我都有影响。我对琐碎的生活有莫大的兴趣,乃至有尊敬感。我老觉得平常生活很好,很有意思,我很喜欢写平常的生活。
    郜元宝:我们看鲁敏的小说,有一点是非常有意思的。刚才我讲她转弯快,叙述很流畅,当然是一个特点。另外她的语言也是非常快。很多作家写东西拖泥带水,有时候像磁带卡住了拉不动,磨叽半天,就是不能往前走一步。这个情况在鲁敏的小说里面从来没有发生过。我在想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后来我发现,鲁敏小说的语言,是把叙说讲故事人的话,跟讲到某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话——有的是说出来的话,有的是心里想的话——把它对接起来。语言层次非常多,但是这个层次并不影响它的速度。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作者在讲话,什么时候人物在讲话了,而且讲的都是活灵活现的话。
    我昨天看这部集子里的一篇小说《幼齿摇落》,有一个字我来不及翻字典,摼,这个字我很少在小说中看到。
    1938年《鲁迅全集》出版的时候,蔡元培先生作序,他说鲁迅的文学的天才,是在他思想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用字之正确。当时很多人不理解,夸作家能这样夸吗?因为中国语言的文字太复杂了,它有古今之变,有地方方言之差别。作家如果在一篇小说当中,能够让读者觉得文字上没有问题,你就要对这个作家令眼相看。鲁敏的好处就是除了今天讲的以外,在语言上,同龄作家没有几个人可以赶上,她对方言的运用,口语的运用不说了。刚才我说的“摼”字,它对应的是什么?她一定要用这个字,说明她对这个字用了心。作家对自己使用的汉字能够拿捏住,这才叫作家。中国作家,能够做到文从字顺、语言上没有漏洞的,屈指可数。我们不要求他别的方面,多么伟大,多么有担当,能够把中国语言拿捏得准确,抡出来每个都是嘎嘣脆,如果有这样的效果,我就觉得不错了。
    黄德海:郜老师说鲁敏速度的问题,我看鲁敏的小说我很紧张,因为她又快又锋利,我随时担心折断。你比如说刀不容易断,因为它速度慢。但是剑特别容易断,鲁敏的小说因为脆,你特别担心会断。但是每到关键时刻,你会发现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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