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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体貌特征上的组合机制研究

http://www.newdu.com 2020-07-31 《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 王辰玲 蔡满园 参加讨论

    摘    要:汉语动结式认知机制的研究多关注于结构而忽视了动词的影响。本研究基于Langacker扫描识解方式分析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V1与V2的体貌特征:V1表征有界性、异质性、可重复性,是完成体动词; V2表征无界性、同质性、可压缩性,是非完成体动词。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的组合机制为:完成体动词+非完成体动词,且该组合机制能进一步为动结式复合动词的词化现象提供一定解释力。
    关键词: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完成体动词;非完成体动词;词化
    作者简介: 王辰玲,信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博士;蔡满园,信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基金: 国家哲学社科基金一般项目“事件概念化的心理路径起点及其功能的句法实现研究”(项目编号:19BYY009);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英汉动结式的认知机制对比研究”(项目编号:2018BYY019)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1.引言
    自Goldberg构式语法问世以来,国外学者(Goldberg1995;Michaelis 2005;Boas 2011;etc.)更多关注构式义与词汇义出现错配时,构式义对词汇义的压制作用,迫使词汇义与构式义协同。国内学者受其研究思路的影响,在研究动结式认知机制时更多地关注动结构式对论元配置的制约作用(熊仲儒、刘丽萍2006;董成如2014;严辰松、刘虹2018;严辰松2019)或从结构入手探究动结式的认知机制(张建理、麻金星2016;熊学亮2017等)。以上研究均关注结构,但未论及动词对动结式认知机制的能动作用。汉语动结式不同于英语,动结式的致使语义一般蕴含在动结式复合动词内,如:“拆穿、推翻、贬低、扳倒、打倒”等。表征致使义的动词内部组合规律与构式形成互动,共同促成动结式认知机制的形成。王寅(2009,2011,2013)在一系列的论文中强调动词在构式中的作用,并指出学者“过于强调构式对词义的压制现象而忽视了词汇对句义理解的作用”。
    就动结式内部而言,动结式由V1表征的动作事件和V2表征的结果事件整合而成(Talmy 2000:214-221;沈家煊2004;殷红伶2010),两个子事件一旦融合为一个完整的宏事件势必会涉及复合动词内部的组合问题。在V1与V2的组合上,张翼(2014)运用范畴化的两种手段分析动结式内部V1与V2的组合机制,认为V1与V2的组合有规约化与非规约化之分。这种范畴化手段仍基于的是V1与V2的语义分析,而V2表征结果语义时会出现两种情况,例如:
    (1)打倒帝国主义!
    (2)白话总算打倒了古文。1
    上例中在V1与V2语义组合完全相同,但由于动词不同的时体而表征不同的语义结构特征,句(1)中V2突显结果性动作,“打帝国主义”+“让帝国主义倒”,与V1形成连动结构;而句(2)中V2表征结果性状态,V1动作实施后致使的结果状态由体标记“了”突显,与V1形成动结结构。因此动结式复合动词的内部组合机制无法完全体现在V1与V2的语义特征上,时体特征似乎也反映动词内部组合的本质属性。基于此,本文从动结式复合动词的体貌特征探讨其内部的组合机制,侧重解决以下问题:
    其一,Langacker不关注词汇体与语法体的区别,而是根据认知识解方式将“完成”的概念运用于动词的分类上。汉语是一种分析型语言,没有相应的语法屈折变化形式,无法研究体的语法手段。在词汇体上动词的体貌特征呈现不确定性,即同一个动词因识解方式不同而体貌特征也会有所不同。基于此,本文试图运用认知识解方式分析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V1与V2各自的体貌特征,从体貌特征上探讨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的组合机制。
    其二,从内部的组合上,V1与V2均为动词,在单独充当谓词时各自突显完整的过程关系,但融合后作为一个完整的过程势必会迫使一个动词降格,不再突显其动词的语法功能。那么V1与V2体貌特征上形成的内部组合机制是否能对这种动词降格现象提供相应的理据?动词的降格现象具体会体现在哪个动词?
    2.认知识解与动词体貌特征
    体貌特征的研究主要有三种不同的倾向:其一,词汇体的研究,如Vendler(1967:97-121)等,主要是根据词汇语义中包含的体特征,对动词进行的分类;其二,语法体的研究,如Hewson(1997:3),Leech&Svartvik(2003:46-56)等,主要根据特定语言中的语法形式来体现体貌特征;其三,不区分词汇体和语法体,而是运用认知识解方式来描述体貌特征,如Langacker(2008:147-151),Croft(1998:69)等。
    人们对体的词汇手段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动词或动词短语语义特征上。但是,同一个动词会因识解方式不同而体貌特征有所不同,因此,我们无法从动词自身的语义属性来判定其体貌特征。如:
    (3)The road winds through the mountains.
    (4)The road is winding through the mountains.
    句(3)与句(4)所选用的动词相同,但因识解方式不同而各自呈现不同的体貌特征。句(3)以全貌方式(global fashion)来识解过程,而句(4)以局部聚焦方式(local fashion)来识解过程。当以全貌方式识解该过程时,如观察地图,整条公路在即时域内得到平行处理或激活,以静态的方式呈现在眼前。而以局部聚焦方式识解该过程时,如驾车沿着公路蜿蜒前进,整条公路在加工时间内按序列逐次部分地被激活,在即时域内突显有界性,以动态的方式呈现在眼前。具体如图1:
    
