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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谦:鲁迅的“疯狂”叙事与道家文化

http://www.newdu.com 2018-04-27 《吉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 王学谦 参加讨论


    鲁迅似乎对“疯狂”有一种强烈的嗜好。从《狂人日记》开始,鲁迅往往通过对疯狂的叙事来表达自己思想、情感。这种疯狂叙事与鲁迅的生命哲学有关。鲁迅生命哲学由两种文化交织而成,一种是西方现代生命哲学,即尼采、拜伦等人的自由精神,一种是中国传统生命哲学——道家文化。长期以来,人们主要以尼采等人的存在主义来解释鲁迅,却忽略了鲁迅与中国传统生命哲学的关系。本文则从鲁迅的疯狂叙事挖掘其道家文化意蕴。
    
    从1918年《狂人日记》开始,鲁迅写了一批狂人形象,并在许多作品中表现出一直类似狂人的精神气质。1919年的散文诗《自言自语》的故事讲述者是一个陶老头也是一个被人疯疯癫癫的人物。“只有陶老头子,天天独自坐着。因为他一世没有进城,见识有限,无天可谈。而且眼花耳聋,问七答八,说三话四,很有点讨厌,所以没人理他。他却时常闭着眼,自己说些什么。仔细听去,虽然昏话多,偶然之间,却也有几句略有意思的段落的。”小说《长明灯》的主人公是一个“疯子”,这篇小说几乎可以看做是《狂人日记》的重复。还有《野草》中的《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的那个傻子,其精神气质与狂人、疯子几乎一致。另外,鲁迅在杂文中曾经提到愚人。“古人说‘不读书会成为愚人’这话说得不错。但是世界正是愚人造成的,聪明人决不支持世界,尤其是中国的聪明人。”[1]愚人近似于疯子、傻子,和“聪明人”、“伶俐人”、“巧人”对立。这种疯狂、傻、愚,在鲁迅笔下的觉醒者或自况性的人物中也有所折射。如魏连殳、吕纬甫、N先生、范爱农以及“过客”等都不同程度地沾染着一种狂傻愚之气。进而,我们发现,在鲁迅性格精神也弥漫着一种狂气。比如,他开的“青年必读书目”是不读中国书,只读外国书。鲁迅为文有一种率性而为的精神:任意而谈,无所顾忌,去除约束,喜怒笑骂、爱恨情仇皆文章。“也有人劝我不要做这样的短评。那好意我是很感激的,而且也并非不知道创作之可贵。然而要做这样的东西的时候,恐怕也还要做这样的东西,我以为艺术之宫里有这么麻烦的禁令,倒不如不进去;还是站在沙漠上,看看飞沙走石,乐则大笑,悲则大叫,愤则大骂,即使被沙砾打得遍体粗糙,头破血流,而时时抚摩自己的凝血,觉得若有花纹,也未必不及跟着中国的文士们去陪莎士比亚吃黄油面包之有趣。”[2]
    在五四时期,鲁迅的朋友刘半农认为鲁迅是“托尼思想,魏晋文章”,上个世纪50年代,王瑶深入研究“鲁迅作品的风格特色是与‘魏晋文章’有其一脉相承之处的,特别是他那些带有议论性质的杂文。”[3]王瑶的观点在80年代得到了广泛的发挥。但是,王瑶却没有更多地挖掘魏晋文章背后的道家文化,其实,支撑鲁迅“魏晋文章”的恰恰是道家文化精神。
    在中国传统文化之中,狂狷往往并称,两者都是特立独行,标榜自我,但是,狷倾向于静的一面,虚静、心斋、坐忘,恬淡自适;狂则倾向于动的一面,愤激、激情、狂放不羁,近乎于尼采的酒神精神,具有很强的攻击性。狂与狷也并不是截然分开的,往往混杂在一个人的身上。孔子曾评点过“狂狷”:“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论语·子路》)他也曾肯定赞同过“曾点之志”。但是,他的理想人格是中庸人格,是那种不偏不倚、温柔敦厚的处世态度,对狂狷的肯定是退而求其次,孟子说:“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孟子·尽心卜》)因而,孔子对狂也颇有微词,“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好刚不学,其蔽也狂。”(《论语·阳货》)到了程朱理学那里,“狂”则被“天理”消解。朱熹说:“孔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诚异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曾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古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见于言外。”[4]陆王心学对狂狷有所肯定,王阳明甚至以狂者自任,但是,总的来说,陆王心学仍然拘囿于儒家规范,其“心”趋向最终还是回归天理。
