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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骕序柳诒徵诗集——《劬堂学记》之胡序辨正


    
    胡先骕为植物学家,开创中国植物学研究事业,厥功至伟;但其还是文理兼通之大家,其诗学、文学批评造诣之深,为同辈人文学者所敬重。至其晚年,传统文化凋零,还曾为沈增植、龙榆生、柳诒徵诗集作跋写序,此亦一代学术余势之延续,随后遂湮没无闻。1997年,笔者编纂《胡先骕先生年谱长编》时,这些序跋尚未公开发表,不为学界所知。为得到这些序跋,颇费周折。近十年来,学术繁荣,近现代名家诗集文存整理出版不断,拙编《胡先骕年谱》亦获问世。这些序跋,也渐为学界所周知矣。
    胡先骕之序柳诒徵诗集,系其应柳诒徵之女柳定生所请而写,收入 《劬堂学记》,该书为柳诒徵之孙柳曾符所编。
    笔者与柳曾符曾有一面之缘。1999年至沪搜集材料,特往其在湖南路寓所拜访,希望得到胡先骕与柳诒徵交往材料。他对笔者不辞辛苦四处搜讨,甚加赞誉,惠赠前几年出版之《镇江文史资料》,其上选载有1934年胡先骕所写《梅庵忆语》中怀念其祖父文字,为我此前所不知,甚为感激。但对胡先骕之序,则只字未提。我系自《劬堂学记》中获悉,依其编入《年谱》。
    此后,胡先骕流失之手稿陆续出现在文物市场。北京李权林先生获得一批,曾向笔者提供一份胡先骕序柳诒徵诗集手稿。获睹此件之初,并无欣喜,因该文已收入《劬堂学记》。对于手稿收藏,因受经济限止,难以涉足,故兴趣不大,只要获得文字,即已足矣。但将序言手稿与《劬堂学记》所载文字予以对照,发现两者相差甚大。手稿为第一手材料,有不可替代之作用,不能过于相信经人过录之文。胡先骕序文字数不多,兹分别录之。
    《劬堂学记》所载胡先骕之序:
    戊午执教南庠,得纳交耆儒柳翼谋、王伯沆两先生,朝夕请益,所获良多。王公貌清癯,善谈诗,每深夜煮茗,清言纷出,如鸣泉濲濲,行山石间,沁人心耳;柳公则丰颐广颡,须髯如戟,纵论吾国五千年文化兴衰之迹,如指诸掌,声调砰訇震屋瓦。复擅书法,矫健波磔,笔力横恣,平视李梅庵,曾家髯无愧色。其为诗也,与冬饮异趣,不以雕镌隽永见长,雄篇巨制,出入杜、韩,梅村、樊山非其俦也。甲乙以还,主盋山图书馆,网罗文献,刊印秘笈,惟力是视,遂使龙蟠书藏,闻名海内,铁琴铜剑、天一、海源,不能专美于前也。
    余自癸亥重赴外邦,戊辰又北来主持静生调查所事,音问虽时通,而不克奉手也。甲戍把晤于匡庐,曾乞公序吾诗,自后日寇入侵,烽燧遍地,遂绝音问。乙丑后,始知公主沪文物保管委员会,匆匆数年,遽归道山。人生聚散无常,如飘蓬断梗。回忆少年觞咏交游之欢,有若梦寐,笃念故交,涕下如绠矣。哲嗣女公子定生能继父业,今以书来,言编次公诗稿已竣,属为弁一言,爰述吾二人交往离合之迹,聊志鸿爪,惜未能具析公诗之精髓奥秘,只以增愧尔。
    一九六五年乙巳夏新建胡先骕序于北京寓斋
    胡先骕序文手迹为初稿,其文字如下:已未以还,刘君伯明、梅君迪生、吴君雨僧与余等方主讲席于东南大学,恫于学风之偏诐,乃创办《学衡》杂志,耆夙奋起执笔,为之榰柱者,首推柳翼谋先生,时正主讲中国文化史,腹笥渊渊,目光如炬,讲学另辟蹊径,不循旧轨,东南史学宗风于兹奠定。余事为诗,雄篇巨制,遵韩朔杜,大声鞺鞳,亦非寻章摘句,推敲声病之流所能望其项背也。
    甲子后主持盋山图书馆,抉发幽微,屡刊珍籍,使此书藏媲美天一阁,厥功尤伟。丁卯予北迁后,与公踪迹遂疏。甲戊同游庐山,快谈如夙。昔曾为吾诗作序,自后而书简往还不绝。经国难十数年来,音问屡梗,解放后始知已主上海文物保管委员会,方谓主持得人,不谓赴问传来,公已归道山。回忆旧游,涕下如绠矣。岁月蹉跎,余亦老病,无复当年之意气。客岁令媛〇〇以书来告,辑集诗稿方成,将付之梓人,以余与公有文字因缘,嘱为作序。余学殖荒落,乌足序公之诗? 然《学衡》社友凋落殆尽,余故固忝为知公诗嗜公诗之一人,聊系数语,以志平生一段鸿爪之迹云耳。
    岁次乙卯新建胡先骕序于北京之寓斋比较两篇序文,可知《劬堂学记》之文系据胡先骕原稿予以较大改写而成。文字性改动姑且不论,主要是完全删除胡先骕对《学衡》所持文化观念之坚持。其时,文化保守主义已被彻底否定,胡先骕经过多次政治运动,虽屡遭批判,其文化观念未曾改变。此种坚持,柳家后人或以为不合时宜,乃尽为删除。胡先骕认为,柳诒徵学术贡献在于奠定东南史学,此亦不为柳家后人所接收,乃改为胡先骕对柳诒徵书法予以赞赏。胡先骕对柳定生或者不甚熟悉,姑将其名处暂且留白,却被改为“哲嗣女公子定生能继父业”的溢美之辞。
    请人作序,甚或只能对序文个别与事实有出入之字词予以修正,但大动手脚,则是对序者失去尊崇,尤其是更改序者之思想观念。
    《劬堂学记》《胡先骕年谱》 所载胡先骕之序,均已流传,此所以不得不对此序文予以辨正矣。不过,手稿中落款写作乙卯年,为胡先骕错记,是年为乙巳年。《劬堂学记》改为1965年,则为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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