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陈武 从2011年春天算起,我潜居北京整整10年了,从第二年开始搬到现在所住的小区,也9年有余了。这个小区紧挨着通州,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中弘·北京像素”。“像素”是个专用词,什么意思我只是大略知道,从来没有去深入探究过。我有几个搞摄影的朋友,和他们闲谈时,口中会时不时地蹦出这两个字。小区有几十幢造型不好看的高楼,而且全部是筒子楼,跟“像素”也没有关系。但小区里有不少和艺术有关联的企业和住户,也有不少艺术培训机构,分布在这些造型相似的筒子楼里,特别是每幢楼的底层,都被各色店家占领了。在这些店铺中,就有酒铺、书吧、茶社、画室、咖啡店、主题书店、音乐教室等等,我还在某幢楼里碰到过一间玉雕工作室,在另一幢楼里,看到陶艺工作室,周末去小区的步行街散步,不经意间会和一拨正在表演的乐队相遇。 我在这里居住、生活、工作,时常去画廊、酒吧、书吧、咖啡店坐坐,玩玩,看看画,喝喝啤酒,翻翻书,更会遇到一些“艺术家”出没于书吧、咖啡店举办的小型画展上。时间长了,会认识其中的一两位,然后,朋友圈渐渐扩大,他们中就有画家、音乐家、翻译家,也有歌手和鼓手。和他们聊天或听他们聊天的时候,一言半语中,能听出他们的故事和生活的情状。我的几篇小说,比如《恋恋的时光》《像素》《猫脸》《非中心的灯色》等,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受其触动生发出联想构思而成的。而真正触动我写《自画像》的,是一次喝精酿啤酒时的遭遇。这家酒吧叫“某某酒铺”,就在我对面的那幢楼里,当时的顾客只有我一个人,在我差不多要离开时,突然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跟吧台要了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欣赏墙上的一幅幅油画,在其中的一幅前,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了,他对吧台女老板说,我先回家了,十分钟后,请你打我电话,邀请我再来喝一杯。女老板答应了,还跟他笑了笑。我感到奇怪,人都到了,酒都买了,坐下喝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请别人再次来邀请?请别人邀请,这还是邀请吗?而且是在十分钟以后。我也看了看那幅油画,主体是一个戴灰色围巾的女人,色彩有点晦暗,女人褐色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着,眼睛特别大,却特别空洞,而且整个画面给人错乱、不安的感觉,从艺术上讲,这幅画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女老板看出了我的疑问,告诉我,这幅画就是她画的。她还是个画家,这一点也不让我奇怪。但是,女老板又说,他也是画家,他失业了。我知道她所说的他,就是刚才那个男人了,他在欣赏这幅画时,哭了。这是为什么呢?女老板看出了我的疑问,也不说话,过了会儿,才说,画上这个人像不像我?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女老板,觉得不像,又觉得很像。在回去的路上,我在想,失业的画家,和酒铺女老板兼画家有什么关联呢?再联想到那些和我有过交往的画家们,联想到我去过的深圳的大芬村,联想到北京的“798”的,联想到形形色色的众生,于是,这篇小说的轮廓就大致形成了。 我曾在以前的一篇创作谈里说过,对我而言,小说的“线头”很重要。但也不是每一个线头都能扯出花样翻新的故事来。我不相信那些玄虚、高深、混杂着主义和思潮并且引用几位名人名言的“创作谈”,我觉得小说就是胡思乱想、自圆其说的产物。但是,具体到每一篇小说的写作,那个首先触动你的“线头”很重要,这个线头能扯出你记忆里的某些东西,能牵出你读过的某本书,经历过的某些事,也能让你联想到生活中的某个人物。 《自画家》的“线头”,就是那幅让失业的画家悲伤落泪的油画。我至今也不知道失业的画家和酒铺女老板是什么关系。但我敢肯定,他们之间是有某种关系的。而且我还想,画家还能失业?画家失业就不是画家了。不是画家还叫画家吗?这个疑问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答案,2020年疫情期间,我看到朋友圈的一篇短文,大致意思是,一个画廊在疫情之前非常火爆,仅画工就聘了160多名,专门临摹世界名家。这些临摹作品销往世界各地。疫情来了之后,这些“世界名画”滞销了,画工们或转行或失业了。于是,这篇《自画像》就找到了一个切入的角度了。 几年前,我的小说写作处于间歇性停顿阶段,转而写一些现代文学方面的随笔,出版了《俞平伯的诗书人生》《朱自清在西南联大》《读汪小札》等专著。一位亦师亦友的著名评论家对我的转变不以为然,让我继续在中短篇小说方面再写一写。我听从了朋友的话。近两三年间,写了不少中短篇小说。《自画像》能在《十月》发表,也是对我继续写作的巨大鼓励。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