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未必非得具备认识价值,但具备认识价值的小说必然是有意义、有分量的作品。作家秦岭的新作《辟提艾斯蒂》有机地把文学、心理学、伦理学、公共关系学、社会学等多重视角融合起来,兼容了艺术的审美性和心理科学的普及效能,为读者打开了一个奇异而又真实、虚妄而又现实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民间称辟提艾斯蒂)世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认知心理世界、解读“心理生活”、洞悉社会心理的崭新文本。 在复杂多变的社会发展进程中,我们往往忽视了心理世界与自己、与家庭、与社会千丝万缕的关系,乃至于对身边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各类心理现象、心理问题、心理疾病近乎于一种无奈的麻木状态,对于现实生活中无孔不入的PTSD,大多数人更是知之甚少。《辟提艾斯蒂》以地震灾难为背景,讲述了心理工作者刘铭奎、甄晓峰对PTSD患者胥慧芸、冰冰们实施心理干预助其走出“心震”的故事。通过小说,我们不仅知道了现实生活中庞大的PTSD患者群体数量,还知道了PTSD患者异于常人的种种行为表现;不仅知道了心理科学和心理干预技术的大致方法、技巧和难度,还知道了PTSD患者既简单而又复杂、既空洞而又饱满、既不易察觉而又险象环生的情感特征。秦岭在创作谈中提到:“PTSD是比感冒拉肚子还常见的心理反应或心理症状,它和焦虑症、抑郁症等许多心理疾病如胶似漆,如影随形。”这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PTSD作为另一种“生活”,其如野火蔓延般的态势不容小觑,其无差别的攻击性不能忽视,其防不胜防的危害性和覆盖面不能等闲视之。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育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PTSD作为危害性极大的心理问题之一,其在社会心理服务体系中的分量不言而喻。小说借用主人公甄晓峰的话提供了这样一个逻辑:“胥慧芸的女儿在地震中死亡,至少会导致60人出现不同程度的PTSD症状,其中包括家属、亲戚、好朋友、欣赏她的老师、关系密切的同学、有可能的暗恋者(中学生早恋现象)、得到她帮助过的人、对她印象深刻的相识者……”小说为我们提供的严峻现实是:社会对PTSD的认知还有很多的盲区和不足,很多心理问题群体对心理科学和心理干预技术仍然存在质疑和偏见。如何才能让社会上千千万万的PTSD患者像小说中的胥慧芸、冰冰那样走出“心震”带,与正常的生活接轨,可谓迫在眉睫,任重道远。 就描写对象和表现方式而言,《辟提艾斯蒂》毫无疑问是一次充满挑战的创作。“现实生活”的非常态性和“现实人物”的特殊性,势必增强了小说创作的难度。小说中的人物除了PTSD患者之外,其他人物都在密切结合心理干预技术的实践,抛却真实的自我,用另一个“我”面对PTSD患者的生活。也因此,我们很难在其他小说中找到《辟提艾斯蒂》中的人物群像:PTSD患者身不由己地生活在局限于各自认知能力的世界中,心理工作者“入乡随俗”地把自己融入与心理干预相适应的非常态生活中,主人公“我”在常态和非常态生活之间不断地融入或分离……秦岭在创作谈中说:“这在我平时的创作中从未有过,因为叙事要服从心理学理论和心理干预技术,语境要服从PTSD症状人员的非正常行为逻辑,情节要服从心理干预和被干预之间的隐蔽‘战线’。”我们同样注意到,小说并无明确的主线,却处处暗设交叉循环的隐线,而那些时而剑拔弩张,时而和风细雨的情节,呈碎片化在隐线中悄然潜行,极大地增强了故事的张力和神秘性。另外,作者还把枯燥的心理学理论叙事化,把心理干预技术科普化,把心理工作者和PTSD患者之间的“博弈”情节化,给人以强烈的代入感和探求欲望。 假如《辟提艾斯蒂》是一些读者了解PTSD或者以文学视角重新了解PTSD的开始,那么,这部作品的认识价值已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