    真正的狂狷来自于道家文化,狂狷是道家文化理想人格的主要特征,是道家文化以个体生命自由为目的的必然结果。只有充分尊重个体生命的文化,才能完全认可、鼓励个人的异端性格。道家文化是一个丰富、复杂的复合体,无论原始道家那里,还是在其后来的发展中,其价值取向也都是多元的,乃至于相互矛盾。道家在理论上,基本上都是强调“狷”的一面,大讲虚静主义,老子说:“我无为,人白化:我好静,人自正;我无事,人自富;我无欲,人自朴。”(《老子·五十七章》)庄子追求心斋、坐忘,让人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因此,老庄几乎被简化为单一的虚静主义,但是,在实践上却往往多有“狂”的一面。老子事迹很少流传下来,庄子的疯疯癫癫却有很多记录,庄子当面抢白梁惠王,尖刻讥讽曹商,为妻子办理丧事却鼓盆而歌。老子、庄子的文章则锋芒毕露,愤世嫉俗,就其对社会、文明的批判性而言,先秦诸子是无法相比的。《庄子》:“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庄子·天下》)钱穆这样评价庄子,“他的名字,两千年来常在人心中。他笑尽骂尽了上下古今举世的人,但人们越给他笑骂,越会喜欢他。但也只有他的思想和文章,只有他的笑和骂,真是千古如一日,常留在天壤间。”“他认为世人是无法和他们讲正经话的呀!所以他的话,总像是荒唐的,放浪的,没头没脑的,不着边际的。”[5]
    这种狂放,和道家的“道”具有密切关系。“道”即自然,自然即“道”,两者循环阐释。在道家的“道”中就包涵着狂放的因素。《庄子·山木》中的“猖狂妄行”的自然状态就包涵着狂放性:“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庄子张扬的是未经驯化的野马精神。“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齕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庄子·盗跖》中的盗跖是魔鬼式的英雄。盗跖大怒的时候,“目如星月”,“声如乳虎”。“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意如飘风,强足以距敌,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今我告子以人之情,目欲视色,耳欲听声,口欲察味,志气欲盈。”(《庄子·盗跖》)
    鲁迅在《汉文学史纲》也发现老子的矛盾,“然老子之言亦不纯一,戒多言而时有愤辞,尚无为而欲治天下。其无为者,以欲‘无不为’也。”[6]《庄子》,“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无事实,而其文则汪洋辟阖,仪态万方,晚周诸子之作,莫能先也。”[7]庄子这种“汪洋辟阖”是狂放不羁的个性精神的外化。鲁迅对老庄的“不撄人心”的虚静主义不以为然,却酷爱激动人心的疏狂愤世精神。鲁迅最钟情的不是屈原,而是流淌着老庄激愤的嵇康、阮籍、刘伶、孔融、祢衡等魏晋名士。鲁迅对静穆的陶潜不以为然,却喜欢他“金刚怒目”的一面。在30年代初期,林语堂式的闲适小品流行文坛的时候,提倡那种具有反抗性的战斗小品,发掘唐末以来的愤激狂气的小品文。“而小品文的生存,也只仗着挣扎和战斗的。晋朝的清言,早和它的朝代一同消歇了。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放了光辉。但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皮子文薮》和《笠翁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辉和锋芒。明末的小品虽然比较的颓放,却并非全是吟风弄月,其中有不平,有讽刺,有攻击,有破坏。”[8]
    
