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王芸 关于“薄冰”,席拉赫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都是在薄冰上跳舞,冰层下异常寒冷,一旦失足跌落,生命即刻逝去。这冰层有时无法承受某些人,他们便掉了下去,而这恰恰是我要剖析的瞬间……”说的是人生始终如临渊的那一种险。这是小说《薄冰》的起点。原本想写那样的“薄冰”和那样的瞬间,可写着写着,写成了另外一种“薄冰”——“连成片的透明冰珠,一粒一粒挨簇着,仿佛是大大小小的露珠在瞬间凝固,变成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完美演绎。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沁凉,仿佛稍一用力,这美轮美奂的冰珠盘就会破碎,坍塌,幻灭。”——同样脆薄,却又幻梦般、昙花般美好的“薄冰”。其实,这世间美丽的东西往往易碎,最典型的莫过于生命。 冰珠是真实的,在一次采风时被同伴拍到。那晶莹剔透水晶般的质感,一粒一粒圆融而紧密排列的形态,让人感觉很不真实,但它又是真实存在的,或者说存在过。 关于那场搅乱了尘世的特大疫情,总想写点什么,又迟迟未动笔。而今引动大恸的疫情虽然没有完全过去,但国内已显安定,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寻常秩序,就仿佛那一段“寂静时刻”,那一段“孤岛”经历,那些“临渊”的瞬间,从未存在过一般。可像冰珠一样,它们是真实存在过的。也像冰珠一样,它们会在见过的人心里,终归留下点什么。 疫情期间,因为去过湖北,我们在南昌家中隔离了14天,又14天,再14天……有时候觉得,仿佛没有个尽头。有时候又觉得,一定会有个尽头。上天不是给予我们的苦难,都是我们可以承受的吗? 那段时间,每天楼上的钢琴声都会响起。不知哪一层楼,也不知是谁在弹奏。TA没有《薄冰》中的宋老师那么高超的琴艺,更不是弹奏肖邦夜曲的高手,TA弹奏的只是普通的练习曲,很多时候还不熟练,常半途中断,回头重新来过……可这琴声,在那段时间,真的成了我和先生心灵的安慰。每每听到,竟感小小的激动。 就这样,这琴声陪伴我们走过了那段“孤岛”上的日子,让我感觉“孤岛”不孤,人间尚存,甚至“人世安详”。 无论是“孤岛”上的日子,还是“寂静时刻”,既让我看见了“孤独”这人类命定的陪伴,也让我看见了“关系”的重要。在一本书中曾看过这样的观点:人的尊严不是靠独立的个人确立,而是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获得。初看到时,有些不理解,可多看看眼前的社会,看看浸泡在生活中的人们,渐渐就明白了:人的基本需要之一——被尊重的需要,被他人需要的需要,正是在与他人的“关系”互映中获得,也因之一个人得以真正确立自身,看到自我生命的尊严。很多平凡甚至活得卑微的人,他们也是在周边小范围的“关系”之中,被他人需要着,被他人重视着,被他人关爱着,从而感受到自身生命存在的价值。疫情导致的“孤岛”不是人间常态,而是人类社会“临渊”瞬间之一种。于是,我让乐曲选择了在疫情期间去当志愿者,实现“临渊”时刻的自救,同时扶助他人。 在写作和修改《薄冰》的过程中,会有一些未预期而冒出来的东西,比如宋老师的那棵钻石海棠。它与薄冰如此匹配,那是我最喜欢的笔触,仿佛凭空降临。这就是写作的奇妙。 写时冷静。之后大概修改了七八次,最后一次读到乐曲得知宋老师离世一段,眼泪忽然出来,令我猝不及防。我想起了人生中的某些时刻,仿佛回到了恍如安睡般的父亲的床前,看见了那个痛哭的我……再平朴的生活,看似顺遂的人生,也布满“临渊”时刻啊! 在散文《寂静时刻》中,我写道:“原来真正可以建构这世界,可以拯救和抚慰人心的,不是怨恨,不是狭隘,不是彼此的冷漠隔阂,不是唇舌之刺,不是武力枪炮核武器,而是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善意、体谅、包容和相互扶持,是自然与万物的和谐相依、互爱共存。”还有一段未写进散文的感悟:“有些时候不是我们缺乏揭示的勇气,而是不愿戮伤别人的心,没有谁拥有两颗心脏啊。” 这些因疫情而抵达的感悟,就是这篇小说的基座。 昙花般的盛放,冰珠般的存在,如此美丽又短暂。放入更盛大的时空,每一生命也不过如此。可见过昙花开放、见过冰珠莹亮的人,在TA的内心,终归会留下点什么……我相信。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