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移动版

首页 > 学术理论 > 专题研究 > 红楼梦研究 >

疏离与逃遁——林黛玉诗歌对世俗的解读


    1、   引言
    《红楼梦》的诗化,是她问世以来吸引无数人的原因之一,是她巨大魅力的重要侧面。所谓“诗化”不是说要将小说按照诗的格式写,而是指小说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叙述客观事件,具有了强烈的表现意味和浓郁的情绪色彩。
    诗词具有个性化意境,最能反映个人的性情、个性。《红楼梦》诗词在与人物形象的有机融合上达到了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曹公在诗词上倾注了无限心力,力求各肖其口。曹公是以诗作喻,自觉地将诗词作为塑造人物的重要手段之一,努力追求诗与书中角色的高度吻合,用诗词来表现人物千差万别、微妙深奥的内心世界。
    当诗词融入小说,成为刻画人物的一种手段时,它失去了原来的独立意义,存在一个与叙事重构的问题。而“能否以诗词独特的个性化意境,按照人物性格的发展逻辑,去展示人物性格独特的本质特征,便成为衡量这一艺术手法成功与否的标准”。融合得不好,则有画蛇添足、格格不入之感;融合得好,则可以避免行文中的过于直白,又可以揭示人物内蕴的精神特征,进一步展示人物性格独特的精神面貌。
    林黛玉的诗“不脱落自己”(已卯本第三十七回批语)。“月窟仙人缝编袂”,在广寒宫那样寂静寒冷的地方独自缝着白色的衣服,多么孤单;“秋闺怨女拭啼痕”,秋天是萧瑟的季节,秋日的深闺则更冷清,满腹哀怨的女子在悄悄哭泣,又是多么的可怜“。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满腹的幽怨,无处倾诉;独自疲倦的怅立在西风里,此时夜色已降,寂寞怅惆更甚。黛玉多愁善感、任情任性,她的诗也是句句含情、溢于言外。
    《红楼梦》中寄名林黛玉所作的诗词作品共约二十余首,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感伤身世类如《葬花吟》、《秋窗风雨夕》、《桃花行》等;第二类为题咏类,如《咏白海棠》、《柳絮词》、《菊花诗》《螃蟹咏》、《五美图》等;第三类为一些杂咏,如题帕诗灯谜诗等。除了少数应景之作外,这些诗词作品大多都对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气质、精神内涵的塑造起到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从对林黛玉人物形象塑造所起到的作用来看,这些作品中表现其孤标傲世的胸襟怀抱及对俗世的疏离与逃遁是其重要的代表。
    2、   疏离与逃遁—诗歌的世俗解读
    诗人的心灵与精神是与现实世界有距离的。只有与现实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诗人才能以“诗”的方式生存,因为一旦完全融入现实社会,人就会在纷纭的、转瞬即逝的日常生活中失掉“诗”的本真,所谓“诗意的栖居”正是意味着诗人不处于日常的世俗中。因此,诗人往往疏离或逃遁于这个现实世界之外,显得与周围的现实世界格格不入。在林黛玉名下所作的一些诗歌中,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这种精神气质的表现。这类诗作,典型的有《咏白海棠(其四)》《、菊花诗》中黛玉所作的《咏菊》《、问菊》《、菊梦》。
    小说中探春偶然起了结诗社的念头,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第一次开社,就以《咏白海棠》为题,限作七言律诗。古人说“:诗之基即人之胸襟”,相对而言,诗比词曲等其它文学样式更能展现作者的性情气质、胸襟怀抱。这次咏诗中,黛玉虽然素有捷才,但却最后一个交卷,大家都写好了后“,因又催黛玉。黛玉道‘:你们都有了。’说着提笔一挥而就,掷与众人。”这说明黛玉不是率尔应对,而是熟思后方下笔的。诗中说,白海棠是“碾冰为土玉为盆”,土与盆尚且如此,海棠花则更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它有梨花的雅洁,更有梅花的幽香,在西风中脉脉若有所待,夜色已是昏暗,却依然不肯将息,“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此处的海棠花一如杜甫《佳人》中佳人的“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诗中那朵清雅幽洁的白海棠其实就是诗人的自况,诗人的心灵也如这株白海棠一样超凡脱俗,遗世独立,在红尘之外的诗意世界中飘散着洁白的幽香。
