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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伏瓦为什么那么瘦?


    波伏瓦一生只有三个爱好:读书、写书、美,和大部分文青的爱好别无二致。但波伏瓦从不满足爱好只是爱好,读书就要读成最具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之一,写书就要写经久不衰的经典,至于美,她与身俱来并一直保持;她才不在乎人们如何把她捧成文艺先锋或是骂她高级荡妇,对于波伏瓦而言,没有什么比“做一切让自己觉得爽的事”更重要的了。
    世界上真的有人把学习当成一件超级快乐的事
    波伏瓦喜欢进步,这个神圣的特点竟然在她三岁的时候就显露无疑了。她乐于在大人面前读一些寓言故事或诗歌,优越感给她的满足远远大过从人们口中蹦出来的一句,你真漂亮。
    在“天才少女”的光环下,她有了“无恶不作”的资本,别人一碰她她就气得脸色发紫,被关在小黑屋里她会拳打脚踢,如果厌恶某种东西她甚至毫不夸张到呕吐的地步。
    她做任何事情都过分投入,以至于他爸都忍不住这样形容她,真像一头“倔强的骡子”。
    为了继续让别的小朋友显得很蠢,她7岁开始写小说(《玛格丽特的不幸》和《笨蛋一家》未出版),8岁开始阅读英文小说片段,并且几乎把家里所有的书都给读完了。
    她到底热爱学习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就算在一战期间,她也没有缺过一天课,时常教室里只有她自己面对着战战兢兢神经兮兮的老师。
    进入中学后她就有些天才的模样了,修文学与法律的同时学习代数...还有三角学课程...还有物理...还有意大利语,她对诗歌的熟悉程度也惊人,甚至能从诗文的风格中辨别出作者。
    但每个人都有一个把自己“带坏”的好闺蜜。中学期间波伏瓦认识了短发女友扎扎,估计她也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有改变她一生的能量。
    怎么可能有女孩比自己还特别呢?青春期的波伏瓦困在“我是个没有个性的女人”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她喜欢扎扎倒挂在树枝上哈哈大笑,她佩服扎扎竟然自己印了一本杂志随便骂人,她也模仿起扎扎看起父母用别针夹起来的小说内容。
    一发不可收拾的是,青少年“可怕”的肉欲来了,那些最开始藏在床底的爱情小说再也无法阻止她可爱的春梦了,她期待“一个男人的身体紧靠着她”,或是用“男人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布尔热、都德、莫泊桑、普雷沃、绿蒂通通被她读了个遍。她甚至苦恼自己不能再15岁之前结婚。
    结果,又是学习的热情战胜了“邪恶”。
    17岁的波伏瓦决定在天主教学院注册攻读3个专业,文学、哲学和数学的学位。为了考试能通过,她经历了人生中最丑的时刻——压缩睡眠时间,梳洗时间减少到最少,勉强刷牙,不再清洗指甲,去除无价值的阅读与闲聊安排时间,吃饭的时候也在学习希腊语动词和数学题,餐盘旁边有了本子,她常常头也不抬地在上面写满方程式。
    家人被她吓坏,他们不太确定是养了个闺女还是生了个机器。
    总归在她21岁的时候,这个女学霸同时拿下文学、数学和拉丁语三个毕业证书。人们看不清她,喜欢她的人承认她是个天才,但也只会说她有男人才有的智慧,看不惯她的人总拿一个女人不会买菜、做饭做家务的说辞议论纷纷。
