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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被晨风吹醒。风很轻，但却凊凉如水，吹走了睡意，我索性起床，出门走走。 四月的花香似乎依旧在鼻息之间萦绕还未散尽——那日撞上的满眼的金黄的油菜花，还有开在路旁的娇妍的粉桃……眼波流转间，这一刻，晨霜已降，蒹葭已黄，秋水已瘦。感觉只是眉目开合间的事儿，世界便又换了颜色。 楼下池塘里，荷花已残败了，几片凋敝的叶子慵懒地浮在水面。日前的那青葱翠色已然消失殆尽，徒留下这满塘的凄寂。“昔日芬芳春色尽，只留萧瑟映日夕。”原来，这光阴的流转，也是这般真实可触的！竹山先生蒋捷在吟哦“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的心境，大抵亦是如此吧。 寻一石凳坐下，凉意瞬间攫取了周身的每一个细胞。感受存在，挺好！因为下一刻是否存在，未知。 池塘水面上蹦跶的小虫，不知姓甚名谁，小而有翅，又是水虫，我从来认为那就是蜉蝣了。蜉蝣与蝉虫一样，是一种伤感的虫。只因为“蟪蛄不知春秋”，而蜉蝣，则更是“朝生而暮死”！是，它们自己并不伤感，它们的一生从来就是响亮而且充实的，生命短暂不容它们浪费时间去伤感。伤感的，只是这个闲坐在一旁的我！并非是同情心泛滥到怜悯这虫豸到了如此地步，只是想着，自己何尝不是造物主指间的一只小虫呢？苦苦熬度的几十载光阴，也只不过是那弹指一挥间。  倒并不觉得这种悲观情绪不好，我反而觉得那是一种清醒的认知。人，有的时候活得太过忘我，当某一刻被某种骇人的力量击中、跌落时，才会惊悟自己的微不足道。无怪乎洒脱豁达如东坡亦会油然感慨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是啊，长江今在，赤壁今在，而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英雄汉子们今安在？时间，真是个铁面无情的主儿！任何一个人、一件事的存在或者逝去都无法改变它的轨迹。不管世事怎样变换，它就那么从容而淡定地向前行进着，绝不回头。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光阴里的纤芥微尘，如此而已…… 向来不爱听蝉虫歇斯底里的声声鸣叫；蜉蝣在水面蹦跶不休的模样，也让我无法宁静。只因为，我羡慕它们！我对它们的羡慕甚至到了嫉妒的田地——它们活得够洒脱，它们活得也够自我！它们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辛苦可怜，它们也不觉得自己微不足道！因为生命太短，要完成的事情又太多，所以，它们一直热烈而丰富地活着，至死方休！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只虫子，也可教我低头从这细微处观望世界，心怀谦卑与敬重。我知道，在有生之年，无论如何，我都很难超脱自身。因此，古人看蜉蝣于天地、听凄切寒蝉声的那种恍然悟道、悲天悯人的情怀，我即或感知也是无法将其收纳于心的了。 深呼吸，起身，离去。把满塘的残荷，留在身后。 倘若有一天，我看待自身，能如蜉蝣蝉虫那般清醒，那么在白莲静开的平静里，我也能微笑着入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