    图1.wind的不同识解方式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发现,Langacker并不关注词汇体与语法体的区分,而是运用不同的认知识解方式将“完成”的概念置于动词、结构中综合考察词汇体和语法体(Boogaart&Janssen 2007:815)。基于动词体貌特征的不同识解,Langacker(2008:147)将动词分为两大类:完成体动词和非完成体动词。
    完成体动词在时间维度上的概念表征为有界性,动词内部突显的过程识解为异质性(heterogeneous),即过程会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且具有可重复性特征(Langacker2009:188;Langacker 2013:147)。典型的完成体动词有fall,jump,kick,throw,tell,learn,decide,evaporate,kill等。非完成体动词在时间维度上的概念表征为无界性,动词内部突显的过程识解为同质性(homogeneous),即过程不会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且具有可压缩性特征(Langacker 2009:188;Langacker 2013:147)。典型的非完成体动词有be,have,know,believe,resemble,exist,contain等。如:
    (5)*He learns the poem.He is learning the poem.
    (6)He knows the poem,*He is knowing the poem.
    典型的完成体动词learn在句(5)中突显动作的初始、进展及最终状态,加工时间内以序列方式逐次激活过程,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识解,是有界的。在时间维度上learn表征从“不会”到“学会”的渐变,其内部突显的过程识解为异质性,在即时域内过程表征的复杂关系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动作的结束意味着该动作可以重新开始,因而典型的完成体动词可以表征可重复性(replicability)特征。其典型的语法表现形式是进行体,而不是一般体(Langacker 2008:148)。典型的非完成体动词know在句(6)中描述一种持续的状态,在即时域内平行处理或同时激活全部过程,以综合扫描的方式识解,是无界的。在加工时间内know表征概念主体持续的一种状态,其内部突显的过程不会随时间的改变而改变,过程序列内部的组合结构保持一致,体现内部的同质性。扩展或压缩即时域对动词的识解不产生任何影响,因而具备可压缩性(contractibility)特征。在具体的语法表现形式上非完成体动词一般不会出现进行体,而是一般体(Langacker 2008:148)。
    但是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之间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其范畴会受到动词的参与者、视域(scope)、语境知识(contextual knowledge)或认知主体对事件的建构方式等因素的影响而产生范畴化现象。因此,对于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的具体语法表现形式还需要从动词所建构的整个事件上进行描述和分析。
    3.汉语动结式动词V1与V2的体貌特征
    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由表征动作V1与表征结果V2整合而成。在语法体上,由于汉语是一种分析型语言,没有相应的语法屈折变化形式,无法在语法形式上体现动词的体貌特征。在词汇体上,同一个动词会因识解方式不同而突显不同的体貌特征。基于此,我们运用Langacker的认知识解方式来分析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V1与V2的体貌特征。
    为了方便系统地分析动结式内部V1与V2的体貌特征,我们根据V1表征动作义的典型性将动结式复合动词分为典型复合动词与非典型复合动词两种。前者中V1表征典型的动作义,如“拔、扳、爆、拆、吃、戳、打、割”等,后者中V1表征非典型的动作义,如:“看、听、站、浸、充、溶、飘”等。
    3.1 典型复合动词内V1与V2的体貌特征
    在动结式复合动词内,典型的V1表征动作义,如:“拔、扳、爆、拆、吃、戳、打、割、攻、击、挤、揭、切、推”等。这类动词在汉语中表征典型的动作,如“拔”表征“把固定或隐藏在其他物体里的东西外拉、抽出”;“拆”表征“把合在一起的东西拆开”;“打”表征“用手或器具撞击物体”;“揭”表征“把附着在物体上的片状物成片取下”,可引申为“把覆盖或遮挡的东西拿开”“揭露”。这类动词在事件编码过程中往往出现受事,如:
    (7)拔草/拔剑/拔刺/拔了一颗牙;
    拆信/拆墙/把旧房子拆了;
    打鼓/打门;
    揭下墙上的画/揭下粘在手上的膏药/揭锅盖/揭他的老底2
    在扫描方式上有综合扫描和顺序扫描两种(Langacker 2008:111)。综合扫描是将概念化内容的各个成分同时激活,形成一个连贯的整体;而顺序扫描则是认知主体按一定序列处理实体或事件,突显过程(董成如2012)。在事件编码过程中,典型动作义动词所表征的动作在即时域内按序列逐次激活,形成一个连贯的动作整体,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扫描。
    在动作逐次被激活的全过程中,动词在加工时间内所表征的概念内容突显有界性,即时域内动作的全部过程被突显出来,激活了动作的初始、动作作用于受事的过程以及动作的终结,其内部突显异质性,在过程识解中被突显的关系会随时间的变化发生变化(Langacker 2008:153)。动作的终结意味着该动作可以重新开始,具备可重复性特征。
    基于此,动结式复合动词内典型动作义V1在体貌特征上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扫描,突显有界性、异质性、可重复性。根据Langacker在体貌特征上对动词的分类,V1是完成体动词。具体如图2:
    
