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林语堂的漳州人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6:11:55 文艺报 陈子铭 参加讨论
一 那个叫林语堂的漳州人,老家在城西门外天宝镇的五里沙。那里有连绵的蕉林,从山脚一直到水边,从这个村一直到邻县的几个村子。天宝镇则是个有近千年历史的古镇,见证过最初的兵戈、大航海时代的风帆以及现代战争的兵火,因为滨水而繁荣,而人文荟萃。 一条被16世纪的西方人称作漳州河的,现在叫九龙江的水流从镇边、从村边流过,溯着这条河水向上,是林语堂的出生地坂仔;顺着河水向下,是他念过书的出海口厦门,山区与海口之间就是林语堂所说的大城市漳州,富庶而繁华。他的父亲,那个叫林至诚的乡村牧师,先是从城外的五里沙到坂仔,然后从坂仔到城里的接官亭礼拜堂,分别在那些地方生活过若干时间,然后去世了。和他的太太杨顺命一起葬在老家五里沙。那对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至今还安息在那里,和他儿子的纪念馆不过隔了一道墙。 生活在漳州河边的人,都是移民的后代。迁徙是与生俱来的宿命。他们的祖先从中原来,到了海滨,然后一代一代地陆陆续续去了海岛,慢慢地,他们的性情也从初来乍到时干燥、粗粝变得平和、温润起来。 那是一群习惯漂泊的人,远行和回家是人生应该经历的两个阶段。年轻时有梦想,从家门口搭条船,顺着水流到海边,再上一条更大的船,顺风顺水,花去几昼夜几十昼夜,到有熟人的海岛,开始他们的新生活。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功成名就后,愿意回家待到老去。如果回不了家,就找个乡人聚集的地方,比如台湾岛安顿下来,家也就不远了。在那里,他们可以听到温暖的乡音,吃到可口的猪肝面线,就像林语堂所描述的那样。 这就是闽南漳州人。 沈从文的湘西,那里的男孩,大抵愿意做一个有前途的军人。但是在漳州,年轻人的梦想,最初大约是做一个巧手的工匠、勤快的农夫、精明的商人、不怕死的水手或者像林语堂一样的读书人。 因为土地需要供养太多的人口,所以人们从小就知道,让并不充裕的空间显得讲究一些,比如茶汤、比如饮食、比如器物,总是想着法子过出层层叠叠的意思。正因为如此,即使是粗朴的村夫,往往也在某个时刻,显露出些许文学或者哲学的熏陶痕迹。 迁徙者大抵行色匆匆,不过,像他们那样习惯于以他乡为故乡的人,却有足够的心情把日子拿捏出美好,即使在有诸多生活不便的时候。不错,那就是生活的艺术,适合于一些习惯于在路上的人。对于生活在本乡的人而言,那不过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琐碎。不过离了家,就是一种挥不去的念想。有人愿意把原乡的生活形态搬到新的居住地,比如将原乡的山水寺庙从样式与名称,统统搬到新的居住地,就像那一群生活在台湾、东南亚的人。有人则愿意把一种审美趣味带到新的地方,从那个地方遥看出发地。就像林语堂,用西方人的语言描述中国式的智慧,而我们总是那么轻易地从中嗅出漳州的气息、闽南的气味。 那些在外待了一辈子的人,老了,回家,通常会找一块有阳光的坡地或者城里的五脚居——一种据说混合了英国的麦加顿建筑式样和南洋风格的街廊,每日闲闲地靠着旧藤椅,抽烟,雪茄也好。喝茶,咖啡也好。看人来人往,直到日色金黄,万籁俱寂。那个样子也很和乐。 漳州一半以上的县份沿海,剩下的一半靠山,离海也近得很。基督教文明早早渗透到这里,农耕文化依然是本色,九龙江海口一带,16世纪已经俗如化外,但子曰诗云的声音和宗祠摇曳的烛火,依然是岁月最温暖的记忆。 地理因素使然。人们亲近自然又乐于享受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重传统又不排斥西方现代文明,习惯四处迁徙又秉持乡土观念。即便出生山间,对城外风情也不生疏。那些做父母的,但凡有些见识,早早把自己的男孩送出去,托给有能力的亲族和乡邻,等那些男孩成人,大抵思想开通、识大体、辨大流。民国时代,漳州一下子出了三个文化界的大人物,一个是许地山,一个是杨骚,一个是林语堂,他们是一股活跃的清流,有不受时代束缚的魂魄。至于漳州,则是他们精神和现实的故乡。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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