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矿区朋友在屋后挖菜窖时,一锹挖出煤来。我这篇小说也是。小说中“道清”是一个真实的地名,故事也几近是真实的。就像我那个朋友,把周围的土清了清,挖出的煤烧了两个冬日。 去年春节,已经搬至市内的两家老邻居凑在一起吃饭,我的邻居嫂子刚给她的老邻居送年货回来,她和我说,就是那个当年同小姑子一起被熏死的女孩的母亲。婆婆回山东了,他们做儿女的时常过去看望老邻居,三十年了,如同亲戚一样走动。我想起两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尸体从医院拉回家中,医院已经判定死亡,周围邻居不甘心做着各种无谓的抢救,一天一夜,两位母亲坐在炕上,绝望中怀着一分希望。两位父亲坐在凳子上抽烟,没有埋怨,讨价还价,而是在相互宽慰。呜呼,这就是存在于普通中国人身上的人情和伦理吧。我无比怀念着那个纯真的年代,每当被身边人性刺痛感觉寒冷,都会借助遥远的温暖烤火。而邻居一家人,让我在失望中又一次燃起对人的爱,在现实生活中学会宽恕,学会替他人着想。 写小说做过各种尝试,如今越来越喜欢凭着直觉水到渠成的写作。门罗、吉根那种在我看来只能削出一根牙签的材料,她们竟然建造出一座结实的华屋,我只有生气的份,好在我有充满烟火气的俗世生活供养。我经常回到资源已经枯竭的矿区,房子大部已经闲置,可我的一些同学还生活在那里。我去参加一个同学父亲的葬礼,而隔壁饭店另一个同学的儿子正在举行婚事,我们外地回去的同学在两家轮流着随份子吃饭。镇子上只有两家可以操办大事的饭店,两个同学见了面一个给道喜,一个让节哀,我看到了生存的无奈,也见到底层人面对苦难随遇而安的镇定。他们在平日生活中可能是自私的,充满了无数小心思,却也有着无边的宽广。我愿意小说的河流永远接通充沛的活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