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她的文字,无论幽默还是调侃,底色总感苍凉。只是近些年,通会之际,人文俱老,连苍凉也化在水三点火两重的一个“淡”字中了。 叶广芩人生的三个W 2014年初,根据叶广芩的长篇小说《青木川》改编的开年大戏《一代枭雄》在多家卫视台热播。很多人不解,以文雅沉静文风见长的女作家何以能与匪气纵横、霸气十足的匪戏挂钩,但是这个钩还就挂上了,很是奇妙。 去拜访她,按照她的指引,我地铁转地铁转地铁再倒公交来到她住的楼门口。 她下楼来接我,穿得很普通,蓝牛仔裤,红棉袄,大风里,两手裹着衣襟。 微卷的齐耳短发服帖地拢在脑后,从前面看觉得她是盘的长发,两个独特的大耳钉像两朵明丽的花开在耳朵上,就是这一点用心,她整个人有了别样的韵味。 熟悉她的读者都知道她浓厚的北京情结,一个北京的女儿,“文革”到了陕西,一走40年,退休才终于回来。 “看君已作无家客,犹是逢人说故乡”。《凤还巢》只是她写的小说,可小说里的那份情感却实实在在是她自己的。听她用地道的北京话慢条斯理地说着她心心念念的故乡,她离家、回家的经历,总觉得心里硌得慌。 进屋,屋里陈设简单,对门条案上有溥儒的书法《蝶恋花》,窗明几净,被北京冬阳亮亮满满地抱着,舒适又安静。 她泡了茶,若有若无的茉莉茶香里浮浮沉沉她的记忆。 时间:上世纪三四十年代 地点:北平 人物:丫丫 解放前,父亲在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教书,那是今日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我的三大爷也在这所学校工作……老哥儿俩不惟画画得好,而且戏唱得好,京胡也拉得好。晚饭后,老哥儿俩常坐在金鱼缸前、海棠树下,拉琴自娱。那琴声脆亮悠扬,美妙动听,达到一种至臻至妙的境界。我的几位兄长亦各充角色,生旦净末丑霎时凑全,笙笛锣镲也是现成的,呜哩哇啦一台戏就此开场。首场便是《打渔杀家》,《打渔杀家》完了就演《空城计》,然后,《甘露寺》接着《盗御马》,《吊金龟》接着《望江亭》,戏一折连着一折,一直唱到月上中天。母亲说:狐仙都出来了,散了吧。听母亲说狐仙出来了,大家这才收家伙,各回各的屋。——《颐和园的寂寞》 海棠树下,琴声悠扬,戏一直唱到月上中天……文中这个大家庭如此热闹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可是对于她,那一段时光她并未缺席,那些家族的往事通过父亲母亲老哥老姐亲戚朋友的讲述丝丝缕缕融进她的骨血中。 她也许一直未曾意识到它们的潜伏,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她从心底从笔端牵出记忆的长线,将那个时代拉进自己生命,又呈现在读者眼前。因此有了《本是同根生》《祖坟》,再有了后来的《采桑子》《状元媒》等系列小说。 小说里,丫丫是金家14个孩子中的老小,老宅三进的四合院中,14个兄弟姐妹出进盘桓、哭笑玩闹、争吵打斗,演绎的故事无数,亦生出情感无数。丫丫见证了一个八旗世家的兴衰,也身在其中体味着、反思着。 几十年如滚针毡针针见血的人生经历,让小说的文字中无处不见她真切的感受,所以走进她文字再走出时,主角“丫丫”的经历便和现实中的她高度重合起来。 然而小说毕竟是小说,故事里的事,说不是也是,是也不是。读者将那小说里的“我”当成她本人,按图索骥地去对照她的家事时,总让她觉得尴尬,因为那里多是好奇和牵强附会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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