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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南的短篇小说《高墙》（《青年文学》2020年第8期）一万余字的篇幅里，涉及了爷爷、父亲和林婉然老少三代人，他们的思想观念有传承、有融合，也有抵触，而他们的命运和人生境遇都无一例外地被时代的风潮所挟裹，重新经历着某种精神向度上的审视和被审视。 林婉然硕士毕业，虽然只谋求到了一个普通的培训机构教师的职位，但她注重生活中那些“让人舒服”的细节，比如，她会把一枝新剪的绿萝插进窗台上的玻璃缸，以这样的方式让父母了解她内心深处的小小旨趣；她会时刻提醒自己，在任何场合都要努力地保持着端凝的微笑和“轻盈优雅的知识女性形象”。这一切，都是来自她爷爷的影响。林婉然不屑于父亲林春生那套自欺欺人的庸人哲学，而深深地崇敬和爱戴做了一辈子中学教师的爷爷，这不仅仅因为她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从小由爷爷带大，更是爷爷一生“忘我、无私”并且“把这看成是人生最高境界”的价值观带给她的深远影响。爷爷住所大厅的墙上高挂的那些照片，更如一座精神的丰碑，那上面的“优秀人物”都是爷爷的学生：有官员、企业家、军官、医生、工程师，甚至还有诗人。在内心深处，她早已把自己和爷爷大厅“照片墙”上的那些学生排列在一起。可是，林婉然原以为坚定不移的信念，却接二连三地遭受了打击。高中同学聚会时，她发现几个昔日的死党早已三观不合、渐行渐远，尽管“所有人都活得要比她滋润”，对此她并无丝毫羡慕，但听说当年“最有才华的同学”、她一直自认为是精神同道的萧锋入赘了一个有钱人的家庭，林婉然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伤害和“背叛”。父亲林春生也不失时机地向她“爆料”：爷爷天天挂在嘴上的好学生、市医院科室主任肖仲平上个月被警察抓捕；爷爷还有一个在市教育局当副局长的学生，到处吃拿卡要，在社会上名声差得要命……在父亲眼里，这些挂在“照片墙”上的都是一些“智商高品质差”的人，爷爷花了一生的心血去培养他们，倒不如多培养一些“心地善良、勤劳踏实的普通人”。林婉然虽然并不接受父亲的观点，但却明确地意识到“思想深处的某样东西动摇了”，“她惊讶地发现，萧锋面临的问题她也一样面临着，其实，她脑袋里也装着让人鄙夷的念头和不可见光的思想，只不过她从来都假装它们并不存在”。 这是艰难的时刻，是去意彷徨的时刻。能够让林婉然“有勇气超越原生家庭的市民品位，有力量抹去萧锋背叛带来的伤痕”的，只有爷爷和他的照片墙。她急切而又自信满满地来到了爷爷家里，希望把自己的“硕士照”挂在那面如同爷爷的生命一般宝贵的照片墙上，为爷爷增添一丝新的荣光。可是，到了爷爷家，她看到爷爷摔倒在地上，他正打算爬上高墙，摘下墙上最大的、曾经让爷爷引为自豪如今却成为阶下囚的“廖伯伯”的照片。林婉然这时看到了柜子顶上的破纸箱、相框上缘厚厚的灰尘、屋顶上的水渍痕……这些不为人们悉知的裂纹和污垢，一如难以预测的世事人心。来自爷爷“是我没有教好”的喃喃自责，其实并不能越俎代庖，承担和解释所有的变故。爷爷毅然决然地把那些相框全部烧毁的行动，在最后时刻赋予了林婉然一种全新的、思辨的力量和勇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