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网等专业机构不久前发布的“中国图书阅读市场专题分析”显示,2017年,中国移动阅读市场规模达到153.2亿元,增速29.2%,较2016年的118.6亿元、增速17.4%有大幅度上升。上下班途中、午休、睡前是电子书阅读的主要时段。数字阅读方式中,30岁以下的读者占53.4%。 近年来,传统文学数字化、网络文学纸质化双向渗透,人均阅读量逐年下降情况有所好转,令人欣喜;然而,在“主要时段” ,电子书多作为与微博、朋友圈可以相互替代的信息载体,用以填充空虚、消磨时间,人们对阅读的认知及定位与从前不同。数量提升的背后,广大读者尤其是青少年读者的阅读质量依然存在隐忧。 数字阅读形态正在呈现两极化。一位学者近日提出,现在全世界都流行一种阅读风气,那就是“太长不看” ,复杂作品都需要“简版” ,并自制《滕王阁序》 “简版”曰:“这里风景很好啊,领导很牛啊,我好想做领导啊,可是皇上不给机会啊,古代的牛人也没机会啊,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舒坦一些啊,还要继续努力啊。 ”一位读者在微博贴出某网络文学平台榜首作品的某章截图,人物喊了十数个“救命啊” ,作者都一字不落地写下来,不少读者回应,这位作者已属“良心” ,以这种方式敷衍成篇的百万字级作品比比皆是。 要么极短,要么极长,两者的共同点在于,都在失去传统阅读不可或缺的审美特质,成为只承载信息的文字序列。低门槛、非专业创作只是造成这一局面的部分原因, IP运营模式对作品的选择才是根源。 近日在中国数字阅读大会上发布的《2017年度中国数字阅读白皮书》显示,2017年,视频网站自制剧创意一半以上来源于文字改编。无疑,网络文学占了绝大部分,网剧如此,影视剧亦然。IP运营模式向作者和读者传递了这样一种观念,文学作品的价值不在于文学本身,而在于能否实现影视改编乃至游戏、动漫、衍生产品全线开发。同时,运营者往往倾向于找寻更符合改编和开发需求、满足更省时省力完成转化等条件的作品,这种价值取向和选择标准造成两个后果,作者为观众、消费者而不是为读者写作,创作以“可拍”为要;读者阅读只为了解剧情,根本忽视或分辨不出文学性的高下有无。 有关研究者认为,阅读需要训练,看电视则不需要,“同样是《三国演义》 ,一个略通文墨的人可能读不懂小说,却看得懂电视剧” 。这揭示了文学阅读与观影观剧本应存在的分野,即前者是主动探索,后者是被动接纳。正因为阅读是主动的,读者经过一定积累,可以习得更高的阅读能力,与更复杂的作品对话,因此,阅读行为本应导向思想启蒙、理性思维和审美判断力的提升。然而, IP运营模式作用于创作,容易将这一巨大区别抹平,从而使阅读变成和观影观剧一样不需要训练的、被动接纳的行为。前文所述“白皮书”显示, 2017年,中国人均阅读电子书10.1本。假如把主动探索的阅读定义为有效阅读,那么数据背后人们实际的阅读有效率是值得质疑的。比起不断增长的人均阅读量,我们更需要不断提高有效阅读率,更需要关心一下,是否有人读了10本电子书,依然只看得懂电视剧。 面对占比超过一半的青少年读者,更不得不提醒有效阅读的重要性。青少年时期是阅读经验积累、理性思维训练、审美取向养成的重要阶段,这一时期对语言文字的认知将影响一生。然而,不少家长反映,孩子读四大名著,没读几页就问故事的主角是谁、CP(角色配对)是什么、结局是什么,足见以获取信息、了解剧情为目的的阅读方式已经造成了孩子的认知偏差。其实不止孩子,这种偏差流布甚广,在前不久评选的“中国网络文学20年20部优秀作品”中,有人质疑入选的金宇澄作品《繁花》只是在网络上发表,其本身不是、也“不像”网络文学,这种质疑应该引起反思。 一位网络文学界的作者曾表示,有些作者追求自我提升,写作水平高了,读者却少了,他认为成功的秘诀,就是这么多年来只为最底层、基数最大的人群写作。此种观点强调文艺的普及功能,当然有它的合理性,但也容易被片面理解为认同相对粗糙的、不注重思想价值和艺术审美的写作,甚至可能将低水平写作合理化,忽视创作者引领、提升读者阅读境界的职责是值得讨论的。如今,网络文学已经成为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及其他艺术形式的重要取材来源,创作者有责任以更高水平的语言文字、更具文学性的书写方式进行创作,只有写作回归写作的本意,阅读才能真正成为人们的精神家园,阅读量的上升才能真正被视为国民精神生活富足的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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