    图2.典型完成体动词V1的概念图式
    在图2中,动词表征的复杂关系由不同的瞬时简单关系组合而成,内部体现异质性,用曲线表示,而曲线的两端在即时域内是有界的,表征动作开始、持续直至最后结束的有界性,且动作可以不断重复。
    在动结式复合动词内,V2表征结果义,如“压碎”的“碎”“损坏”的“坏”“搅乱”的“乱”“打败”的“败”“打通”的“通”等。V2突显参与者受动作V1的影响而产生的状态或结果,在功能上可以从时间、性质或数量方面使其前的动词有界化(石毓智2005:32),而自身则突显结果产生后持续的状态。在扫描的方式上,V2在即时域内以综合扫描的方式平行处理或同时激活。在时间维度上V2以全貌方式识解过程,表征的过程可一直持续,具有无界性,其内部体现同质性,即过程中表征的关系不会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Langacker 2008:153),加工时间内任何时间点上表征的简单关系无差异。在即时域中扩展或压缩该过程对动词的识解不产生任何影响,具备可压缩性(contractibility)特征。根据V2以综合扫描的识解方式表征的体貌特征(无界性、同质性、可压缩性),我们可以将其界定为非完成体动词,具体如图3:
    
    图3.非完成体动词V2的概念图式
    与图2不同,即时域内突显的过程用黑体直线而非曲线表达,表明该过程内部具有同质性,在任何加工时间点上动词所识解的简单关系无变化,且该过程无界。
    3.2 非典型复合动词内V1的体貌特征
    以上我们分析了典型复合动词内V1与V2的体貌特征,研究发现,当V1表征典型动作义时,以顺序扫描方式进行扫描,突显体貌特征上的有界性、异质性和可重复性,属完成体动词,而V2则以综合扫描方式进行扫描,突显体貌特征上的无界性、同质性和可压缩性,属非完成体动词。但是范畴之间并非离散,而是形成一个连续统,动词所表征的动作义与结果义也并非泾渭分明。在汉语中有很多动词既可以表征动作义,也可以表征结果义,如“破釜沉舟”“破开西瓜”中的“破”表征动作义,而“手破了”“纸戳破了”中“破”表征结果义;如“开门”“开锁”中的“开”表征动作义,而“门开了”“桃花开了”中“开”表征结果义;如“散落”中的“散”表征动作义,而“飘散”“拆散”中的“散”则表征结果义;如“水滴石穿”“穿透”中“穿”表征动作义,而“看穿”“戳穿”中“穿”则表征结果义;等等。当这些动词进入动结式复合动词中充当V1时,其体貌特征具体如何表现?
    当介于动作义与结果义之间的动词进入动结式复合动词中充当V1时,V1语法位置所表征的动作义会压制这类动词的结果义,突显其动作义,如“破坏”“破败”中的“破”突显动作,作“破、透”解,表征受事从“完整不破”的状态在加工时间内向“破”的状态转化;当“散”置于V1的语法位置时表征由“聚集”而“分离”的动作过程,且程度不断增强,直至后面状语的出现,从性质或数量方面使置于V1语法位置的动词有界化。在BCC语料库中也能找到大量的“把门开开”之类的例句,两个“开”叠用时,前一个“开”突显“开门”的动作,后一个“开”则表征“门开了”的状态,形成动结结构。这类动词置于V1的语法位置时,在即时域内认知主体按一定序列加工整个过程,即动作的初始、动作作用于受事及动作结束,体现过程的有界性和内部的异质性。因此,其体貌特征与典型复合动词中V1的体貌特征保持一致。在扫描方式上,顺序扫描与综合扫描也并非泾渭分明,Langacker(2008:529)在阐述动态移位映射到静态移位时,其识解的方式是综合扫描,而非顺序扫描。因此,当这类动词进入V1的语法位置时,动词突显动态动作性,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识解,只有当这类动词进入V2的语法位置时,因其突显静态结果义而运用综合扫描的方式识解动词。当这类动词进入V1的语法位置时,其概念图式具体如图4:
    
    图4.非典型V1的概念图式
    动词除了表征典型的动作义外,还可以表征动作的持续,介于动作义与状态义之间,并非典型的动作义,如:“坐、看、听、站、浸、充、溶、飘”等。当这类动词进入动结式复合动词中V1的语法位置时,动词表征在即时域内动作的持续性,而其后的结果义动词致使该状态有界化,突显V1在体貌特征上的有界性。界性是区别完成体与非完成体的重要特征(Langacker 2009:190)。Gvozdanovic(2012:784)也提出完成体标志着事件的“绝对界性”,非完成体则并无该类特征。这类动词的有界性特征可以突显完成体的体貌特征,但在其他特征上,我们发现动作的识解突显其状态,内部具备同质性,在加工时间内压缩该过程不会对过程本身产生任何影响。因而,在体貌特征上表现为有界性、同质性和可压缩性,兼具完成体动词部分体貌特征和非完成体动词部分体貌特征,属于非典型完成体动词。具体如图5:
    