    她上扬的嘴角总有让人看不出是微笑还是轻蔑的表情。
    在萨特说出“他人及地狱”的名言警句之前,她早就知道人言可畏是怎么回事了。去tm的该死的舆论,做一切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并像倔骡子一样坚持,这几乎成为20岁时期波伏瓦唯一坚定的信条。
    轮廓清晰、眼神有力、身材纤细,波伏瓦年轻时候很迷人,大土豪萨特常常带她去豪华餐厅,但几次后他发现,波伏娃竟然穿着有破洞的袜子跟上流社会的人一起喝香槟,他曾经要求波伏娃改变自己,但她十分坚定并拒绝屈服于任何社会规则。
    波伏瓦的袜子都很苍老,那是她走遍山脉横穿森林的战利品。23岁,当波伏娃因为缺钱当起中学老师之后,每逢周日和周四,她都会穿着一件旧裙子,一双草底帆布鞋,带着一个装有香蕉和松甜圆面包的果筐徒步出门旅行。
    那时候旅行仍然是贵族的游戏,最夸张的例子不过是去拉萨旅行的女探险家亚厉山德里亚·大卫-妮儿,她曾经带着有晚礼服和便捷式浴缸的行李穿越喜马拉雅山。显然波伏瓦的方式更受学生喜欢,1934年,法国最早一批露营者波伏瓦和年轻的男男女女住在同一个帐篷里。那些守旧派常常以道德沦丧的罪名放肆地向他们扔石头。
    同事劝告波伏瓦,你这样做只会面临强暴,但这“忠告”几乎没有发生任何作用。她还是一样地会毫不犹豫地拦截卡车,如果司机开得飞快,那她就舍弃路边,冒险跑到马路中间去拦截。
    每年波伏瓦和萨特都会拿出几周时间独处,但大部分时间波伏娃并不邀请萨特徒步旅行,不仅是因为依赖迷幻剂的小个子萨特跟不上他的步伐,还在于这个贵族世家出身,这个比她傲慢的利己主义者无法对贫困和边缘的人们产生真正的同情和兴趣。
    “美好的季节一来,海狸就抵抗不住树林和平原的诱惑,绿色对她来说是一种非常迫切的需要。”萨特只能看着波伏瓦像季节性动物一样地归离,他从来没有如此佩服过一个女人,她能写出像锤子一样把社会礼序砸地分崩离析的文字,也能像登山运动员一样跨过阿尔卑斯山。
    她当然也会在吕贝隆峡谷迷路,甚至发生过滑倒在陡峭山谷差点摔断脖子的意外,但谁也不能阻止她在疲劳时候枕着大地入睡,在松树下看书,用清水代替咖啡的渴望,这是从她5岁起就幻想的一个无关虔诚、没有虚伪、不论道德也没有讨厌谎言的纯粹世界。
    如果路过城镇,波伏瓦不会在豪华旅馆或是繁华街区歇脚,她只往有老鼠、青菜残叶和堆满垃圾的地方走,住简陋的家庭式寄宿公寓,吃工人餐厅的食物套餐,观察码头工人的穿着,跟着流浪汉行走,透过半掩着门看妓女工作。
    波伏瓦有些发疯,她甚至一天能坚持走上40公里。为什么她如此狂热地用脚步丈量世界?
    一种遗传,那个被控诉有132项罪名而被银行界除名的姥爷布拉瑟尔一生都坚守着前卫精英阶级的生活作派,打网球、带着三响步枪去森林打猎、骑行或带着全家远足翻越阿登森林。他让波伏瓦有了对大海、栗子树或是风的热情。
    一个阴影。在父母不可避免地耳光、抱怨和吵架中,波伏瓦发明了自己的思维方式——成为一个精神分裂式的人,制定自己的规则。她习惯用偏执用又近乎贪婪地方式寻找自认为幸福的任何可能性。
    还有一次挫败感,她曾经在一次写作练习中重写十几次都描绘不出一个工人的样子。
    她靠行走和冒险为下一部小说预热。在她的一生中,步行永远都排在任务栏的前三项。
    20世纪初的法国咖啡馆可真不是一个文艺又温和的场所。
    它膨胀爆裂、充斥着野心和纯真的向往。男人们在里面闹着革命,女人们在里面用身体换取金钱。她一个清清白白的知识女性在里面干嘛呢?
