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绿化不错,据说植物有一百种以上。春夏季节,花木繁盛。小区不大,称得上幽静。常常见一个园丁,穿着工作服,在园子里忙忙碌碌,修剪呀,拔草呀,灌溉呀,施肥呀,片刻都不得闲。春天来了,有一天我忽然发现,窗外的女贞——对,确实是女贞,金叶女贞,跟小说里写的女贞一样——有一簇没有长好,显得稀疏,好像是一个人茂盛的头发莫名秃了一块。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碍,院子里草木葱茏,姚黄魏紫,谁会注意一簇女贞呢。北方的春天,光阴短暂,因为短暂,更显珍贵。人间有那么多的事要做,那么远的路要走,有谁肯让一簇女贞绊住脚步呢。 好像是一个周末吧,周末的早晨,我被窗外的鸟鸣吵醒。园丁在浇水,偶尔有水珠子沉甸甸落在窗玻璃上,发出令人愉悦的砰砰的声响。植物被水冲洗过,新鲜而蓬勃。女贞丛郁郁青青,原先稀疏的地方,被补栽上新的植株,新绿簇拥着旧绿,密密匝匝一片,已分不出新旧彼此。我冲着园丁挥挥手。他埋头劳作,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院子里植物繁茂,鸟类便多。有的能叫出名字,有的叫不出名字。喜鹊倒是识得的。有时候喜鹊飞上枝头,唧唧喳喳歌唱。我入神听着,不禁会生出喜悦之心。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正是春天。看着园丁终日在院子里来来去去,默默劳作,如此熟悉——熟悉的工作服,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神情,自如自在,仿佛在自家一般——然而又是如此陌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写写他。我想写写他隐藏在沉默外表之下的平凡心事,写写他普通粗粝的工作服下面,内心深处明亮而耀眼的那一瞬间。 是呀。你一定注意到了小说里的花喜鹊。在中国民间文化里,花喜鹊象征着吉祥如意,暗示着一切美好的生活和事物。在这里,花喜鹊,它或许是一个隐喻,或许什么也不是。花喜鹊只是花喜鹊。我相信,无论那个傍晚花喜鹊是否飞来,依然有春光满园,依然有春风满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