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是陕西籍青年作家范墩子“抒情”系列的最新力作。相较于《我从未见过麻雀》(2018)、《虎面》(2020)、《抒情时代》(2021)、《去贝加尔》(2022)中涌动的驳杂而生动的情感暗流,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2023)以“漫话”的姿态,试图勾勒青年人“想说而不能”的超量情感,与在高速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进程中迅速成长的“我们”心灵共振,为终日忙碌、前行的“我们”注入坚韧温暖的精神动能。 永寿:在虚与实中解码“真实” 虚构是小说家的特权,真实是散文家的本能。范墩子继小说写作后,继续勘探散文抒情进路。在其首部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中,范墩子游走于虚与实之间,以家乡永寿为焦点,试图在虚实的间隙中解码现实中的“真实”,向读者呈现范墩子本我与自我的真实“抒情”。 在《散文的细节》中,范墩子真诚地坦白解码“真实”的策略:“用感官去实实在在地感知大自然最为神秘或细微的地方”。家乡永寿既是“真”的地理空间,也是“虚”的精神之托。在他的散文中,永寿的山川草木、飞鸟鱼虫以最包容的姿态,接纳着这位生于斯长于斯的树杈少年范墩子。永寿为范墩子提供了开拓世界的可能视角:树杈是他俯视世界的上帝视角,河流是他仰视宇宙的大地视角,风声是他勘探世界的“幽灵”视角…… 在散文中,他不断打开自我,让渡自我,包容自然,与万物通感,并在此过程中不断激活自我内心的“真实”情感。在形式“散漫”、情感聚焦的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中,范墩子不断直面自我、确认自我,在与乡镇和解的过程中,解码“想说而不能”的驳杂情感:“以前我憎恨故乡的村镇,但现在我对那个村镇充满了爱意,我不仅能看到它黑暗的地方,也能看到它光明的地方。” 童年:在冰与火中编译“真情” 如果说家乡永寿是范墩子的地理原乡,那么童年就是他的精神原乡。范墩子将个人的真实情感倾注于童年。对于童年的书写,范墩子几乎同时调用了冰与火两种近乎极端的情感刻度。他试图以此找寻罗兰·巴尔特所言的零度写作的“零度范式”,即零度抒情,以此编译“真情”。 范墩子执着地追求真实,作为精神原乡的童年,自然也应当“真实”。童年在范墩子的笔下既是被同龄人冷落的晦暗时光,也是自我不断发现世界的惊喜岁月。正是在以自然为日历,以山野为地图的“散文”漫步中,范墩子逐渐完成了“童年拾忆”。在《也傍桑阴书华年》中,童年的底色不再只有孤独与忧郁,童年有了更加斑斓的色彩:在童年嬉闹,在童年耍赖,在童年逮蝎子、撵野兔、捕知了、掏鸟蛋、滚铁环……散文集中对童年更多维度的展示与表达,与此前小说系列的“抒情”之作彼此互文,在冰与火的情感刻度中,编译真情实感。这样的“真情”与虚实间的“真实”相互呼应,不断逼近现实世界中的“真实”。 “我完全可以在老家的沟里寻找那些树杈,但我担心会击碎自己的美梦,那么就让那承载着我的快乐与悲伤的树杈,永远生长在我的记忆里吧。”童年是范墩子万分珍视的精神原乡,正因为此,在冰与火的刻度域值中,范墩子最终选择以“零度”的姿态,悬置童年。他将自然作为媒介,尽可能地用树杈、马蹄石、沟野、知了等泛灵的“万物”把握、回溯作为精神原乡的童年中的“真情”。这并非寄情于景,相反,范墩子以一种零度的抒情姿态,试图封存情感原乡中最真实的情感。 “我们”:在新与旧中延续“薪火” 相较于小说系列的“自我”抒情,范墩子有意在散文集中跳出“自我”,与“我们”对话。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征用自我情感,勘探内心世界的写作路径,他开始向外拓展,试图表达“我们”一代人的普遍困境与迷思。这样的想法在《抒情时代》中就已经萌芽,直至在《也傍桑阴书华年》中得以深刻实践。 他以脚步丈量山河的纹理,以纸笔延续历史的精神。在《寻迹游历》一辑中,他以脚力行走在渭北沟野、封侯沟间,行进至武陵寺、翠华山、唐陵处;他以心力静坐在“几乎快要塌了的窑洞”中;他以笔力在“旧”的历史遗迹、自然风光、人文风貌中勘探“新”的精神与灵魂。 在范墩子的散文中,“我们”如何在新与旧中延续“薪火”成为更加宏大且必要的思考命题。这个从故乡出发的少年,究竟该以何姿态接续厚重的秦地传统,直面未知的现代化进程?范墩子试图在他的散文集中回应此题:“青年作家应该关注得更纯粹,站在更高的层面上,敢于探索,敢于去做出哪怕失败的探索。” 令人感动的是,范墩子的散文作为教辅阅读篇目在事实层面上影响着“我们”的下一代,包括《春天的歌声》《阳光在沟里跳舞》在内的散文一定程度上成为勾起“我们”与“我们”下一代的精神桥梁。而在新与旧中所涌动着的生动、真实、丰富的情感也在此桥梁中化为无声而热烈的“薪火”,将“真实”与“真情”传递下去。 作为范墩子“抒情”系列的最新力作,《也傍桑阴书华年》以散文的姿态,聚焦“心灵”,“流散”言语,与读者共同勘探“我们”一代共同的心灵困境与驳杂的纠结情感。作为一名出色的小说家,范墩子的散文写作呈现文体渗透的美感。他在小说与散文的张力与契合中,以真诚的姿态,以“我们”的宏大视野,观照“自然”的万物。在散文集中,他真实地虚构,零度地抒情,最终指向的都是对于“我们”一代真实情感的表达。而这样真实的“抒情”,不仅是范墩子所言“滴在语言深处的泪水”,更是他滴在每一颗渴盼真情滋养的心灵上的甘露。《也傍桑阴书华年》为每一个在前进中迷失自我的“我们”,提供了照亮希望、瞭望未来的灯塔。 (王淼,南开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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