    鲁迅疯狂系列的狂者,并非精神病意义上的狂,而是一种叙事方式,是鲁迅借助这种精神迷乱而将自己要表达的思想情感注入其中,是鲁迅本人的一种面具,一种佯狂。只有借助于这种叙事方式,才能使作家自我打破常规,毅然决然地与社会文化秩序彻底决裂,否则,作家自我将被淹没在社会秩序和文化秩序之中,也就是说,疯狂叙事就是对自我的确认,是把个人从既定的文化秩序中挣脱出来。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在去除了意识的压抑、束缚以后,人的潜意识则更接近真理,这种潜意识状态,也可以说是人的自然状态,这种自然状态的人,象征着独立、自由的人。在《狂人日记》中,狂人只有发病的时候,才揭破了仁义道德吃人的真相,当他病愈处在正常状况的时候,他和普通的封建知识分子没有任何区别。《自言自语》中的陶老头,也只有眼花耳聋、稀里糊涂,才能讲述出那样睿智深刻的故事。《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的那个傻子,为其是傻子才有打破墙壁开辟窗户的勇气和力量。在鲁迅的作品中,那些觉醒者如果没有变成狂人的话,在现实中是难以保持其叛逆性格的,魏连殳、吕纬甫、子君、涓生等等,只有狂人系列才始终坚守这种叛逆性格。鲁迅追求的是一种个人的自大。
    鲁迅这种疯狂叙事,和道家的疏狂是一致,作为一种叙事方式,都是要与社会文化秩序断裂,用道家的术语说就是“游方之外”,“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庄子在《大宗师》中借孔子之言进行了“方外”与“方内”的区分: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是好朋友,子桑户死了。孔子派弟子子贡前去帮助料理丧事。孟子反和子琴张却编曲弹琴,相互应和着唱歌:“哎呀,子桑户啊!哎呀,子桑户啊!你已经返归本真,可是我们还成为活着的人而托载形骸呀!”子贡认为他们不合乎礼仪,二人相视笑了笑,不屑地说:“这种人怎么会懂得‘礼’的真实含意!” 子贡回来把这件事告诉给孔子,孔子说:“他们都是些摆脱礼仪约束而逍遥于人世之外的人,我却是生活在具体的世俗环境中的人。人世之外和人世之内彼此不相干涉,可是我却让你前去吊唁,我实在是浅薄呀!他们正跟造物者结为伴侣,而逍遥于天地浑一的元气之中。他们把人的生命看作像赘瘤一样多余,他们把人的死亡看作是毒痈化脓后的溃破,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死生优劣的存在!凭借于各各不同的物类,但最终寄托于同一的整体;忘掉了体内的肝胆,也忘掉了体外的耳目;无尽地反复着终结和开始,但从不知道它们的头绪;茫茫然彷徨于人世之外,逍遥自在地生活在无所作为的环境中。他们又怎么会烦乱地去炮制世俗的礼仪,而故意炫耀于众人的耳目之前呢!” 子贡说:“如此,那么先生将遵循什么准则呢?”孔子说:“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内外不相及,而丘使汝吊之,丘则陋矣!彼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悬疣,以死为决痪溃痈。夫若此,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埃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人之耳目哉。”(《庄子·大宗师》)
    这里,“游方之内者”和“游方之外者”是两种不同的人,代表着儒家和道家的不同的价值观念。儒家“游方之内”,如孔子及其门人子贡,遵循世俗之礼,认为临丧应该尽凭吊哭泣之哀;道家“游方之外”。如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则不遵循世俗之礼,编曲鼓琴,临丧而歌。“游方之内”即在社会文明结构之内的行为,它相信社会文明规则是好的,应该被普遍遵循,因而,“游方之内者”进行社会建设性实践,不断对文明结构本身认同、加固、整理、翻新;孔子的“仁”是和“礼”一体的,“克己复礼为仁”以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致力于社会文明规则的认同和重建。“游方之外”即在社会文明结构之外的行为,它认为社会文明的种种规则是对人的捆绑、约束,并不能体现人的真正思想、感情,必须进行质疑,反抗,把个人价值从整体规范中凸现出来。它是一种个体主义。所以,道家文化相对于儒家的伦理、人文,就强调自然,自然是在伦理、人文之外建立起来的价值制高点。在道家看来,一旦自然状态被破坏,人们有意识地建构起社会价值标准,人就开始了堕落,社会文明的进步不但不能解决人生的自由,而且还能对人的自由构成巨大的威胁。魏晋之际阮籍、嵇康都是排圣贤反礼法。阮籍在《大人先生传》中喜怒笑骂,将那些儒士看做是裤裆里的虱子,痛斥礼教及其体制,“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坐制礼法,束缚下民。”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直接表白“非汤武而薄周孔”的立场。这里的要害就是个人的自由和解放。
    