    偷素材。那的确是巴黎最不干净也最可爱的年代,西班牙人和印度人吵架、吸毒者、同性恋的聚集在一起,无政府主义者跟保守派辩论、黑人什么都不管地唱着爵士乐,带着白手套的美国女人与清洁女工抢生意,画商们合起火来骗一个叫毕加索的画家,穿着破洞睡衣的人偷看文学家写作,穷人们为了省灯油钱和取暖费在这儿睡上一天……这样的“盛宴”伍迪艾伦都拍不出来。
    人们不明白这个女人在干嘛。1920年代前后仍然是女人们不被允许晚上6点后出门,想要亲吻也要匆忙躲在大石洞下完成的环境,而她一个读过那么多书的知识女性,不在学校好好呆着教书育人,偏偏要选择和流氓与妓女同处一室。
    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要说妻子和母亲并不应该是女人的命运这样的话,还要鼓吹女人应当有投票的权利,还要支持单身和堕胎的合理性。人们说,波伏瓦简直配不上她所受的教育。
    外界的声音试图规劝她女人仍然是劣等和依附的别闹了。但她从未妥协,体面地训练着自己独立和自由的能力。
    波伏瓦直接把咖啡馆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任凭人们的目光“检阅”。每天她和萨特从各自的房间醒来后就走向同一个咖啡馆,或待在曾是王尔德阵地的双叟咖啡馆,或坐在花神咖啡馆靠洗手间的固定座位上,从9点写作到12点,去别处吃中饭,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写疲了就跟朋友们聊天到晚上8点多。
    在温暖的咖啡馆里,木门一关就好像处于宇宙的中心。她全身热血,一心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日记里她这样写道:“我坐在双叟咖啡馆里,眼睛盯着咖啡桌上的白纸,我感觉我的手指蠢蠢欲动,我需要写作,其实我想要写我自己,第一个升起的念头就是,作为女性自身的意义是什么。”
    然后,《第二性》诞生。
    一个人读书、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咖啡馆写作很难吗?在将近100年前,在“你不能”“你怎么能”“你简直”的语境中,有个女人确确实实这样做了,并坚持了一生。
    她当然也经历过与大部分人同样的困惑、面对过同样的烦恼、感受过相似的痛苦,可她从来不以抱怨、顾影自怜或是后悔为解决方式。读书、旅行、写作...或许还有更多,她以这样的方式替代并存在着。
    她总是很明确地告诉自己,不要让任何廉价的语言阻碍自己的想法,请相信自己就是风景和目光。
    后来有人采访她,你如何向女人们介绍《第二性》?她说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我可以,那你也可以”。
    人们有时将“女性世界”与男性世界相对立,但必须再一次强调,女人从来没有构成一个自主的封闭的社会;她们与男性统治群体结合在一起,在群体中占据一个附属地位;她们只是作为同类通过一种机械的一致而联结在一起的:她们之间没有那种统一的共同体赖以建立的有机一致;她们总是竭力联合起来,确立一个“反宇宙”,但她们仍然从男性世界中去设立它。她们处境的矛盾由此而来:她们同时属于男性世界和这个世界被否认的领域;她们封闭在这个领域中,被男性世界所包围,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安居。她们的顺从总是夹杂着拒绝,她们的拒绝又夹杂着接受;她们在这方面的态度接近少女的态度;但这种态度更难坚持住,因为对于成年女人来说,不再仅仅是通过象征去梦想她的生活,而是体验生活。
    女人自己也承认,世界整体而言是男性的;正是男人塑造了它,支配了它,今天仍然在统治它;至于她,她并不认为对它负有责任;可以理解,她是低一等的、从属的;她没有上过暴力课,她从来没有作为主体出现在群体的其他成员面前;她封闭在自己的肉体和住宅中,面对确定目的与价值、长着人面的神,认为自己是被动的。