    图5.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渐变的概念图式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发现,在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内V1与V2的体貌特征各有不同。典型复合动词中,V1突显动作义,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在体貌特征上主要体现为有界性、异质性和可重复性,属完成体动词;V2突显结果义,以综合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在体貌特征上主要体现为无界性、同质性和可压缩性,属非完成体动词。非典型复合动词中,动词V1既体现完成体动词核心的体貌特征———有界性,也体现非完成体动词的同质性和可压缩性体貌特征,我们将其视为非典型完成体动词,介于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之间。
    4.动结式复合动词的组合机制
    从上面对动结式复合动词内V1与V2体貌特征的分析中可以得出,V1主要表征完成体动词,V2主要表征非完成体动词。从体貌特征上,我们可以进一步提出动结式的内部组合机制表现为:汉语动结式是由完成体动词和非完成体动词组合而成,V1表征完成体,V2表征非完成体。
    从汉语动结式的历时演变上,复合动词由两个紧邻的动词在高频共现作用下不断融合,体现语言的词汇化现象。一旦词化后,一个动结式复合动词突显一个完整的过程关系(processual relationship)。从内部的组合上,V1与V2均为动词,在单独充当谓词时各自突显完整的过程关系,但融合为一个完整的过程后势必会迫使一个动词降格,由过程关系降格为非过程关系,不再突显其谓词性。张翼提出的动结式内部组合机制更多地关注V1与V2的语义互动,而无法解释这种动词降格的语法现象,那么根据V1与V2的体貌特征分析而形成的内部组合机制是否能对该现象提供一定的理据?
    首先,从扫描方式上V1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而V2以综合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相同的概念内容可以根据顺序扫描或综合扫描来识解其过程关系或非过程关系(Langacker 2008:112)。过程关系与非过程关系的不同在于过程是否会随时间发展而变化。当动词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扫描时,在加工时间内以序列方式逐次激活过程,过程内部的复杂关系随时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突显过程关系,Langacker(2008:112)也认为动词范畴由顺序扫描来识解。当相同的概念内容以综合扫描识解时,概念内容的各个成分同时激活,在瞬时加工时间内表征的简单关系在时间维度上无变化,过程不会随时间而变化,突显其非过程关系。在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组合上,V1以顺序扫描的方式在加工时间内逐次激活过程,突显过程的有界性、异质性、可重复性体貌特征。其体貌特征上的异质性表明瞬时加工时间内表征的简单关系会随时间的推进而发生变化,从而突显过程关系。V2以综合扫描的方式平行处理或同时激活加工时间内的全部过程,突显无界性、同质性和可压缩性的体貌特征,其同质性体貌特征表明在瞬时加工时间内过程表征的简单关系不会随时间而发生变化,突显非过程关系。V2单独充当谓词时表征一个完整的过程关系,但是,当V2与V1词化后,V2由单独充当谓词的过程关系降格为非过程关系,从而可以为动结式词化后的降格现象提供一定的理据。