    以疯狂叙事表达生命自我,同时隐含着多种文化意蕴。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种怀疑/批判精神。鲁迅基本上属于一个怀疑主义者,否则,我们无法理解鲁迅那种强烈的批判精神。只有深刻的怀疑主义,才能爆发出那种毅然决然的批判精神。鲁迅认为自己是多疑的,“而我看事情太仔细,一仔细,即多疑虑。不易勇往直前。”[9]“我的习性不大好,每不肯相信表面上的事情。”[10]有关鲁迅“多疑”的议论、研究很多,人们往往在道德层面上非议鲁迅的“多疑”,这是对鲁迅的最大的误解。其实,更为重要的倒是鲁迅对既定价值的怀疑,正如狂人所说的,“从来如此,便对么?”鲁迅更善于“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鲁迅否定对未来的幻想,认为将来也会变成现在的,也会有黑暗的,他怀疑黄金时代,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黄金时代,即使是黄金时代,也会将叛徒处死。“中国大约太老了,社会上事无大小,都恶劣不堪,像一只黑色的染缸,无论加进什么东西去,都变成漆黑。可是除了想法子改革之外,也再没有别的路。我看一切理想家,不是怀念‘过去’,就是希望‘将来’,而对于‘现在’者一个题目,都缴了白卷,因为谁也开不出药方。所有最好的药方,即所谓‘希望将来’的就是,‘将来’这回事,虽然不能知道情形怎样,但有是一定会有的,就是一定会到来的,所虑者到了那时,就成了‘现在’。”[11]鲁迅认为,社会往往以无形之手扼杀个人,人们总是陷入“无物之阵”,总是被“无主名无意识的杀人团”所杀。“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是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给阔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宴,所谓中国者,其实不过是安排这人肉的筵宴的厨房。”[12]的确,社会不断进行改良、革命,试图改变这种结构性病症,但是,“这情形,即在说明至今为止的统治阶级的革命,不过是争夺一把旧椅子。去推的时候,好像这椅子很可恨,一夺到手,就又觉得是宝贝了,而同时也自觉了自己正和这‘旧的’一气。”[13]这种循环在日常生活之中也获得了有力地验证,“奴才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14]鲁迅甚至表现出一种循环的历史观。在杂文《现代史》中,鲁迅把中国的现代史看做是街头变把戏的,他们耍猴或耍熊,或变魔术,然后再向大家要钱,最后,一走了之。中国的街头总是重复着这种把戏,现代史也就是这样的。
    鲁迅对怀疑主义也是多有肯定,“中国的人民是多疑的。无论那一国人,都指这为可笑的缺点。然而怀疑并不是缺点。”[15]在20年代,鲁迅翻译了鹤见佑辅随笔的《思想·山水·人物》,其中一篇是《所谓怀疑主义者》就是对怀疑主义的高度认可,“然而,我们国民中的大怀疑主义者,有时岂不是最肯定底,而且常常是最勇敢的人么?”“怀疑,就是吃苦;是要有非常强固的意志和刀锋一般锐利的思索力的。一切智识,都在疑惑之上建设起来。凡是永久的人类文化的建设者们,个个都从痛苦的怀疑的受难出发,也是不得已的运命罢。我们孱弱者,智力不足者,大抵为周围的大势所推荡,在便宜的信仰里,半吞半吐的理解里,寻求着姑息的安心。”[16]中国道家文化是典型的怀疑主义,道家文化的批判精神和怀疑主义是一体两面。怀疑主义,就是对既定的稳固的价值观念的质疑。对于社会主流观念,无论是伦理上的,还是社会历史方面的,乃至于认识方面的,道家都持一种怀疑、否定的态度。如果我们将道家与儒家进行对比的话,道家怀疑主义特点就很容易凸显出来。儒家文化的宗旨在于如何建设、巩固社会文明秩序,它执着于它自认为的先进价值体系,并将这种价值进行推广和扩散,即用整体性的价值,规范社会诸多个体,强调的是社会规范、整合、统一,因此儒家文化的基本倾向是保守的,保护稳定的传统,保护现实社会秩序,所以,儒家文化是为社会统治者服务的文化,它是主流的,是一种普遍主义,结构主义,是唯实论的。道家文化则相反,它无意建设社会文明的总体秩序,对文明、文化持否定态度,它的目的不在于如何建造社会,而在于如何使个人自由,所以,它不是整合、规范个体,而是鼓励个体的人顺乎自己的本性,按照自己的本性生活,不同的个体应该是自足的,它往往反传统,反对现实社会秩序,与统治权利往往发生冲突。