    到众人诗兴勃发,史湘云要做东道主,再邀一社作“菊花诗”。十二首《菊花诗》作将下来,李纨说:“公评:《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潇湘妃子为魁了。”林黛玉所作的三首竟占完前三甲,之所以如此,正因为曹雪芹赋予了林黛玉与其笔下所咏的菊之间具有最相似的精神气质和价值体现。
    这三首诗《,菊梦》中,诗人伴菊睡去,醒后篱畔清冷,梦境和云伴月般依稀恍惚。逃遁于尘世之外不是因为羡慕庄子化为蝴蝶的栩栩然自得解脱,为的却是陶令盟———其实正可看作是木石前盟。“醒时幽怨同谁诉”,只有在依稀梦境中,盟誓重温,人菊相伴。人生如梦,醒来则凄清难堪,又何必醒来呢?诗中那些个断续清冷的梦境,其实质是对现实世界的拒绝与逃遁。
    《咏菊》中说“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谁人最能知晓菊花孤傲贞洁的情操呢,大概要算隐逸世外的陶渊明吧!菊花因陶令而得高风之评,陶令因菊花而得所慰藉,菊花与陶令正是惺惺相惜。此处满怀“素怨”“、秋心”的是菊花,而更是诗人,菊花已与诗人融为一体《。问菊》则更进一步,菊不仅作为题咏之物,诗人甚而至于将其视为可共语之友。诗人独自来到东篱之下,与菊花喁喁交谈。她问道,你以孤高的品格傲视世人,隐居田园,但又有谁会与你相伴呢?你和别的花朵一样美丽,为什么却花期这么晚,不去与它们争奇斗妍呢?在这秋日清冷的园圃庭院中,你是否会感到寂寞?当大雁归去,草虫低吟之时,你是否也会为某人而相思?不要说世无知音,我和你正有着同样的寂寞,如果你能解语,何妨和我一起交谈片刻呢?其实,菊花何尝又能真的解语作答,诗人又何尝真的要菊花作答呢?林黛玉不过借此抒写内心的寂寞罢了。在这方面,我们可以发现,曹雪芹笔下的宝、黛二人正有着共同的精神特质。正如小说第三十五回中两个婆子议论宝玉的话“: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这正是根源于内心情感丰富的诗人对现实世界感到的隔膜和疏离,从而逃遁到自然万物中去需找某种精神寄托的深刻体现。
    诗人疏离于现实世界之外,活在内心构筑起来的自我精神世界中,“宝钗在做人,黛玉在做诗;宝钗在解决婚姻,黛玉在进行恋爱;宝钗把握着现实,黛玉沉酣于意境;宝钗有计划地适应社会法则,黛玉任自然地表现自己的性灵。”这正是林黛玉的诗人天性使然,因此,林黛玉笔下《五美吟》中所吟咏的那些人物也各自率然地为自我而活。西施的美貌和她在吴越争霸历史中起到的重大作用和贡献都逐浪而去,并不重要。世人均嘲笑东施效颦,或许只有西施自己才明白,东施远比她幸福千倍。能够一辈子平淡但认真地生活,依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恐怕这才是西施的愿望。西施一定是无比羡慕东施的,那“头白溪(下转第54页)
    边尚浣纱”的场景,或许也正是西施一直憧憬的《(五美吟·西施》)。虞姬宁肯饮剑帐中也不愿如彭越黥布那样苟且求生而最终难免俎醢《(五美吟·虞姬》),绿珠并不深较石崇是否真心看重过她,甘心为其殉情,“同归慰寂寥”(《五美吟·绿珠》),红拂慧眼识英雄于穷途之中,毅然与李靖逃离“尸居余气”的杨府,这份远见卓识与特立独行深为黛玉所企慕(《五美吟·红拂》)。在林黛玉笔下,她们都是只为自己内心的意愿和情感而活,而这些人物的精神风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一般选择和判断标准都是有着相当大的距离的。
    3、   小结
    寄名林黛玉所作的这些诗词作品大致从悲感与逃遁两个方面表现了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的诗人特质。《红楼梦》一书,局限于大观园中家长里短的生活琐事,人物的活动不具有广阔的空间。因此,人物内在精神气质的展现,除了一般地通过对其的语言、行为进行描写叙述外,作者发现并充分利用了“吟诗作赋”这一手段,让书中的许多人物各自寄名作诗,托物咏其志,因之使其各自的精神内心有完善和丰富的各自表现,从而构建了一个精妙纷纭的文学世界。
    【参考文献】
    [1]顾鸣塘,高晨贤.孤标傲世偕谁隐—浅论林黛玉其人其诗[J].红楼梦学刊,2004.4.
    [2]季健生.诗词为心—林黛玉形象八题[J].红楼梦学刊,2001.3.
    [3]崔鹏云.浅析.红楼梦.中诗化手法对塑造林黛玉形象的作用[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8.3.
    原载:《华章》二○一一年第二期
    
    原载:《华章》二○一一年第二期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