    其次,从V1与V2的语法特征上,体现过程关系的动词自身无法修饰名词(Langacker 2008:124),只能与名词构成述宾结构,如:“打人、拔草、扳闸、拆墙、吃饭、割麦子、攻城、揭锅盖”等;而名词的修饰语指派非过程关系(Langacker 2008:124),也就是说,体现非过程关系的动词可以修饰名词,形成定中结构,如:“碎石、通道、落叶、败仗、败将、乱世、乱臣贼子”等。体现过程的动词与体现非过程的动词之间并非离散,彼此之间形成一个连续统,有些动词介于其间,如:“破、散、开、穿、断、露”等。这类动词通常既可以与名词构成述宾结构,如“破皮、露面、散场、断水”,也可以与名词构成定中结构,如“破衣烂衫、披头散发、露天、断壁残垣”等。
    最后,在Givon看来,从时间静态标度(scale of temporal stability)上可以描述不同的词类的内部属性特征:
    
    图6.时间静态标度(Givon 2018:253)
    Givon(2018)认为,名词最具时间静态化特征,而动词最不具时间静态化特征,这是词类的内部属性特征。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中V1表征动作,在时间维度上趋于动态性;而V2表征结果或状态,趋于静态性,从上面的静态标度图中也可以看到V1表征典型动词的内部属性特征,突显过程关系,而V2趋于时间静态化特征,在静态标度图中趋于名词,在与V1组合中会突显非过程关系,出现降格现象。
    一言以蔽之,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的组合机制体现为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的组合。完成体动词以顺序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表征过程关系,突显整个复合动词谓词的语法功能,与名词可形成述宾结构;而非完成体动词以综合扫描的方式进行识解,表征非过程关系,强调结果状态,与名词形成定中结构。具体如表1:
    表1.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的内部组合机制
    
    V1与V2之间并非离散的,而是形成一个连续统,典型的完成体动词会进入V1的语法位置,典型的非完成体动词会进入V2的语法位置,而非典型的完成体动词则既可以进入V1的语法位置,也能进入V2的语法位置,形成了V1与V2之间完成体与非完成体之间的渐变:
    
    典型完成体动词如“打”类→非典型完成体动词如“破”类→非完成体动词如“败”类。
    5.结语
    本文主要运用Langacker的扫描认知识解方式从体貌特征上分析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内部组合机制。研究发现,汉语动结式在体貌特征上由完成体动词和非完成体动词组合而成,V1以顺序扫描的方式在体貌特征上表现为有界性、异质性和可重复性,表征完成体,V2以综合扫描的方式在体貌特征上表现为无界性、同质性和可压缩性,表征非完成体。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并非是离散的,彼此之间形成一个连续统,突显了完成体动词与非完成体动词之间的渐变。汉语动结式复合动词在体貌特征上的组合机制可以进一步为复合动词词化现象提供一定的理据。当两个动词在历时演变中词化为一个完整的动结式复合动词时,原先两个动词单独充当谓词表征的过程关系在融合的作用下必然会使其中一个动词出现降格现象。分析发现,V1突显其过程关系,保有动结式复合动词作为动词的语法特征,可与名词形成述宾结构,而V2在融合过程中降格为非过程关系,强调动作后的结果,可与名词形成定中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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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该例子来自BCC语料库。
    2所有动词的语义解释和例子均来自《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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