它是边缘性的,是个体主义,解构主义,是唯名论的。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的《绪论》中,把哲学家分为两类,一类是加强社会约束的,一类是希望放松社会约束的,前者指向社会团结,后者则强调个人自由。这两种哲学家构成了哲学史上长久不息的冲突。这两种哲学家所代表的思想各有利弊。罗素所说的两类哲学家,实际上也就是结构主义哲学家和解构主义哲学家,唯实论者和唯名论者。按照罗素的说法,儒家是加强社会约束的文化,道家则是放松社会约束的文化。道家文化必然要对社会文明及其规范构成怀疑和否定。所以,尖锐的社会批判和文明批判构成了道家文化的重要特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也只有道家文化才能构成对社会文化的最激烈彻底的批判。老子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道德经·十八章》:“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义之薄而乱之首”(《道德经·第三十八章》)。“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庄子·庚桑楚》)“夫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庄子·徐无鬼》)“圣人不死大盗不止。”“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庄子·胠箧》)
    参考文献:
    [1]鲁迅:《写在<坟>的后面》,《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286页。
    [2]鲁迅:《华盖集·题记》,《鲁迅全集》3,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4页。
    [3]王瑶:《论鲁迅作品与中国古典文学的历史联系》,《中国现代文学史论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6页。
    [4]朱熹:《论语集注》,转引自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第333-334页。
    [5]钱穆:《庄老通辨》,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第8-9页。
    [6][7]鲁迅:《汉文学史纲》《鲁迅全集》第9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363页;第364页。
    [8]鲁迅:《小品文的危机》《鲁迅全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576页。
    [9]鲁迅:《两地书·八》,《鲁迅全集》第1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32页。
    [10]鲁迅:《两地书·十》,《鲁迅全集》第1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39页。
    [11]鲁迅:《两地书·四》,《鲁迅全集》第1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20页。
    [12]鲁迅:《灯下漫笔》,《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212页,第216页。
    [13][14]鲁迅:《上海文艺之一瞥》,《鲁迅全集》第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301页,第302页。
    [15]鲁迅:《且介亭杂文末编》,《鲁迅全集》第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486页。
    [16]鹤见佑辅:《所谓怀疑主义者》,《鲁迅译文全集》第3卷,福建教育出版社,第2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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