    在这种意义上,把她判定为“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说法很有道理;人们也把工人、黑奴、殖民地的土著人说成是“大孩子”,只要他们不引起恐惧;这意味着他们毋庸置疑地应该接受其他人为他们提供的真理和法律。女人的命运是服从和尊敬。她甚至在思想上也没有控制住她周围的现实。在她看来,这是不透明的存在。事实上,她没有经过能让她支配物质的技术训练的见习期;她不是同物质而是同生命打交道,而生命不会任凭工具来支配:人们只能服从它的神秘法则。世界在女人看来不像海德格尔所定义的那样,是介于她的意志和目的之间的“工具总体”:相反,它要进行顽强抵抗,难以制服;它受命运支配,充满神秘的反复无常。这种血肉在母亲的肚子里变成了人,其神秘是任何数学都不能放进方程式的,是任何机器都不能使之加速或放慢运行的;她感到最灵巧的机器都不能分割或增加的时间的抵抗;肉体顺从月相变化的节奏,岁月先是使之成熟,然后使之损伤,她在这肉体中感受到这种抵抗。
    每天,下厨也教会她耐心和被动,这是一种炼金术,必须服从火与水,“等待糖溶解”,面团发酵,衣服晾干,果实成熟。家务劳动接近技术操作,但是,这过于初级,过于单调,不能向女人证实机械的因果律。再说,甚至在这方面,事物也会反复无常;有些织物在洗涤中“恢复原状”,有些则不“恢复原状”,有些污垢洗得掉,有些则老是洗不掉,有些东西自动碎裂,有些灰尘像植物一样发芽。
    女人延续了崇拜土地魔力的农业文明时期的精神状态:她相信魔力。她被动的性欲让她发现了欲望不是意志,也没有攻击性,而是像使测水源的摆锤摇摆的那种吸引力;单单她的肉体在眼前,便使男性的性器肿胀和勃起;为什么隐藏的液体不会使榛树棒颤动呢?她感到自己被波浪、辐射、液体包围着;她相信心灵感应、星相学、对物体放射的特种感应能力、梅斯麦的动物磁气试验、神智学、旋转桌、通灵人、江湖医生;她把原始迷信引入宗教中:点蜡烛、还愿物,等等;她认为圣徒身上体现了大自然的古代精灵:这一个精灵保护旅行的人,那一个保护产妇,另外一个找到丢失的物品;当然,任何奇迹都不会使她惊奇。她的态度将是驱魔和祈祷,为了获得某个结果,她会服从某些灵验的仪式。
    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她墨守成规;对她来说,时间没有产生新事物的维度,这不是一种有创造性的涌现;因为她注定要多次重复,她在未来中只看到过去的一个复本;如果知道这个词和这个惯用语,时间就与生育力联结起来:但是生育本身服从月份和季节的节奏;每次怀孕、每次开花的周期,都相同地再现前一次周期;在这个循环的活动中,只有时间的变化造成缓慢的毁坏: 它损耗家具和衣服,也毁损面容;生育力逐渐被岁月的流逝所摧残。因此,女人不信任这种剧烈地毁坏的力量。
    她不仅不知道能够改变世界面貌的真正行动是什么,而且迷失在这个世界中间,就像在浩瀚而朦胧的星云中心。她不懂得运用男性的逻辑。司汤达注意到,如果逼不得已,她能够像男人一样灵活地运用这种逻辑。但她几乎没有机会利用这个工具。三段论既不能用来做成蛋黄酱,也不能使孩子的哭闹平静下来,男人的推理能力不适合于她体验过的现实。既然她什么事也不做,在男人的王国,她的思想由于不能进入任何计划,也就不能区别于梦想;她没有真实感,缺乏工作效率;她只同形象和字句打交道:因此,她毫无困难地接受最矛盾的说法;她很少操心廓清无论如何她力有不逮的领域的奥秘;这方面,她只满足于极其模糊的知识: 她混淆党派、见解、地点、人物、事件;在她的头脑里是一片古怪的混乱。总之,明察秋毫不是她的事: 人们教导她要接受男性的权威;于是她放弃为自己批评、审察、判断。她信赖那个高等级。因此,在她看来,男性世界是一个超越性的现实,一种绝对。
    弗雷泽说:“男人造出神,女人崇拜神。”男人不能心悦诚服地跪在他们制造的偶像面前,但当女人在路上遇到这些巨大的塑像时,她们不能想象,它们是人的手制造出来的,她们会温顺地下跪。特别是她们喜欢让秩序、法律体现在一个领袖身上。在奥林匹斯山上,有一个主神;男性的神奇本质应当集中在一个原型身上,父亲、丈夫、情人只是它不确定的反映。要说她们对这个伟大的图腾顶礼膜拜是出于性欲,那是有点可笑了;事实是,面对这个主神,她们充分满足了童年时顺从和跪拜的梦想。
