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健灵非虚构新作《访问童年》,是她在大量采访的基础上创作的一部作品。作品中受访者从1922年出生的老人,到2005年出生的孩童,年龄跨度将近一个世纪。年龄各异、成长时代各异的个体讲述,连贯成了“儿童”“百年”两个主题,构成了具有代表性的百年中国童年集体记忆的史诗。百年童年小史从一个侧面辐射出社会景观和风土变迁,更记录下不同时代和地域里孩子们的心灵和感情。 20世纪的中国在宏大史学叙事里一般以沉重灾难的描述居多,而在眼睛清亮纯净的孩子看来,百年中国的面貌有着其多面性。书中样本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返历史现场,述写世纪巨变,更在于重返国人的精神原乡,看童年精神的变迁,从“来处”,看“未来”。 敏感、细腻的笔触是很多女作家的特点,她们对生活细节、细微心理状态和情感状态的记忆和描述比男性作家有优势。然而,殷健灵的这种细腻又分外不同。她的语言,不仅仅是细节或情感的复现,而是一种细节夹杂着听觉、嗅觉、视觉、感觉的复现。书中《“我吓坏了,不知道妈妈要把我拖去哪里”》一节中,“我时常会在深夜里醒来,透过密闭的窗帘,总能依稀看到外面有薄光透进,光,永远比黑有穿透力,即便在黑暗笼罩一切的时候……没有纯黑的夜空,正如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绝望的生活,哪怕黑暗压顶,也一定有细微的暖流和光亮在深处潜行。”是在写黑夜,又是写人内心情感的细腻触探和对生命状态的重新认识以及自我生存价值的强烈追寻。这种书写与暗夜无缝地贴合在一起。 每一个童年故事,或童年叙事,都是在时间的线性结构中展开的。但是,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叙事结构与时间构成了一种双线结构,指引时间的跳跃、展开或延宕——那就是,细密的内心情感变幻。殷健灵的很多作品都隐藏了这样一个结构,看似线性推进的时间叙事背后,隐藏着情感流动的线索,这让她的作品结构变得不再单薄。外在的时间与内在的情感共同推进叙事,让她的作品更容易在对个体灵魂的自我敲打和自我问询中完成自我发现、自我救赎和个体生存意义上的求索,体现出对人生的终极关怀。 儿童文学作品必须高举美与善的旗帜,必须肩负起“给世界再次带来信仰和希望”的使命。当然,这个世界本就是混沌多义的,由此儿童文学作品也始终面对着“清浅”和“不深刻”的质疑。在《访问童年》这本“童年之书”中,各色人物在童年也不得不面对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不完满是童年的常态。作家如是说,“童年独立生长,可终究敌不过时代洪流、社会文化、家庭环境的裹挟与影响。”然而,真正的儿童文学作家,从不讳言世界的破碎与离殇,更重要的是,要有更大的决心和勇气,引领读者看到这破碎与离殇背后的温暖与美丽。对生命和成长的悲悯情怀,是超越现实的一种方式,更是儿童文学的基本精神。 正如书中呈现给我们的,“倘若人生犹如危崖上的一棵树,童年便是根,在夹缝中求生存,靠着露水、阳光以及自身的力量长成枝繁叶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