    在法国,布朗热、贝当、戴高乐,这几位将军一向受到女人拥戴;人们也记忆犹新,《人道报》的女记者以何等激动的笔调报道铁托和他漂亮的军服。这个将军,这个独裁者——目光锐利,下巴坚毅——是严肃的世界所要求的圣父,是一切价值的绝对保障者。女人正是从自己的无能和无知中产生了对英雄和男性世界的法律的尊敬;她们不是通过判断,而是通过一种信念去承认它们: 信念以其不是一种知识而获得狂热的力量: 它是盲目的、热烈的、固执的、愚蠢的;它设立的东西,是无条件设立的,反对理性、反对历史、反对一切揭穿谎言。这种顽固的尊敬会按情况不同呈现两种面貌: 女人狂热地支持的时而是法律的内容,时而仅仅是它空洞的形式。如果她属于从既定社会秩序得益的、享有特权的精英,她会希望这种秩序不可动摇,以她的坚定不移引人注目。男人知道,他可以重建其他制度、另一种伦理、另一种法规;他把自己把握为超越性,也将历史看成是生成;连最保守的男人也知道,某些发展是不可避免的,应该让自己的行动和思想适应发展;没有参与历史的女人不理解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她不相信未来,希望阻止时间前进。如果人们把她的父亲、兄弟和丈夫树立的偶像打倒,她感到无法填满这片天空,就会激烈地保卫它们。
    在南北战争期间,拥护南部同盟的人中没有人比女人更加狂热地维护奴隶制了;在英国的布尔战争中,在法国攻打巴黎公社期间,表现得最疯狂的是女人;她们力图以展示感情的强烈弥补她们的缺乏行动;胜利时,她们像鬣狗一样扑向战败的敌人;溃败时,她们执著地拒绝一切和解;由于她们的思想只是态度,所以她们并不在乎捍卫最过时的事业: 她们在一九一四年会是正统派,在一九四九年则是沙皇的支持者。
    男人有时微笑着鼓励她们: 他乐于看到自己极其有分寸地表达的见解,在她们身上以狂热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有时他对自己的思想的愚蠢和固执的一面感到恼火。
    女人只是在融为一体的文明和阶级中,才表现出不可征服的面貌。一般说来,由于她的信念是盲目的,所以她尊重法律只是因为这是法律;即使法律改变了,它仍然保持威信;在女人看来,强权创造公理,因为她承认男人的权利来自力量;因此,当一个群体解体时,她们首先扑到胜利者的脚下。她们一般说来接受既存事物。她们的显著特征之一是逆来顺受。当人们从庞贝城的灰烬中挖掘出遗体时,注意到男人是在反抗的姿态中凝固住的,向上天挑战,或者企图逃跑,而女人却弯腰曲背,蜷成一团,面孔朝向地面。她们知道自己无力抗拒事物:火山、警察、老板、男人。她们说:“女人生来是受苦的。这是生活……女人对此无能为力。”
    这种逆来顺受产生了耐心,人们时常赞赏她们身上的这种品质。她们比男人更能忍受肉体痛苦;当情况需要时,她们能够坚忍不拔:许多女人缺乏男人的攻击性勇气,却以被动的抗拒那种镇定顽强引人注目;她们比丈夫更加坚强有力地面对危机、贫困、不幸;她们尊重仓促行事决不能战胜的时间,所以不衡量自己的时间;当她们以沉着坚定的态度做事时,有时获得光辉的成就。谚语说:“女人希望的总能做到。”
    在一个慷慨的女人身上,逆来顺受表现为宽容: 她接受一切,不谴责任何人,因为她认为,无论人还是事物都不能异于本来面目。骄傲的女人可以将逆来顺受变成一种高傲的品德,就像德•沙里埃尔夫人那样在坚忍中保持高傲。但逆来顺受也产生一种徒劳的谨慎;女人总是力图保存、弥补、安排妥帖,而不是毁灭与重建;她们更喜欢妥协、和解而不是革命。在十九世纪,她们构成工人解放事业的最大障碍之一: 只有一个弗洛拉•特里斯坦、一个路易丝•米歇尔,可是有多少个胆小怕事的家庭妇女恳求她们的丈夫别去冒险!她们不仅害怕罢工、失业、贫困,她们还担心反抗铸成错误。可以理解,如果非要受苦,她们宁愿忍受常规,而不是去冒险: 她们在家里比在马路上更容易给自己安排微薄的幸福。她们的命运与易消灭事物的命运结合起来: 她们失去这些东西便失去了一切。只有自由的主体通过超越时间来自我确定,才能击败一切毁灭;这最高的手段,对女人是禁止的。
    这本质上是因为女人从来没有感受到自由的力量,她不相信解放:在她看来,世界受到一种看不清的命运支配,起来反对这个命运是狂妄的。人们想强迫她走的这些危险的道路,她没有亲自去开辟: 她没有热情地投入进去是很自然的。除非给她展开未来,她才不再抓住过去。当人们实际号召女人行动时,当她们在人们指定的目标中认出自己时,她们会像男人一样大胆和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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